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吵?”秃脑瓜子中介商询问。
“吵当然吵,可总能习惯。”我说。
中介商摘下眼镜,用纱布擦拭镜片,啜口茶杯里的茶重新戴回,看我的脸。
“噢,年轻嘛,到底。”他说。
“嗯。”我应道。
接着我们签了租约。
搬家用朋友一辆轻型客货两用车足矣。被褥和衣服和餐具和台灯和几册书和一只猫——这便是我们的全部家当。既无组合音响又无电视机,洗衣机没有电冰箱没有餐桌没有煤气灶没有电话没有电热水瓶没有吸尘器没有电烤箱没有,一无所有。我们就是穷到这个地步。所以,虽说是搬家,三十分钟都没花上。没钱也好,人生简洁至极。
帮忙搬家的朋友看到我们夹在两条铁路之间的新居,显得相当惊愕。搬完家他想朝我们说什么,碰巧特快驶过,什么也没听见。
“你说什么来着?”
“这样的地方真的也能住人!”他一副敬佩的神情。
最终,我们在那房子里住了两年。房子建得极其马虎,到处有空隙来风。夏天自是开心惬意,冬天就成了地狱。买取暖炉的钱都没有,天一黑,我就和她和猫钻进被窝,那才叫不折不扣的相抱而眠。早上起来看到厨房洗涤槽已经结冰的事也屡见不鲜。
冬去春来。春天美妙无比。春天一到,我也好她也好猫也好无不如释重负。四月间铁路有几天罢工。一有罢工,我们真是欢欣鼓舞。一整天一列车都没有。我和她抱着猫到路轨上晒太阳。安静得简直像坐在湖底。我们年轻,新婚不久,阳光免费。
至今每次听到“贫穷”二字,我都会想起那块的细长土地。那房子现在到底住着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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