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笑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39
|本章字节:10642字
带你去漂流
马嵘是省城一所高级中学的体育老师,年轻帅气,烟酒不沾,一心扑在事业上。但他有一个喜好,那就是对旅游挺感兴趣。大学毕业上班以来的每个假期,他都要独自外出旅游一趟,回来后神侃海吹游览名胜古迹的乐趣,高谈阔论璀璨的祖国旅游文化,撩拨得年轻同事们心驰神往。
暑假来临,马嵘特别兴奋。因为他正与市中心医院的一名白衣天使处于热恋状态。学校的单身老师差不多只剩下马嵘一人了,身边没了学生,少了顾虑。女友一下班,马嵘就会骑上雅马哈把她接到校园,在一间温馨的小屋里爱得如火如荼死去活来。
“韦蕊,带你去漂,敢吗?”马嵘故意和女友逗乐子。
马嵘的女友韦蕊青春靓丽、活泼可爱不说,父母还是市中心医院的教授,家庭出身优越。找到这样的女友,马嵘自然喜欢得合不拢嘴。
“谁说不敢啊?”韦蕊戳了下马嵘的高鼻梁,樱桃小嘴一噘,把头斜靠在马嵘的胳膊上,娇嗔道,“本小姐蹦迪蹦腻了,泡网也泡厌了,去漂流才够刺激!”
马嵘乘机在韦蕊脸上亲了一口,一把抱起她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笑哈哈地说:“我的姑奶奶,明天我们就去漂吧!”
暑假到来之前,马嵘就已在网上搜索过国内一些“探险漂流”的旅游项目。经过反复比较,他早圈定近几年才对外开放的一个景区——神秘而惊险刺激的“龙渊溪漂流”。
“龙渊溪”号称“南方第一漂”,漂流爱好者的必选之地。旅游景点尽管就在本省,可马嵘和韦蕊清晨从省城出发,整整坐了一上午的车才到达目的地。像其他漂客朋友一样,他们匆匆吃罢农家饭,就购买了漂流券。
漂流专车开至上游接待站,管理人员刚打开铁栅栏,顿时响起一片欢呼雀跃声,一大群手操漂流券的男男女女潮水般涌了进去。马嵘身手敏捷,三把两下就穿戴好安全帽、救生衣、安全护具,接下来又协助韦蕊做漂前的准备。
坐上橡皮汽艇,韦蕊开了一个玩笑,问马嵘:“假如我和你妈同时落水,你先救谁啊?”
马嵘一心想着怎样漂到最前面去,迟疑了片刻,随口说道:“当然是一手救我妈,一手救女友……”
“还算聪明!”韦蕊嬉笑着,一脸阳光灿烂。
别看韦蕊在舞池活跃得像条美人鱼,可在漂流艇上却双手紧抓安全绳套,正襟危坐,像个循规蹈矩的小学生,不敢轻举妄动。进入浅水区,她才“勇敢”地操起木桨左划划右摇摇,样子滑稽可笑。马嵘忍不住笑出声:“蕊蕊,你最好别动桨,你一划桨,反倒让我使的劲白费了。”
韦蕊哪里肯服输,反唇相讥,“不划桨,就少了份乐趣啊。别以为自己是体院毕业,就门缝瞧扁人,你看、你看……”她边说边左右开弓,溅得两个人又是一身水。
一愣神的工夫,马嵘和韦蕊的橡皮艇就落在了最后面。眼下正值漂流的最佳时节,成双成对的漂客们人人都争先恐后,过急流、冲险滩、直往下流漂去。要不是因为韦蕊,依马嵘的性格,肯定冲锋在前,遥遥领先,甩下一大片漂客。
船又要过险滩了,马嵘极力掌稳舵,准备来个“急流直下”。
位置已处于龙渊溪中游,此地的险滩在整个龙渊溪漂流区中都是最为惊险刺激的,胆小的漂客都需要安全员的帮助才能平安渡过。可“龙渊溪漂流”是新开发的旅游产品,目前的管理工作尚未完全到位,随一群游客下龙渊溪的几名安全员已漂到前面去了。
马嵘不知道此处是最大的急流险滩。前看,那些身着红色救生衣的漂客大多已转过山弯,只能隐约见到几个红点;后瞧,是一线溪水,根本见不到人影。汽艇即将漂进急流旋涡中,马嵘让韦蕊抓紧艇上的绳套,自己则用木桨把持着船身。一个回流猛冲过来,汽艇打了个转就随旋涡旋下,仓内灌满水,汽艇忽地下沉,随即又浮出,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遭遇突如其来的惊险,韦蕊“啊”地惊叫起来。
“够刺激吧?”马嵘抹了把脸上的水,问韦蕊。
就在韦蕊站起身准备抖抖水时,突然从另一条溪沟里扑来一个浪头,把他们的汽艇冲进两块巨石间。马嵘考虑着怎样先倒掉汽艇仓内的水,再掉转船头继续向下游漂去,然而,紧接着又一个恶浪猛打过来,一下子就把他们的汽艇冲进另一条溪沟……
神秘女漂客
他们并不知道,刚才的急流险滩即是龙渊溪和野人沟的汇合处。在那里,原本设有障碍物,插有“漂客免入”的警示标识,但前两天山涧下过一场暴雨,溪水暴涨,毁坏了漂流区两侧的障碍物和禁漂标志。
