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39
|本章字节:24376字
1943年夏夜,东北地区,大兴安岭东麓密林中。
夜似浓墨,月如狼牙,微弱的月光照亮不了夜的漆黑。在大兴安岭东麓的深山中,四个盗墓贼身着老鼠衣,穿梭在诡异的密林之中。形如鬼魅,与夜色纠缠。四人从一个山冈,行至另一个山冈,在一片小空地上忽然停了下来。微弱的月光下,四人谨慎地左右张望,从各自的背包中拿出了锹、镐、铲、斧和蜡烛等物。
孙大炮使劲地睁大眼睛打量了一番脚下的土地,一脸怀疑地朝大老陈问道:“我说老陈大哥,这地方能有大墓?”
张二小也挠着满是肉的后脑勺,说道:“老陈大哥,都说你看墓看得准,可这儿咋看都不像埋死人的地方啊。”
大老陈弓着腰,胡子一吹,“哼”了一声,说:“信不过我,可以回去。”
孙大炮和张二小尴尬地对视一眼,不再作声。
周三儿瞪了孙大炮和张二小一眼,对大老陈笑道:“老陈啊,大炮和二小干的是力气活,这找墓的技术活还得靠你,别听他俩瞎嚷嚷。”
大老陈斜睨了一下其他三人,揉了揉微驼的腰,说道:“我大老陈找墓从来没走过眼,就这脚底下,百分之百有大墓!”
周三儿、孙大炮和张二小皱着眉头,开始仔细观察脚下这块地方。
“拿出袋子里的洛阳铲,以我们站着的地方为圆心,五步之外,在这一片地方用铲子提些土上来,然后拿到我跟前让我看看。”大老陈吩咐完,盘腿坐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杆烟锅子,塞满烟叶,划了根火柴点燃,“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我先抽袋烟,都麻溜点儿,今晚必须找到大墓的主墓室。”
孙大炮和张二小都是生手,洛阳铲都没摸过,更别说在这阴森森的夜晚挖坟掘墓了。再者,都说挖坟掘墓有损人的阳寿,甚至要断子绝孙的,所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
周三儿虽然不是生手,但是也只有过几次盗墓的经验,知道干这事的人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一夜暴富。要想暴富,那肯定是有风险的,所以周三儿看得很开。周三儿抬眉见孙大炮和张二小没动弹,脸一阴,说道:“大炮、二小,寻思啥呢?老陈大哥说啥没听着吗?”
孙大炮和张二小缓过神来,忙点头道:“三哥,听到了,听到了。”
“听到了还他妈愣神!快点儿,找到主墓室咱们下辈子就妥了!”周三儿一人扔给一把洛阳铲,“大炮,你的高个子都白长了!还有你,二小!看你那一身肥肉,不听话的话今年过年就拿你开刀了!”
孙大炮和张二小接过洛阳铲,便开始在四周提土了。周三儿则笑呵呵地蹲在大老陈跟前看着孙大炮和张二小提土。
大老陈用手指头揪了揪唇边的黄色胡须,皱着眉头看了眼周三儿,问道:“老三,你咋不过去提土?”
“就带了两把洛阳铲,有一把坏了放家里了。”周三儿呲着一口芝麻牙,嬉皮笑脸地说道。
大老陈斜了他一眼,哼道:“净欺负生手!”
