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学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本章字节:7072字
天快亮时,田波杜鹃二人来到通往新平、漠沙、腰街的三岔路口,听到了从腰街方向传来的稀稀落落的枪声。刚好在这时,碰到了“边纵”滇中独立团在这一带活动的一个排,他们也是听到枪响从附近赶过来的。
排长姓冯,穷苦人出身,哀牢山区的哈尼人,前些年出外求学,后来参加了“边纵”,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田波认识他。两人简单地交换意见后,带领队伍奔向腰街。
腰街是一个不太大的集镇,但处于交通要道,地理位置显得很重要,政府工作团在这儿临时设立了一个军粮转运站。
田波带领部队冲进腰街时,土匪已离去,这里的大部分房屋已变成了一片还冒着缕缕青烟的废墟。街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无头尸体,街边的酸角树上挂着他们血淋淋的人头,田波从服装上认出他们是军粮转运站的民工。
田波走进军粮转运站,只见院子里那棵大青树下躺着一具全身赤裸的男人尸体,身上被刺刀戳了几十个窟窿,生殖器已被割去,全身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经过辨认,这个人是军粮转运站的站长,名叫高建国,南下工作团的,是昆明“九·九整肃”事件时从五十三兵工厂转移下乡参加“边纵”武装斗争的同志,田波认识他。
田波昨天派来的那十多个解放军战士,全部牺牲在仓库前临时构筑的掩体里,带来的电台被砸坏后扔在一边,在战士的周围堆满了土匪被击毙的尸体。可以看出,当时的战斗是多么的惨烈:一个战士死死掐住一个土匪的脖子,他的后背被刺刀扎得血肉模糊;一个战士显然是拉响了自己手中的手榴弹,他的半边身子没有了,旁边却留下了土匪四五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军粮转运站仓库里一袋袋的大米还在燃烧,仿佛在喷吐着对土匪暴行的怒火。此时此刻,田波若发现余国聪,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他活活拃死,然后用战士们手中的刺刀,把他剁成肉泥!
但是,他们来晚了……
田波放出岗哨,命令部队抢救大米,能抢出多少算多少,并让战士们把高建国、解放军战士以及街上民工的遗体集中后掩埋起来。
余国聪率领土匪不知窜到哪儿去了,田波想找个老乡问问,可是街上的所有房屋除烧坏的外,全都关门闭户。当地老百姓受到土匪街上张贴的“通共十杀令”的威胁,不敢接近解放军。他们如同乍暖还寒的早春,既对解放军充满希望,又对眼下土匪杀人如麻、抢劫放火的报复行为忧心忡忡。
田波让杜鹃想想办法,找个熟人了解一下情况。
杜鹃走到离街心稍远一点的一间四面透风的木板房前,轻轻地叫了好几声“刀婶”,里面才传出一声压得很低的“谁?”的声音。
“杜鹃,我是杜鹃!”
木门拉开了一条缝,刀婶探出头来左右看看无人,“快进来!”猛地一把将杜鹃拉了进去,又迅速关上了门。刀婶紧张地压低声音说:“你这姑娘胆子怎么这样大,余国聪正带领土匪在军粮转运站杀人放火,你不在他家好好呆着,跑到这儿找死来了?”
杜鹃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刀婶这才松了口气,连声说:“菩萨保佑!你不出事就好,刚才,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这里还藏着军粮转运站的一个小大军,你让他和大军首长去说吧说话间,那个幸存的小大军从一口破旧的木箱里钻了出来,他听到了杜鹃和刀婶的对话。”
小大军就是小石头,他跟着杜鹃到了军粮转运站,一进大门看到田波就哭开了,边哭边说:“田参谋,今天凌晨三点来钟,山猴子程永文带领大股土匪疯狂闯进了转运站,搞了个突然袭击,转运站工作团的同志没有准备,也没有战斗经验,全部让他们给包围杀害了。普班长带领我们奋力抵抗,但土匪人太多,战士们全都牺牲了,我是被普班长压在身下而得以逃生的。高站长被土匪围在树下逼问,让他说出把你们藏到哪儿去了,高站长痛骂不止;他们就把高站长推过去用刺刀戳一个窟窿,拉过来又戳一个窟窿……”说到这儿,小石头早已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田波强忍悲痛,问小石头,“坚强点,别哭了,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普老呢?”
小石头用手袖擦干了眼泪,止住了哭声,回答说:“昨天下午你走后不久,普老对我说,他一时脱不开身,要抓紧时间做土匪投降的工作,还要和土匪头子商谈许多具体问题,让我和一队贩盐的马帮先到腰街来,这儿有工作团的同志和部队的战友,可以在一块玩玩,他随后来找我。”
“你知道土匪往哪儿跑了?”