野人沟是尚未开发的一条大峡谷,溪水深不见底,溪流惊涛拍岸,两岸更是重重叠叠的悬崖绝壁,溪谷目前仍处于原始状态。相传这里常有野人出没,才得了个“野人沟”之名。
刚入野人沟,马嵘就明显感受到溪水和山势的变化。溪水一路咆哮,奔腾不息,抬眼望去,绝壁对峙入云,山林里面时不时传出尖厉的怪叫,声声惨不入耳,令人毛骨悚然。橡皮艇在溪沟里旋来转去地往下漂着……
“我们该怎么办啊?”人在溪水上漂,韦蕊的心却悬在了嗓子眼。
“漂流的目的,不是为了探险吗?”马嵘似乎毫不在乎目前的处境,还故意弹了些水在韦蕊脸上,“大不了,我下水把汽艇和你拖回龙渊溪。”马嵘嘴上虽这样讲,可心里还是生出几分害怕与恐惧。网上常有关于野人沟的新帖子,称野人沟珍禽野兽比比皆是,野草杂花异彩纷呈,并且时常有野人出没。
马嵘划着木桨,拼尽力气把汽艇漂到一堆乱石旁,用头盔舀干仓内积水,正准备下水往回拖汽艇时,蓦然看见身后不远处漂来一只橡皮艇。
“我们有希望了!”来人不会是漂客,多半是赶来的安全员。马嵘心中的石头落地。他们把木桨别在石缝里,原地等待安全员,也正好多观赏一会儿野人沟旖旎的风光。可对方跟着漂了一段,竟泊在了山边的巨石旁。马嵘认真看了看,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安全员。隐约可见对方把安全帽戴得很低,罩住了整个脸部,但从其背后扎着的一束马尾可辨出是个女漂客。
马嵘一下子精神陡涨,忙指着那条汽艇,兴味盎然地对韦蕊说:“蕊蕊,你看,人家一个女孩,也敢独坐汽艇漂进野人沟,我们还怕个啥?”
马嵘有意让汽艇随溪流打了几个转,划往山边,放慢速度漂,以便等候那个女漂客。你慢她也慢,你快她也快。反正,她的汽艇始终和马嵘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好像有意思与他们作对似的。这就更加激起了马嵘的好奇心,他要看看那个神秘的女漂客到底想干些什么。
“漂在野人沟,说不准会更刺激!”看到后面漂来个女孩,韦蕊信心增强,胸中也有了几分踏实的感觉。
靠山一侧有段浅水区,溪水流速比较平缓,但愈往里漂,突兀的乱石愈多,怪异的鸣叫声愈烈。
漂过一个曲字形弯道,马嵘把汽艇划至一丛杂树后,暂时躲藏起来。果然不出所料,一刻钟光景,那女孩的汽艇就转过山弯,直往野人沟深处漂下去。显然,她没有发现那丛杂树背后的两个人。马嵘立即跟着划出汽艇,追赶过去。
看样子,那女孩不是青年探险家,也必定曾经漂过野人沟。否则,她哪有如此胆量独漂渺无人迹的原始峡谷?如果能同她搭上伴,一道漂下去,说不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马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韦蕊。韦蕊眉头微皱,然后抿嘴微微一笑,“哦”了声说,“真是这样吗?”
马嵘左几下子右几下子划桨,韦蕊也掌握了怎样划才能和马嵘保持用力方向的一致性。
“前面的游客朋友,等等我们——”马嵘立起身,双手做喇叭,扯着喉咙喊了两嗓子。对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连头也懒得回一下,反倒加了速。
马嵘并未因对方的不予理睬而放慢划船速度,也跟着对方猛地加速。即将靠近那条汽艇时,马嵘定睛打量了对方一眼,差点儿惊叫出声。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急浪扑打过来,倏地将对方的汽艇激起半米多高。情急之中,马嵘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身量,没等站稳身体便飞身跳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对方的汽艇仓里。由于反弹力和失去平衡,韦蕊的汽艇一头跷得老高,继续往野人沟漂过去。马嵘和女孩的汽艇则顺另一条峡谷疾速漂走。两三米高的落差,飞溅的浪花足有五米多高,根本看不清韦蕊。待汽艇稍稍平稳,马嵘才发现韦蕊早已不见踪影,自己坐的汽艇也已漂离那个急流处半里远。
天啊,刚才漂过的地方不仅是一个险滩深潭,而且还是一个岔道!
生死二重奏
马嵘愣怔住了,一脸惊愕地问:“怎么会是你,丁娉?”