周三儿笑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头,说道:“老陈大哥,你凭啥就能找着这大墓呢?有啥窍门儿没有?透露一点儿,呵呵。”
大老陈摇了摇头,干笑道:“我从小就跟着我舅舅吃这口饭,啥样儿的墓我大老陈没见过?找墓这秘诀,就是个口授心会,没啥书书本本的东西流传。找墓有几个诀窍,我给你简单说一两个。”
“嗯,老陈大哥,你说!”周三儿使劲地点了点头,睁大眼珠子,无比认真地听了起来。要说这周三儿的眼珠子可真大,只要他刻意使劲地睁眼,就感觉那眼珠子能从眼眶中掉下来。
“首先要看这地方长不长草,有大墓的地方几乎是不长草的。为啥呢?古人把死人埋了后,为了不让后人发现,都是夯实过的。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但也不是绝对的。其次,就是冬天出去找墓,特别是下完一层薄薄的小雪,那就更好了。墓地地下都是空的,温度肯定比其他的地方高,雪是留不住的。”大老陈边看着孙大炮和张二小用洛阳铲提土,边对周三儿说道。说完第二条,便突然不说了。
“还有呢?”周三儿极有兴致地问道。
大老陈没有回答周三儿的问题,而是抽完最后一口烟,在鞋底叩了叩烟灰,起身道:“走,他俩也差不多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吧。”
孙大炮和张二小此时已经提完土,抹了抹脸上的汗,在身上拍死了十几只蚊子,坐在地上喘气歇息。孙大炮又瘦又高,由于铲子把太短,不得不弓着腰提土,所以一坐下就开始使劲捶自己的背。张二小正好相反,生得是又矮又胖,肚子大得像个要临盆的孕妇。胖人多汗,此时的张二小全身像从水缸里刚捞出来一样,大口喘气,不住擦汗。
大老陈查看着每一处提土点边上的泥土,突然在一处提土点停了下来。其他三人忙来到大老陈的身边。
周三儿看了眼大老陈,喜道:“老陈大哥,这下面就是主墓室?”
“这土是熟土,还有夯窝。”大老陈用手捻了捻手中的泥土,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顿了顿,“这下面十有八九是主墓室!”
孙大炮和张二小欢喜地对视一笑,齐声道:“还等啥?那咱们就开挖吧!”
说干就干,张二小和孙大炮拿起锹镐忙活起来,周三儿负责挑担子运土。大老陈悠闲地坐在一棵老松树下,撸了撸袖子,露出了结实的胳膊。然后拿出了腰间的烟锅子,点燃后眯缝着眼睛抽起来,烟雾轻盈地弥漫在树枝间。
孙大炮和张二小都是头一回盗墓,心中自然有些忐忑。很快,两人额头上就渗出了很多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怕的,生怕挖着挖着从下面蹦出个僵尸血怪之类的玩意。在东北,尤其是农村,老人总爱讲一些妖魔鬼怪的离奇故事。幼年时所听过的恐怖故事画面,不时地在两人脑海中闪现。
周三儿挑土倒是挺快的,每挑完一担土都要在盗洞口等一小会儿,没好气地催促二人赶紧挖土。不知何时忽然起了一阵风,如鬼魅般的风嗖嗖地穿梭在林间,风与树摩擦的声音异常诡异恐怖。孙大炮和张二小下意识地探起头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眼睛中流露出更加害怕的神色,然后努力地压制了一下恐惧,继续奋力地挖土。
一个小时过后,随着张二小最后一镐下去,只听“哗啦”一声,墓道被凿通了。凿通瞬间,张二小连同手中的洋镐差点掉进去。张二小先是一怔,然后狂喜道:“通了通了!老陈大哥!下面是空的!”
一听到呼叫声,孙大炮和周三儿连滚带爬地跑到盗洞口,一看果然通了,大喜着回头招呼大老陈过来。大老陈倒是不慌不忙,把烟锅子朝树干上“梆梆”地叩了几下,然后***腰间,挺了挺腰板,缓缓地朝盗洞口走去。
大老陈来到盗洞口,向里面张望着,不言语。
孙大炮急道:“老陈大哥,咱们赶紧下去吧!下面肯定老鼻子宝贝了!”
大老陈没吱声,依旧在看盗洞口。
周三儿把眼一横,说道:“急啥?想被憋死啊!这下面封闭了这么久,空气不流通,人一下去保准儿两腿儿一蹬!”
