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瑟·黑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08
|本章字节:11166字
十七
西莉亚很久以后还往往回忆说,“结果证明,七号缩氨酸上市后的最初几个月,我们真的碰到了麻烦,而且麻烦还非常严重。在我们费尔丁罗思,所有的负责人都度过了不少紧张和焦虑的日子,我们咬着手指甲,熬过了许多不眠的夜晚!然而怪就怪在麻烦问题跟我们原先估计的并不一致。”说到这儿,她常哈哈一笑,又说了下去,“这一切清楚地说明:对任何事情,谁也说不准人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西莉亚所说的麻烦是指药品供不应求。
七号缩氨酸一上市——就是说,凭医生处方,可在药房买到该药——一连有好多个月始终满足不了空前惊人的需要。药房柜台前面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顾客散开只是因为该药已经卖完,他们要另找药房去排队。
后来才弄清楚,原因——这次引用比尔·英格拉姆的话——在于“那些该死的医生和药房老板不仅自己用这药,还截留下一些给自己的亲友”。
缺货现象有一阵还极其严重,美国缺货,英国也一样。公司里的老职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结果,当时新泽西、爱尔兰、哈洛、波多黎各、芝加哥、曼彻斯特之间的电话没完没了——芝加哥和曼彻斯特是生产塑料容器和装配手压喷头的地点。特别在波多黎各,据费尔丁罗思的一个采购代理人说,“那地方老是嚷容器供应不上。只要容器一到,他们就尽快装好药,把药运走。”
在爱尔兰和波多黎各的工厂,生产加班加点,昼夜不停。与此同时,也多次包租了喷气机,载上七号缩氨酸的宝贵主要成分从爱尔兰直飞波多黎各。
在这段困难时期,承受最大压力的是英格拉姆,所有的安排都由他监督实施。用他的话说,那时“我们勉强应付着,凭现有的产量变戏法,尽量使想要买七号缩氨酸的公众满意”。
现在回顾那段紧张日子,焦虑早已成为过去,他也会笑吟吟地说,“不过,要感谢大家!我们都干得挺卖劲,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连那些变得讨人喜欢的医生和药房老板也都帮了忙,使七号缩氨酸取得了金光闪闪的胜利。”
“金光闪闪”一词用得再恰当不过了。这新药简直就像在制药业刮了一阵龙卷风。一年后,《幸福》杂志刊出一篇特写,冠以这样的标题:
费尔丁罗思有钱日子好过
据《幸福》估计,七号缩氨酸第一年的销售可创收六亿元。这估计和早先的一些估计使费尔丁罗思的股票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里暴涨;用一位经纪人的话说,“涨得穿破屋顶直冲同温层”。药品刚刚上市,该股票的价格在一个月内就涨了两倍,一年内又翻了一番,随后八个月又翻了一番。这以后,董事们投票决定:以五比一的股票分割(股票分割指将一公司流通在外的股份分成更多的股数。译者注),将股票价格维持在合理的交易范围以内。
即使这样,会计师们结算完毕时,发现《幸福》的估计还少估了一亿元。
《幸福》还说,“自从一九七六年史密斯克兰公司研制出著名的抗溃疡药甲晴咪胺以来,没有一种药可与七号缩氨酸的局面相比。”
成功并不限于金钱方面。
成千上万中老年男女都用这种药,一天两次把它喷入鼻腔,并宣称他们用后感到有效果,记忆力灵了些,精力比较充沛。如果有人问,“精力”是否包括性功能,一些人坦率回答说“当然”,另一些人则微微一笑,声称那是他们的私事。
药物专家们认为增强记忆是该药最重要的作用。备尝健忘之苦的人用了七号缩氨酸之后,记事清楚了。很多人过去常常想不起别人的姓名,用药后发现没那问题了。电话号码不用费劲就能记住。以前健忘的丈夫,现在开始记住了妻子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一个老先生声称,他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当地公共汽车的行车时刻表;当朋友们考问他时,证明他说的是事实。发明“用药前与用药后”测试法的心理学家们满意地证实:七号缩氨酸效果显著。