“别问我什么,”丁娉诡谲一笑,继而又眉头紧锁,“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找到你的女友韦蕊。”她一边说,一边用木桨开始往回划。
丁娉和马嵘是同事,在学校教生物课,加之年龄相仿,相互称得上比较了解。丁娉已于今年“五一”结婚,丈夫在医药公司做药材生意,新婚燕尔的,照理说,来龙渊溪漂流应该同爱人出双入对才是呀。尽管对丁娉的行踪疑惑重重,可马嵘来不及释疑,他要尽快想办法找到韦蕊。
前一会看清“神秘女漂客”就是丁娉时,马嵘纵身跳出来只是想拦住她的汽艇,以便三人一道结伴向下流漂去,共同探险寻趣。殊不知,脚下却是岔道口的险滩恶流。危难之际,他居然丢下女友,跳到同事的汽艇上……想到此,马嵘沮丧不已,心中难过至极。
两岸植被茂盛,猴戏鸟鸣,怪石嶙峋,每隔几座山峰就会出现一道飞瀑流泉,可他们无心欣赏原始生态的美好与壮观。马嵘水性佳,纵身跳下去,一手往回游,一手推汽艇,丁娉也极力迎着逆流划桨。但这里已是野人沟的另一条支流,处处急流险滩,处处回旋涡流。在大自然面前,他们的力量已显得微不足道,苍白无力。
逆流而上约三百米处,马嵘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暗流掀出一丈多远。扭头看丁娉时,哪里还见人,汽艇已经倒扣过来,正一起一伏地往下游漂去。丁娉被倒扣在汽艇仓里!马嵘连忙掉转方向,奋不顾身地游向汽艇,双手抓住汽艇边的安全套绳,腿朝里面一抻,丁娉果真被倒扣在仓里。情况十万火急。马嵘使出浑身解数,翻开汽艇,丁娉浮出水面。看到她的救生服系在汽艇上,又取出别在腰间的水果刀割断连线。一旁恰有一堆乱石,正好拴住汽艇,也好让马嵘为丁娉施救。人命关天,马嵘连想都没想,双臂抱起丁娉,把她平放到一块巨石上,一边做人工呼吸,一边抠胸挺背掐人中。所幸,丁娉呛进肚的水并不算多,几番倒腾之后,丁娉就全吐出吸水,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他又拿出防湿包里的药品和干粮让丁娉服用。休息一会儿,丁娉恢复了元气,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苦笑。
“马嵘,谢谢你!”看着马嵘一副焦急的神情,丁娉想宽慰几句,却没说出口,顿了顿,说,“我们抓紧时间去找韦蕊——”
橡皮汽艇在哗哗的溪水中摇晃,那柄木桨早已漂走。抬眼望去,太阳已越过西边的山峰,远远近近的山坡上没有一户人家,山坡边就连采野果的山民也不见一个。他俩几乎同时把目光落在乱石后的一小丛灌木上,马嵘顺着一堆已枯萎的杂草走过去,发现那堆枯草下面有一根木棒。马嵘眼睛一亮,拾起木棒,旋即转身退出。
“小心,有蛇!”丁娉惊叫着箭步跨过来。
“哎哟——”还没走出那堆杂草,马嵘就钻心地惨叫一声,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左小腿,跳到石头上。
马嵘果真被蛇咬了,他双手紧捂的地方已开始红肿。丁娉是生物老师,随身携带有消炎药和防蛇喷剂。一时找不到细绳子,丁娉也顾不得自己是一个年轻女子了,迅速解下胸罩,帮马嵘把左小腿缠紧,以防毒气往上蔓延。接着,丁娉又趴下身子,为他吮吸伤口提毒。
马嵘的左腿不能动弹。如果继续待在这里,那他只有等死了。咬马嵘的那条蛇,丁娉已看见,是一条外号叫“七步蛇”的毒蛇。据说,只要被七步蛇咬着了,走不出七步就会倒下。丁娉急得满头直冒冷汗,她把马嵘搀扶上汽艇,自己则一边用木棒划,一边朝前方的左右山峦观望,希望能看到一户人家。
马嵘坐在汽艇一端,疼痛难耐,咬着牙不停地唏嘘,其左小腿由乳罩捆扎以下的部分已肿得粗如洋瓷碗。
丁娉忙不迭地划着木棒,尽可能让汽艇加速往下漂。这条峡谷已是野人沟的一条支流,她坚信,支流尽头必定就是宽阔的水域,山里人家一定会出现在眼前。她一次次在两岸的山坡上搜寻人家,又一次次失望地收回目光。丁娉紧张起来,如果马嵘的左腿肿至腰间,即便遇上再高明的医生也只有死路一条。
接连闯过几个险滩,峡谷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但太阳已经阴沉下去,看手表,已是下午五点半钟,峡谷开始降雾了。早已累得腰酸背痛精疲力竭的丁娉,恨不得和马嵘一起抱头痛哭一场。看来,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
渐渐的,山的一侧隐隐约约传来歌声。循声望去,远远地看见左侧的山脚下有个担水的男人,嘴里正喊着不成调的曲子。“我们有救了!”丁娉又惊又喜,指着那边,高兴地对马嵘说。
“老乡,我们遇难了——”丁娉扯破嗓门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