孙大炮和张二小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直愣愣地看着大老陈,不再言语。
几分钟过后,大老陈示意周三儿把一支点燃的蜡烛放进盗洞中。周三儿照办,把点燃的蜡烛放进一个灯座里,拴了绳子,缓缓地放进了墓道中。过了一会儿,大老陈示意周三儿把蜡烛提上来。
周三儿、孙大炮和张二小见到蜡烛依旧在燃烧,都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蜡烛燃烧,证明墓室中有氧气,不至于因二氧化碳太多而窒息死亡。这是盗墓人最基本的常识。
大老陈拎着带来的马灯,第一个就下去了,周三儿紧随其后。孙大炮和张二小见大老陈和周三儿都下去了,互相看了一眼,也笨拙地跟了进去。
四人很快就落了地,大老陈举起马灯仔细观察着。在有限的光线内,他们看到了描绘日常生活的壁画,虽然墙上挂了一层灰尘,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出画里的场景。在壁画下方,围有一圈柏木作为护墙。在护墙后面的一块地方,有一个台子,上面放了什么看不清。护墙前摆有一张木桌子,桌子上有些残缺的器皿。桌子两旁站着形形色色的人形陶俑,烧制得栩栩如生。从陶俑的形态来看,很显然为女性。
大老陈观察了一下主墓室的格局,说道:“看来这是契丹人的墓啊??”
周三儿很好奇,问道:“凭啥能看出来?”
大老陈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契丹人崇拜太阳,所以墓门方向在东南。契丹人习惯火葬,墓室中没有棺椁,只有一个尸台,这叫尸骨葬。看这壁画上的内容,并用柏木做护墙,看来就算不是契丹贵族的墓,这墓主人的身份也不一般啊。”
大老陈又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另外,这个墓的主人极有可能是个女的。”
“女的?”周三儿有些惊讶。
“是的。”大老陈用手指了指墓室中的摆设,“你们看,在尸台的左右两边,有梳妆的铜镜和一些女人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物件。从一个墓中的陪葬品,可以看出这个墓主人生前喜欢些什么。如果墓主人是个男的,怎么会随葬这些东西呢?”
周三儿佩服地点点头,心中暗喜:看来这里面肯定有宝贝了。不过墓室内危险丛生,还是跟着大老陈走比较安全些。
此时孙大炮和张二小求财心切,也没有听大老陈说了些什么,就开始提着马灯四处翻找值钱的物件。
周三儿紧跟着大老陈,二人来到了尸台。大老陈往尸台一看,露出愕然的神情。只见尸台之上的骨架凌乱不堪,头骨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而且没有发现任何随葬品。按照契丹人的殡葬习惯,尤其是贵族,都是实行厚葬的。
显而易见,这座墓已经被人盗过了。
大老陈看着凌乱的尸骨,良久,说道:“毁人遗骨,天打五雷轰啊??我说下来的时候,为啥墓中没有任何机关呢。原来,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了。”
“哎呀妈呀!”忽然,从主墓室的另一端传来了张二小惊恐的叫声。
大老陈和周三儿忙来到跟前,周三儿道:“谁死娘啦!咋回事儿啊?”
张二小恐惧地用手往地上指了指,孙大炮干脆躲到了大老陈的身后。
大老陈提着马灯向前照了照,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身子朝上,已经腐烂得很严重,脸已经快烂干净了,只有一点点肉连着,其余皆是白骨。肚子上的肉腐烂得慢一些,有一两只老鼠忽然从肚子里窜了出来。白色的蛆虫蠕动着,在腹部爬来爬去,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成样子,湿漉漉的。
周三儿看了一眼,压制住呕吐的感觉,说道:“老陈大哥,这人看来没死多长时间吧?”
大老陈显得很镇定:“如果我没猜错,这也是个盗墓的,并且死了两年左右。”
其余的人一听也是盗墓贼,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啊!也是盗墓的!”孙大炮战战兢兢地说道,“那,那咋会死在这里面呢?”