“不知道。土匪撤离后,我才从死尸堆里爬出来,是好心的刀婶把我藏起来的。”
战士们集合在大青树下,他们中的大多数虽然参加过多次战斗,但还是第一次目睹土匪这种惨绝人寰的暴行,因此个个义愤填膺,人人咬牙切齿。冯排长站在队列前怀着对土匪的无比仇恨挥舞着拳头喊:“土匪杀害我们的战友,杀害无辜的同胞,我们要让他们用血用生命来偿还!”战士们举枪高呼:“为战友报仇!为同胞讨还血债!血债要用血来偿!坚决消灭土匪!”愤怒的口号声震荡山冈,响彻河谷。
一个哨兵进来报告,说有个被拦在外面的哑巴非要进来不可。杜鹃一听,忙跑到大门口把一个年轻人领了进来,“田参谋,我们这儿的人都认识他,原来给李润富家当长工,后来跟一个丫头好上了,李老狗不高兴,就强迫他喝药,变成了哑巴,大家都叫他哑巴小二。他去年才从山上搬下来的,孤孤单单一个人,很可怜,住在三岔路口,是个帮过往马帮补鞋钉掌,顺便给人守地头窝铺的老实人。”善良的杜鹃同情地向田波介绍,看样子憨厚老实的哑巴小二在一旁连连点头。
杜鹃说完后,哑巴小二指着垮塌后还在冒烟的仓库和门外大街上正在搬运的尸体,“呜哩哇啦”连比带画地嚷了一阵。杜鹃转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边看一边听一边分析一边翻译:“他说,土匪有两百多人,他们杀害了工作团的同志,打死了解放大军,放火烧了军粮转运站,然后威胁被他们赶上街来的人不准收尸,不准接近解放大军,如果有谁不听招呼,通风报信,就满门抄斩,让他们和转运站民工一样,身首分离。”
杜鹃神情贯注,好不容易才把哑巴小二要说的意思表达出来。
“谢谢你,你知道土匪往哪儿跑了吗?”田波关注的是土匪去向。
哑巴小二点了点头,用手指着戛洒方向又“呜哩哇啦”地嚷了起来。
杜鹃告诉田波,“土匪往戛洒方向逃窜了。他听路过的土匪说,好像他们要过戛洒江,逃进哀牢山。”
哑巴小二扯着杜鹃的手直摇头。
“你是说土匪要到红山?”杜鹃有些犯糊涂了。
哑巴小二急得直跳。
杜鹃心里也急了,“你表达清楚点,土匪是不是要到打雀山?”
哑巴小二生气了,涨红着脸,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不理杜鹃。
田波赶忙劝杜鹃冷静点,不要急躁,慢慢来。
杜鹃用手袖擦了擦头上因焦急而冒出来的汗水,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弯下腰拉着哑巴小二的手轻声说:“小二,我们都不要着急,冷静下来,把意思表达清楚,让大军弄明白土匪逃跑的地方,好把他们消灭,解放我们受苦的人民。”
突然,只见哑巴小二望着远处的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院子边一块地旁,拔起一棵蒿子用脚踩了踩地,兴奋地嚷了起来。
“蒿芝……地?对!对!你是说蒿芝地?”杜鹃高兴得跳起来,哑巴小二激动地连连点头,“田参谋,他是说土匪到蒿芝地去了!”这回,杜鹃算是彻底地弄明白了。
“蒿芝地?那儿住着滇中独立团一营二连的战士和团政工队的队员,他们人少,又多是后勤人员,战斗力不强。糟糕!余国聪、程永文肯定带着土匪袭击他们去了!”想到这里,田波心头一紧,眉头一皱,犹如一股巨大的洪流冲了过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把冯排长叫到一旁商量,决定跟老乡借一匹马,派出一个战士去县上报告,把土匪可能偷袭蒿芝地,以及自己带领冯排长他们前去增援的情况告诉县委。同时决定留下几个人,动员老乡一起处理好这儿的后事,其余的人向蒿芝地出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那儿,支援危在旦夕的战友。
杜鹃、哑巴小二积极要求随部队一同前往,考虑到他俩是当地人,又能主动提供土匪的情况,特别是杜鹃,配合自己寻找阿鲁还真缺不了她,田波稍作考虑就同意了。
出发时,小石头说自己佩带的手枪打起仗来不起多大作用,磨过来磨过去,硬是从冯排长那儿要来了一支美国制造的重量轻、火力猛、折叠枪托的m3a式冲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