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61年，高克在东京的柴六成功复活

按照经纪公司的运作与安排，穆拉文斯基第一次访日应该是1958年，原计划是与库特・桑德林和老杨松斯的三人组合，在大阪、东京、八幡、福冈和名古屋巡演。本来穆拉文斯基计划在胃病手术之后成行，但术后效果欠佳未能痊愈，不得不改由65岁的亚历山大・高克救场。

高克曾经看过尼基什的指挥并得到教诲，他在受访时曾经说“我心目中理想的指挥家是尼基什，他给我最初的印象永留我心，特别是他给过我的指导”。这位做过库塞维茨基的助手又是穆拉文斯基和斯维特兰诺夫老师的指挥家在苏联德高望重，但日本听众绝对没有想到他的指挥竟然精彩至极。在1个月的巡演中，高克指挥了8场，其中4月15和16日在大阪节日大厅指挥列宁格勒爱乐乐团演奏了莫扎特《第三十九交响曲》和柴可夫斯基《第四交响曲》，4月21日在日比谷公会堂向东京的听众呈现了与大阪两场的同一套曲目之后，第二天在东京换成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和柴可夫斯基《里米尼的弗兰切斯卡》，5月3日又转场大阪演出了这套以肖五和老柴为主的三首。

高克在日本指挥柴可夫斯基第四交响曲之后谢幕

4月15日的首场演出，高克手下的乐团就以齐整的合奏以及异乎寻常的强势能量，得到大阪现场听众的热狂喝彩。我曾在2018年7月23日发的拙文《穆拉文斯基首次访日风云录》中写过朝比奈隆的直感，他说听高克棒下的声音“完全感觉不到过往斯拉夫民族的无拘无束，俨然是近代西欧式的一丝不苟”，因为他在1956年听过穆拉文斯基与列宁格勒爱乐的现场，感觉大阪首场的高克之声更胜一筹。

高克在大阪指挥场景

1895年出生的乐评家野村光一听了柴四之后这样写道：“比起驾驭管弦乐团能力来说，高克更能表现出沉醉于音乐本身的指挥风格，他统领的乐团有着近乎于神经质的细致入微，显现出了十二分的控制力。绝不在表面玩弄技术，而是表现出音乐内在的原貌，因而他的柴可夫斯基完全就是原汁原味的柴可夫斯基，那是由内而外的强烈的忧郁性格，有时多愁善感，有时又叹息啜泣，有时候沉浸在甜蜜的梦境里唱着缠绵的歌，有时候又真实地呈现出情绪动摇而不断变化的过程。我认为，没有比他的柴可夫斯基更能让我们有如此的亲近感了。”这是比高克小两岁的乐评家从听者的角度对音乐诠释者的一份热情洋溢的褒扬，读来直感热血沸腾。

高克棒下的列宁格勒爱乐乐团在大阪

当时KR电视台（TBS电视台）对柴四现场进行了实况转播，听过现场和看过转播的人们都对高克的指挥赞不绝口，因而并不满足于只做电视转播，经过相关部门和人员的积极努力，对5月12日在东京现场的柴六以及安可的选自《天鹅湖》的3首曲目进行了实况录音，这也是外国乐团首次在日本的录制成功的实况录音。

高克1958年在日本，右二罗斯特罗波维奇，日本青年学生演奏两国国歌

此前在日比谷公会堂和新宿KOMA剧场先后录了4次共计18首曲目，但KOMA剧场的音响奇差，一直得不到令人满意的录音效果，5月12日这一次终于心想事成天随人愿，录音师在开演前6小时就进入公会堂的天棚放置了麦克，做了多次调试以确保录音不再失败。

大约两个月之后，柴六被制成30厘米的LP（编号PLS-44），3首天鹅湖选曲被做成45转的EP（编号PEV-645），各自单独发售。

高克棒下的列宁格勒爱乐乐团

在东京文化会馆、NHK大厅、昭和女子大学人间纪念讲堂、三得利音乐厅、文化村果园音乐厅和东京艺术剧场等等古典音乐专业音乐厅陆续兴建并投入运营之前，位于日比谷公园内开业于1929年的日比谷公会堂作为一座多功能厅，是东京都内唯一可以演奏古典音乐的场馆。但是这里的声学设计并不合理，17年之后的1975年，与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一起访日的库贝利克就对该场馆的音响多有非议，他原来以为主办方给他安排的是东京文化会馆，到了日比谷公会堂排练时才发现音效甚差，他觉得这样的场馆完全展现不了马勒《第九交响曲》的意境，因而将原定在日比谷公会堂的曲目临时做了调换，参见我此前发过的《库贝利克访日逸事》一文。

1958年在公会堂录制的柴六LP面世之后，听过的人几乎众口一词地对录音效果大张挞伐，因而只发行了一次就销声匿迹了61年。绝版唱片因为稀少而变得十分珍贵，天鹅湖的EP唱片因为更加稀缺，在二手唱片市场更是难觅其迹。

平林直哉在将这一无比宝贵的录音复刻成CD的过程中，发现了以前的谬误，此前标记的天鹅湖3首中的西班牙舞曲，实际上并非出自老柴的天鹅湖而是当天音乐会正式曲目的格拉祖诺夫芭蕾组曲的雷蒙达。柴六的音高当时被过高地剪切，复刻时也修正如初。平林直哉说人们听了那个疯狂音高的柴六之后，就把格拉祖诺夫误认为是老柴，也就是说，那种批评是被那些错误的音高给误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