张二小惊恐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周,忧虑地说:“咱们该不会也??”
张二小话到一半,没敢再说出来。周三儿朝他骂道:“二小,闭上你的乌鸦嘴!”
大老陈依旧不动声色,眼睛盯着死尸,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他开口道:“在墓里死个人是很平常的事儿,那么大惊小怪干啥?这位估计是被同行害死的!”
孙大炮一想,这里已经被人盗过一遍了,肯定也不剩什么好货了,不由得沮丧起来,说道:“完了,这趟是白来了!本以为能拿到一些宝贝,谁知让别人抢了先!”
大老陈斜睨了一眼孙大炮,用手指稍稍往前指了指,意思是继续往前走,越过这具腐尸。
正如孙大炮所说,几个人在主墓室内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物件。
张二小沮丧地说道:“看来,这次是白来了。”
大老陈不言语,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孙大炮看了大老陈一眼,对大家说道:“啥玩意儿都没有,还在这儿待着干啥啊?咱回去得了!”
周三儿皱着眉头,心有不甘地说道:“奶奶的,我就不信这里面收拾得这么干净,一点儿值钱的都不剩!”说着,周三儿就开始重新四处仔细地翻找。
这时孙大炮和张二小都在看着大老陈,看大老陈是什么态度。
大老陈眯着眼睛,良久,把目光投向尸台,开口道:“好好看看尸台,要是啥也没有,那咱们就走!”
孙大炮和张二小点点头。
几个人开始在尸台旁仔细翻找,希望能找出几件宝贝来,以不虚此行。半个小时过后,几个人翻找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停止了,面面相觑,眼神中带有无比的失落。因为,他们终一无所获。几个人都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如一尊尊雕塑。其实,最闹心的是大老陈,只要他进去的墓室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大老陈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只得空手而归了。
周三儿脾气急躁,气得一拳打在尸台上,骂道:“白他妈折腾了!”
就在周三儿用拳头打尸台的那一刹那,大老陈的目光骤然定在了尸台上,他马上用手使劲地敲了敲尸台,面露喜色。
其他三人见大老陈面露喜色,知道大老陈肯定发现了什么,都把目光投向了大老陈。
大老陈按捺住喜色,对周三儿说道:“三儿,快拿锤子把尸台砸开!”
周三儿微微愣了一下,忙不迭地从背包中掏出锤子,用力朝尸台砸去。周三儿使劲地凿了几下,随着一块砖的落下,尸台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洞。这个洞的出现,使这几个人的精神重新亢奋起来。周三儿看了眼大老陈,接着更加卖力地用锤子凿黑洞的周围。
不一会儿工夫,尸台被凿出了一个大洞。周三儿停下了手中的锤子,把目光移向了大老陈。
大老陈顺着盗洞口向外望了望天,说道:“天快亮了??”
大老陈提着马灯,把马灯缓缓放进黑洞中。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墓室内骤然变得鸦雀无声。
随着马灯的光亮在黑洞中逐渐扩散,黑洞中的一切逐渐变得明朗起来。其他几个人都瞪着跟牛卵子一样大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乎这个黑洞里面就藏着他们期盼已久的值钱宝贝。此时,孙大炮和张二小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腰缠万贯的幸福画面。
只是大老陈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值钱的宝贝,但这并不代表这个黑洞中什么都没有。他们发现了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一块半截的灰色石碑,另一样是一个盒子,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大老陈将这两样东西从黑洞中拿了出来,摆在了尸台上,说道:“就这两样东西??”
孙大炮和张二小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对这次盗墓行动彻底失去了信心,脑海中的幸福场面顷刻间被抽离了。两人脸上写满了沮丧和失落,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周三儿皱着眉头打量起石碑和盒子来。
孙大炮沮丧道:“这次是白玩儿了,就挖出半个石碑和一个破盒子,早知道就不来了。”
张二小附和道:“就是啊,早知道就和大炮去长白山伐木了。”
大老陈瞪了孙大炮和张二小一眼,怒道:“没人让你们两个兔崽子来!后悔了就麻溜地滚犊子!”
