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怨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却无下交;皂白何须有;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言相思一撇消。
87版《红楼梦》里有这样一幕,香菱在微弱的烛光下,细细地品读着一本《断肠集》。她眼含笑意,眉宇间的哀愁和不舍好似要溢出来,听到薛蟠的招呼,依然舍不得放下书,因为去晚了而遭到丈夫的毒打。
在她离世时,宝玉怜惜地将这本《断肠集》放在她的旁边。为什么对这本书如此偏爱?想必香菱觉得,她的凄苦和辛酸,只有这本书的作者朱淑贞最懂。
两个身世凄婉的女子,因为悲怆哀伤的词句,就这样在历史的时空里形成了一次奇妙的比对:她们有太多的相同之处:同是名门闺秀,对诗词艺术有着无比向往,都浑然天成,都爱得痴缠,也同样所托非人;
她们又不同:香菱拜黛玉为师,几经失败,终于在梦中写出"博得嫦娥应借问"的精彩诗句,赢得众人赞赏;而朱淑贞,虽然在后代被与李清照齐名,并成为宋代词坛双姝,可生前,她的诗就如同梵高的画,受到世人无尽的白眼和嘲讽,无人能懂。
面对负心人,香菱太过软弱可欺,而朱淑贞却爽快果敢得像个男人;香菱最终成为悲剧,可朱淑贞,面对背叛与冷落,她看得通透、做得狠绝,一脚踹开风流无情的丈夫,抛开破败的婚姻,活出了自己最骄傲,最帅气的样子。
米兰昆德拉说过,有的人通过婚姻,从一个孤独走向另一个孤独。
朱淑贞正是如此,写下这首《断肠词》的时候,她正值人生孤独的顶峰。少女时对婚姻的娇羞向往悉数化作泡影,在婚姻后期,她的丈夫所能给予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绝望。
“轻圆绝胜鸡头肉,滑腻偏宜蟹眼汤。纵有风流无处说,已输汤饼试何郎。”
丈夫汪刚,是一个小官吏,他的风流近乎荒诞。整天泡在妓院里乐不思蜀,还纳妾,整日里带着小妾在她面前秀恩爱,本该带她出行的旅游,偏要带着小妾出去,将她一人丢在家中。
如果她不是那么敏感多情,如果她不是那么才华逼人,那么她一定会像多数女人那样,在破败的婚姻咬牙坚持到死,丝毫看不到人生的第二条路。
可朱淑贞不是普通女子,当两个人的婚姻,变成了一个人的独唱时,朱淑贞的勇气和才情是跨时代的,无论是她的才高八斗,还是她对感情的高忠贞度,和对婚姻质量的高要求,都被人们视做怪物。
可她像个女侠一般,“分开不用刀,千言相思一撇消”,她提笔当刀,一刀地斩断过去的所有情思,帅气利落地做了历史上用诗和丈夫提离婚的第一人。留下这封“离婚宣言”,转身就回了娘家。
斜杠美女朱淑贞及其擅长白描,除了留给丈夫愤恨和不满,她还很皮地留下一段绝妙的谜语,将每句话作为“拆字格”修辞的谜面,谜底正好顺次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十个数字。
不用想也知道,粗鄙无知的丈夫汪刚,在回家后,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这封信,除了气到炸裂,根本猜不透这个谜底吧。
只有对的人,才值得自己去爱。
在她的爱情中,朱淑贞知道,哪些应该丢弃,哪些值得保留。她的狠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由甜到苦,和所有的婚姻一样,朱淑贞的这段爱情并非开始就是苦涩的。
新婚时,朱淑贞少女般的娇羞和调皮,调和着丈夫的温柔与浪漫,使这段婚姻和谐又甜蜜。一次丈夫出远门,她写了一首《圈儿词》寄了过去。丈夫收到后瞬间就蒙了,满页大圈套小圈,这是什么操作?
直到丈夫从书脊夹缝见蝇头小楷《相思词》,才顿悟失笑,“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瞬间心中满满的感动,当天晚上就驱船返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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