该药的减肥作用虽然被认为不如增强记忆作用重要,但这一点很快变得肯定无疑,且大有好处。肥胖人,包括较低年龄组的人用药后,去掉了多余的重量,增进了身体总的健康情况。这一效用很快获得广泛承认,因此费尔丁罗思在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申请将减肥一项正式加进“适应症”中,作为七号缩氨酸名正言顺的另一用途。看来这项申请无疑会获得批准。
世界上其他一些国家也都加快步伐,赶紧批准使用七号缩氨酸并进口这种新药。
至于该药是否能减少阿尔茨海默氏症的发病率,现在还不得而知。要弄清这问题得再过若干年,但是许多人却寄以希望。
有人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七号缩氨酸目前的情况是否像从前其他药品发生过的情形:被医生们用得过滥?答案可说是当然如此。不过七号缩氨酸和其他药有所不同,人们即使不需要用它,用了也没坏处,不至于上瘾。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说该药有反应的不利报告几乎没有。
有个妇女从得克萨斯州来信诉说,每次她按剂量用过药,晚上房事时临了总是头疼。这报告循例由费尔丁罗思转送食品药物局调查。当他们发现那妇女已八十二岁时,就不理这事了。
加利福尼亚的一个男人到小额赔偿诉讼法庭去,要求费尔丁罗思为他重置四季衣裳,因为七号缩氨酸使他掉了三十磅肉,早先的衣服全不能穿了。
这要求已被驳回。
问题比这严重的报告却一份也没有。
至于医生,他们对这药的热情似乎没有止境。他们向病人推荐七号缩氨酸,说它安全、有效,是医药史上的又一次大进步。医院也在使用这药。那些喜欢社交的医生,无论是去赴宴还是参加鸡尾酒会,难得不在口袋里装上一叠处方笺。因为他们知道有人会要他们开这药的;而满足主人或其他人的要求后,这些人下次又会邀请他了。
在谈到医生这话题的时候,西莉亚对安德鲁说,“这一回你可错了,那些舆论并没有使大夫们打退堂鼓,实际上倒推动他们了。”
“是我错了,”丈夫承认说,“你也许今后老提醒我这件事。但是我错得高兴,特别是为你高兴,我亲爱的。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应归功于你,当然还有马丁。”
舆论的宣扬似乎经久不衰。西莉亚认为,这也许是由于七号缩氨酸使那么多人重新获得欢乐。报纸上经常提及这药的效用,电视里也不时谈论它。
比尔·英格拉姆提醒西莉亚说,“从前你对我讲过,电视自身的特性总有一天会对我们有用。果然这样。”
英格拉姆一年前已被提升为常务副总经理,分担了很大一部分西莉亚原先的担子。现在,西莉亚的主要任务,是考虑如何处理正大量流入的和预计将越积越多的钱财。
现已退休的塞思·费恩哥尔德还保留顾问的身分,偶尔露露面。七号缩氨酸在美国上市一年半之后,他见过一次西莉亚并告诫她说:“在怎样用掉一部分现金的事上,你得早拿主意,否则税收将会吞掉很大一笔钱。”
花掉现金的办法之一是买下其他公司。在西莉亚的催促下,董事会同意买下芝加哥那家生产七号缩氨酸容器的公司。接着又买了亚利桑那州一家专搞新药发送的企业。还在谈判买下一家光学材料公司。另有好几百万元将用于筹建新的遗传工程研究中心。还准备向海外扩展。
新的总公司所在地也在酝酿之中。因为博恩顿现有的大楼已不够用了,有几个部门安置在租用的房子里,离得较远。新建筑将造在莫里斯城内,附设一个旅馆,作为整个费尔丁罗思高层综合大楼的一部分。
还买进了一架喷气机——是架湾流3型客机。西莉亚和英格拉姆就是乘坐该机在北美来来去去,因为公司业务扩大,出差已日益频繁。
上次塞思和西莉亚会晤时,他还悄悄地说,“这大笔进款的另一好处是:可以拿出一部分来,解决对那些因蒙泰尼而致残的可怜孩子的赔偿问题。”
“我也为这点高兴。”西莉亚说。她早就知道,为处理蒙泰尼善后事宜而交给恰尔德斯·昆廷的那笔专款快用光了。
塞思忧伤地说,“在蒙泰尼问题上,我的内疚是永远也摆脱不掉的,永远也摆脱不掉。”
在与塞思共同清醒地回顾这一往事时,西莉亚想:在医疗效果和经济效益都很可观时,有必要记住制药业的历史上也有过可怕的失误,有必要以此作为鉴戒。