周三儿不高兴地冲孙大炮和张二小做了个不准乱说话的手势,侧头轻声向大老陈问道:“老陈大哥,你看咱咋办?眼瞅着天快亮了,要不咱回吧。”
大老陈眉头紧锁,目光集中在那半截石碑和盒子上。蓦地眼睛一亮,貌似发觉了什么,但最后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咱们回吧??”
孙大炮和张二小着急忙慌地转身要走,周三儿也欲转身,忽然大老陈似乎想到了什么,朝孙大炮和张二道:“大炮,二小,先别着急走,把这半截石碑和盒子拿着!”
孙大炮和张二小停下脚步,都愣了片刻。张二小怯懦地问道:“老陈大哥,拿它们干啥啊?烂石碑和破盒子能值啥钱啊!”
大老陈眼睛一瞪,微怒道:“让你拿你就拿着,哪来那么些废话!”
张二小和孙大炮不情愿地走到尸台旁,每人拿了一样。
张二小拿着盒子,使劲吹了一下盒子上的灰尘,厚厚的灰尘飘在了空气中,张二小被呛得猛咳嗽了两下。抹去灰尘可以发现盒子上雕刻了一些看不懂,但很漂亮的花纹,张二小用手掂量了一下,喃喃道:“我说咋这么沉呢,原来还是个铁打的。”
四人顺着盗洞口出了主墓室,来到外面时已经能隐约看见东边的一丝光亮了。大老陈嘱咐大家收拾好盗墓工具,一行人消失在了朦胧的林海之中??
他们赶回神木村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于是先来到了大老陈家。大老陈的家在村子的最西头,是一间破败的茅草房子。每逢刮起秋风,房顶上的茅草总能被刮下一层。大老陈是盗墓的老行家了,这么多年淘下的宝贝也不少,可是怎么还住如此寒酸的房子呢?其实这正是大老陈的高明之处,财不露富,才是真高明。
四人进了屋子,大老陈把门插上,时刻警惕着。
张二小和孙大炮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把怀里的半截石碑和铁盒子扔到了炕上。
周三儿瞟了一眼炕上的盒子,说:“老陈大哥,你说,这盒子里装的是啥呢?”
孙大炮突感兴致地看了眼盒子,也把目光瞄向了大老陈。坐在孙大炮一旁的张二小倒是不以为意,困乏之下开始打起盹来。
大老陈稍思片刻,说道:“这个盒子设计的是暗锁,在墓里的时候,我试着开过,一点缝儿都没露。要是不想出这解锁的法子,我看谁也不会知道这里面真的有啥。”
“看这盒子虽然有些旧,做得却严严实实。至于这里面装着些啥??”周三儿斜睨了一眼孙大炮和张二小,“该不会装了一大块狗头金吧?”
“狗头金”这三个字刚从周三儿的嘴里蹦出来,孙大炮双眼顿露精光。在一旁打盹的张二小更像是中了邪似的,一个激灵抬起脑袋,眼睛睁得跟牛卵子似的看着盒子。
周三儿看了孙大炮和张二小一眼,骂道:“看你俩那没出息的样儿,我一说里面有狗头金,瞅瞅你俩看这盒子的那眼神儿,就跟那几十年的老光棍看着光腚的大姑娘似的!”
孙大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张二小也精神了,无比认真地看着大老陈,说道:“老陈大哥,这里面真能有狗头金吗?要是真有那可就好了!”张二小越说越欢喜。
大老陈面无表情:“你们都以为我是那玉皇大帝的外甥,长了三只眼,能把这盒子看通透了?”
孙大炮皱着眉头说:“老陈大哥,你跟俺们说实话,这盒子是不是有啥特殊的?”
