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在书里写到“近来,我只要用心听,就总能清楚地听见那些哭泣声,那些我在父亲面前尽力忍住,直到单独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才忍不住的抽泣声。”
他不无绝望地描写那些在他的生命里从未停止,陪伴了他近三十年的哭泣,现在在寂静的深夜,一声一声嘶哑又清晰。
普鲁斯特是个要比别人多受一份罪的敏感的可怜虫,但好在在这场神经与意志无硝烟的惨烈战争中,他的妈妈放弃了一贯对他的严苛跑过来拥抱了他。
他的妈妈聪明又强大,她在自己儿子身上加了许多高阁穹宇的理想。当妈妈跑过来抱住流泪的他,并且承认普鲁斯特的敏感、焦虑是他自己弄不明白的东西。
他不是不想控制,是不能控制。那一刻,所有的虚幻都崩塌了。
普鲁斯特写道,“我的忧愁第一次没有被看做一种过错,而被正式承认为一种疾病,一种不能归咎于我的下意识的状态。”
你不能对一个病人怒吼,让他自个快点儿康复。所以你为什么要对一个生了病的孩子大喊:“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健健康康?”
那些像普鲁斯特一样病着的孩子,现在正在全世界各地受罪。并且没有人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他们只是生病了而已。
在美国电影《超脱》三分之二部分,刘玉玲饰演的老师在每天筋疲力尽处理边缘少年的问题后,终于有一天爆发了。
她骂那个要辍学当乐队主唱的姑娘,骂她不够勇敢只会作践自己,并且近乎诅咒般地预测她将来会过上可悲的生活。她说“毫不在乎太简单了,要有勇气,有品格的人才会在乎”。
而就在电影的开头,有着童年阴影并难以走出的巴瑟斯老师告诉一个自卑、忧郁的女孩,“你不需要变得坚强,大部分人都缺乏自我意识。”
他们两个都没有错,都在按照各自人生轨迹的经历来为这些孩子提供可行的成长方法。但他们又都错了,没有哪两个人的人生、性格是一样的。
那些不幸的边缘少年,各自有各自不幸的家庭和糟糕的交友。他们不需要各种人生导师的指导、不需要你告诉他要坚强或者不要坚强、不需要圣经也不需要维吉尔。
他们需要的只有爱。
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也在试图探讨边缘少年的教育问题。这一电影的背景设置在了上世纪没有教导处主任、没有特定任务指标的寄宿制学校。音乐老师马修先生在自己事业谷底的时候跑到了这里来教书。
马修老师没有拿着教鞭指着黑板上书写的“要勇敢”;没有站在讲台上告诉这些边缘少年要多读书来对抗这个世界的恶意;也没有跟他们讲是别人的认知出现了问题,你们不需要变得坚强勇敢。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只是带着他们办了一个合唱团。
遇到出问题的学生,马修老师就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他们警告责罚,之后,又继续爱他们,接纳他们回合唱团一起唱歌。
不是心理学专家的马修老师在对待边缘少年的问题上做的异常出色。因为他的教育跟他自身经历无关。他不会想着把自己的人生经历转换成这些孩子的救赎。他所能做的只是把音乐和在音乐里包含爱给他们,那种爱不是激情产生的爱,是可以绵长几十年的至亲之爱。
我们要认识到,患有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的孩子们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下意识的。他们和别人不一样,他们生病了。但他们又和我们一样,只要治疗总会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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