在七号缩氨酸取得辉煌成就的整个过程中,马丁·皮特史密斯也像老话说的那样,登上了七重天。此前,即使在他最乐观的时刻,他也从未想到自己对大脑衰老问题的研究会有如此成就。如今他已大名鼎鼎。人们崇拜他、尊敬他、需要他。颂扬和褒奖纷至沓来。他被选为英国最古老的科学团体皇家学会会员。其他学术团体请他去演讲。有人说下回该给他诺贝尔奖。传说他还将被封为爵士。
在万众瞩目之下,马丁总算还保留了一小片清静去处。他家里的电话号码更换了,并且不列入电话簿。在研究所里,凡不是最重要的电话和来访者,奈杰尔·本特利都替他挡掉。即使如此,马丁先前那种不被人注意的生活显然再也过不成了。
还有别的变化。伊冯决定不再和马丁同居,搬进了剑桥的一套房间。
他们两人没吵架,也没什么矛盾。她只是不声不响地悄悄决定分开,另走自己的路。近来马丁经常离开哈洛,把她一人留在家里。在这情况下,她每天往返于哈洛和剑桥之间看来毫无意义。当伊冯向马丁这样解释时,他表示理解,毫无意见地同意了。伊冯原以为马丁至少会装门面地与她争一下,见他并没这么做,她也没流露出什么失望情绪。他们同意今后不时见见面,继续做好朋友。
只在即将分手的时刻,伊冯才明白她内心多么痛苦,多么悲伤。她提醒自己,她目前学习兽医的环境是多么幸福;她刚上三年级。
两人刚一分手,马丁就外出了一个星期。他回来时,只觉得家里黑乎乎、空荡荡的。家里这个样子本是五年多以前的事,他可不喜欢。一星期过去后,他更不喜欢了。他感到寂寞,想见到伊冯的身影,想听到她那乐呵呵的絮叨。
一天晚上就寝前,他觉得他生活中的一盏明灯像是突然熄灭了。
第二天,西莉亚从新泽西州打来电话商谈公事,谈话快结束时,西莉亚说,“马丁,听声音你不大高兴,出事了吗?”只在这时,他才突然完全没有保留地向西莉亚吐露心事,说他想念伊冯。
“我真不明白,”西莉亚说,“你为什么让她走呢?”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她是自由的,她已决定了。”
“你有没有劝过她,要她别走?”
“没有。”
“为什么不劝呢?”
“那似乎不公平。”马丁说,“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西莉亚同意说,“她是有她自己的生活,而且从那生活中,她想得到的东西无疑比你给过的要多。你是否想过要再给她点东西——比如说向她求婚?”
“说实话,我还真考虑过,就在伊冯离开的那一天。但我没有说,因为那似乎……”
“啊,上帝帮帮咱们吧!”西莉亚的嗓门高了。“马丁·皮特史密斯,如果我在你那里,我就要把你猛摇一阵,让你清醒清醒!一个发明了七号缩氨酸的聪明人,怎么竟笨成这样?你这傻瓜!她爱你!”
马丁不相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女人。因为当时我见她还不到五分钟我就全明白了,就像明白你眼下呆头呆脑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西莉亚问,“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不算太晚的话……我就向她求婚。”
“你怎么去求呢?”
他迟疑着。“哦,我想可以打个电话去。”
“马丁,”西莉亚说,“在公司里我是你的上级。现在我命令你马上离开办公室,开着你的车,不管伊冯在哪里都要找到她。找到以后怎么干就是你的事了。但我要劝告你,有必要的话,就跪在地上告诉她你爱她。我给你讲这些,是因为我怀疑你今后是否还能找到比她更适合你、更爱你的女人。
哦,对了,你在路上可别忘了下车买些花。至少你知道花的作用;我记得有一次你曾给我送过花哩!”
几分钟后,研究所的几个职员吃了一惊,因为他们的主任飞跑过走廊,冲过外门厅,跳上他的汽车后呼地开走了。
安德鲁夫妇送给马丁和伊冯的结婚礼物是个雕花银盘。西莉亚让人在盘里刻了几行《献给新娘》中的诗句,那是生于埃塞克斯郡的十七世纪诗人弗朗西斯·夸尔斯写的:
愿你的全部欢乐犹如五月,
愿你的一生犹如新婚之日;
愿悲伤、疾病、痛苦、烦恼统统与你无缘。
接下来是己菌素w了。
它预定在一年后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