“大炮,你这话的意思是?”大老陈掏出烟袋,边往烟锅子塞碎烟叶边说。
“老陈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孙大炮笑嘻嘻地说,“你说这盒子土了吧唧的,也不好看,又不是铜的,也不是玉的,要不是有啥特殊的,你也不会让俺们把它拿出来,是吧?”
经孙大炮这么一说,张二小和周三儿都觉得在理,把目光都聚到了大老陈身上,想从其身上得出答案。
大老陈用手轻轻地摸了摸铁盒子上的花纹,眉头微蹙地说道:“没点儿分量的物件儿,墓主人能把它藏在尸台的暗格中吗?你们看看这盒子上的图案,谁又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其中必有大的玄机啊??”
“大的玄机?”张二小喃喃道。
周三儿此时一脸困惑地问道:“老陈大哥,要说这铁盒子有点儿玄机不足为奇。那么,这个半截石碑能有啥秘密呢?”
“都在尸台的暗格中,我想其中必有关联??”
就在这时,大老陈的耳朵微微动了几下,他很警觉地把耳朵贴在炕沿上,仔细地听了会后,有些不安地说道:“这帮兵痞,又来了??”
没等其他三人说话,大老陈把目光移到了铁盒子和石碑上,有些急迫地说道:“大炮,二小,你俩赶紧把盒子和石碑拿到你们家去!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黄大魔怔’又带着一群狗腿子来琢磨我的宝贝了!”
孙大炮和张二小拿布裹起盒子和石碑,被大老陈从后窗户推了出去。孙大炮和张二小迷迷糊糊地跃下窗子,两步一回头地向不远的松树林跑去。
周三儿刚关上后窗户,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嚷声:“老陈大哥啊,我黄武来了!大白天的插门干啥,我知道你在家呢,开门啊!”
大老陈对周三儿耳语了几句,然后去开门。门打开后,大老陈的脸上顿露灿烂的笑容,说道:“这不黄队长嘛,有啥事儿么?”
茅草房的门外,只见一个身材短小粗胖、穿着一身黄呢子大衣、留着锃光瓦亮的光头、眼小如鼠、鼻圆似蒜头、嘴唇肥厚还有些歪的中年男人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开门的大老陈。这人就是黄武。黄武曾经是东北军黑龙江绥化城防军某师三团团长,东北易帜后率领团部进了深山,从此不服张少帅管辖。张少帅也多次讨伐,但黄武仰仗险峻的地形,始终没被剿灭。“九一八”事变以后,黄武投敌做了汉奸,眼下正是北安县山区护林警察队的队长。
黄武看似其貌不扬,外表粗犷,没啥文化,其实不然。黄武毕业于保定陆军学院,只因心术不正,才与民族大义背道而驰。黄武是个天生古董迷,还是个鉴宝行家。只要让他过眼,真品和赝品能分得一清二楚,丝毫不差。大老陈是远近闻名的盗墓行家,黄武自然不会放过大老陈这个聚宝盆。所以,黄武隔三岔五就会往大老陈这跑,嬉皮笑脸地管大老陈讨要喜爱的宝贝。虽说黄武是嬉皮笑脸的,从不冲大老陈动粗,但是大老陈明白,这叫笑面虎,那笑纹里藏的全都是锋利的刀子。没准儿哪次不笑了,刀子也就飞出来了。这次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黄武得知大老陈盗宝归来,于是带着队伍火速过来了。
“老陈大哥,你这话说得,说得咱俩多见外啊。没啥事儿到你家坐坐,那还不行啊?”黄武表情丰富地歪着嘴巴说道,显得十分滑稽。
“这是哪里的话,黄队长赶紧屋里请!”大老陈客套了一番,把黄武请进了屋子。
黄武一进屋子,眼珠子就开始滴溜溜地四处乱转。大老陈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大老陈轻咳了两声,黄武立刻恢复常态,尴尬地笑视着大老陈。
黄武无意中把目光移到周三儿的身上,冲大老陈问道:“老陈大哥,这位是谁呢?我咋没见过呢?你儿子?你不说你儿子在本溪吗?啥时候回来的?”
经黄武这么冒冒失失地一问,周三儿和大老陈的表情顿时有些窘迫。周三儿脾气也不怎么好,要是一般人这么不长脑子地说,他早就吹胡子瞪眼,扯着领子上去直接一个两个五指扇了。可是,周三儿知道门外站着的歪戴帽子反穿鞋的都不是善茬,只得把这股火气咽了下去。
大老陈心道,这黄武真是个愣头青。沉默了会儿,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他长得像我吗?”大老陈这句话有些戏谑周三儿的意思。
周三儿双眼发直,一脸莫名地看着大老陈。周三儿和大老陈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他还真没发现大老陈会这么开玩笑。周三儿杵在那儿,一时脑子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
黄武坐在炕沿上,开始像看怪物一样细细端详起周三儿的脸。看了半天,表情复杂地侧头对大老陈说道:“也像,也不像??”
大老陈此时再也憋不住了,仰头笑道:“哈哈,这哪是我儿子啊,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黄队长你说他是我儿子,你是看我长得老呢,还是夸他长得年轻啊?”
黄武这才反应过来,先是一怔,而后乐了,说道:“老陈大哥,你跟兄弟我开这玩笑,幽默,幽默啊!哈哈!”
周三儿只得在一旁赔笑。
黄武朝周三儿问道:“这位兄弟贵姓啊?”
周三儿恭敬地答道:“回黄队长,草民免贵姓周,家中排行老三,人称周三儿。”
黄武用很是仗义的口吻说道:“周三儿兄弟既然是老陈大哥的朋友,就是我黄某人的朋友。在北安县城要是谁敢找你麻烦,你和我说!我和武田商会的老板武田先生是熟人!知道武田先生的哥哥是谁不?”
周三儿摇摇头,表示不知。
黄武竖起大拇指,骄傲地说道:“那就是绥化地区宪兵队的大队长武田信夫!”
大老陈坐在黄武一旁,心中始终盘算着。他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这个兵痞知道了他盗宝归来。要是黄武稍后提起,自己也不好欺瞒。随便赠予黄武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吧,黄武肯定也看不上眼;给他值钱的,自己又损失惨重。大老陈眉头微皱,有些犯难。
“老陈大哥,我听说你昨晚又干了一把大的?”黄武两眼放光地问道。
果不其然。大老陈几秒钟没有作声。周三儿心中“咯噔”一下,眼睛瞄了一下大老陈。
黄武眼珠子翻了翻,笑呵呵地说道:“老陈大哥,跟兄弟你还藏着掖着的?呵呵,咋这么不实在呢?”
大老陈嘴角扯了一下,说道:“黄队长,派人跟踪我了?”
“你看你这话说得,我能跟踪老陈大哥你吗?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那样儿的人吗?就算我说我派人跟踪你了,估计你也不信不是。”黄武嘴巴一歪,摸了摸锃亮的光头笑道。
大老陈对黄武略知一二,别看他说话有些不经过大脑,实际上脑子灵活得很。没用的地方可以闲扯,到了点子上总能妙语连珠,舌头挂油。
“淘着啥大件儿没?让兄弟我开开眼。”黄武嬉皮笑脸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大老陈。
大老陈抬眉看了一眼周三儿,然后对黄武叹道:“黄队长,既然是你,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
黄武笑了一下,说:“这就对了,兄弟嘛,就得实话实说。”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了,没走过眼,可是??”大老陈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没想我也走了眼,吃了别人的剩饭!”
“剩饭?”黄武一惊,“找的穴子让人掏过了?”
大老陈点了点头。
黄武继续问道:“那啥也没掏着?”
大老陈情绪很是低落,没有言语。
“不对啊!”黄武忽然感觉大老陈欺骗自己似的,直起脖子说道,“老陈大哥,你是不是逗我啊?你看你,咋越来越抠呢?我又不拿你的!我就想开开眼。”
“黄队长,我确实没掏着啥宝贝,你不信?”大老陈无比认真地说道。
黄武的嘴巴歪得更厉害了,摇头道:“我不信。老陈大哥,你不讲究。”
大老陈和黄武打过数次交道,了解黄武的脾气秉性。只要黄武认准的事儿,那就别想把他扭过来。大老陈这下真的犯愁了,黄武这厮就认定大老陈掏了大宝贝不给自己看。最后,大老陈被黄武纠缠得实在烦不胜烦,忽然动了杀心。
大老陈一个盗墓贼,能杀得了一群兵痞?
他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笑道:“黄队长真是聪明绝顶啊!”
黄武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也笑道:“老陈大哥这是啥意思啊?”
大老陈叹了口气,使劲点了点头,说:“啥事儿都瞒不过你啊!你这俩眼珠子就跟能看着人心似的。确实,昨晚上盗墓了,盗了一个空瓤子。但是,发现了一样宝贝。”
周三儿一听大老陈这番话,心中大为不解,不知道大老陈要唱哪一出戏。
黄武一听大老陈终于说实话了,笑着急不可耐地说道:“我就说嘛,肯定有宝贝。赶紧的,给弟弟我开开眼吧!”
大老陈故作神秘地对黄武耳语了几句什么,黄武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歪着嘴说道:“老陈大哥,你又在骗我吧?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咋越来越不讲究了呢?不对,肯定在家里呢。我不信,我得找找。”
大老陈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双手一摊,说道:“黄队长,随便。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放在家里呢?要是让哪个毛贼偷去了,那我这一股火上来,都容易过去!那是一般的宝贝吗!那是萧太后姐姐主墓室中一只价值连城的凤凰盏!知道那一只盏值多少钱吗?说得玄一点,能买下半个东北!你说我能安心把它放在家里吗?”
周三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接上话茬,说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放在家里那还得了?说不上哪天就让小偷给偷了。”
黄武再一次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歪着脑袋寻思了片刻,似乎觉得大老陈说的有些道理,眉头微蹙着说道:“那宝贝现在在哪儿呢?”
“让我藏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没人能找到那个地方。”大老陈自信地说道。
黄武急道:“老陈大哥,那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大老陈一副异常疲惫的样子,声音顿时嘶哑地说道:“黄队长啊,我大老陈虽然年龄不到七老八十,但是这筋骨也日渐不争气。刚折腾一晚上,我这身子就像散架了似的。恐怕我今天去不了了啊!”
黄武用手向外指,说道:“咱有马啊!”
“不行啊,骑马也不行,这胯也疼得厉害。除非是休息一整天,要不然是真去不了啊。黄队长,你要是真想看那宝贝,就体谅一下我大老陈,明天一早去吧!”大老陈哀求道。
黄武无可奈何了,用手使劲地挠了挠光头,说道:“好吧,咱明早去!老陈大哥,你好好休息一天!”说完,黄武领着自己那些虾兵蟹将走了。
大老陈心里明白,明天早上黄武百分之百会来的,自己得把计划想得周详一点。周三儿知道大老陈诓骗了黄武,但不知道大老陈要把黄武领到哪儿去。
周三儿一脸困惑地问道:“老陈大哥,明天你要领那个兵痞去哪儿啊?真有那么一只凤凰盏吗?”
大老陈面无表情地说道:“那群兵痞到了那个地方必死无疑。哪有啥凤凰盏啊?我是在诓他!这个‘黄大魔怔’欺行霸市,鱼肉百姓,早该遭报应。要不是我手里有点老玩意儿,他哪能这么假惺惺对我毕恭毕敬!”
周三儿继续问道:“你要把他领到啥地方啊?你还没告诉我呢。”
“无极冥洞??”大老陈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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