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同一个城市，又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存在，纵使刻意回避，见面仍旧在所难免。只是现在的邹书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逼着自己去适应曹默，适应把对方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当成普通的儿时玩伴，而不是她一直迷恋到无法自拔的人。

这天正值周五，有一部喜剧片首映，邹书白一早便被安排了请赵承书看电影，这客她请得心不甘情不愿，奈何她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不得不从。是的，在压榨邹书白这件事情上，赵承书可谓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邹书白的不快从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没开车，赵承书开车到她公司楼下接她。她一早便等在楼下了，看见对方的车，欢快地摆手招呼。

赵承书把车停到她面前，一面摇下车窗，一面打趣她：“你在公司肯定没认真干活吧？工作了一整天，还这么神采奕奕的！”

邹书白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你不也一样！”赵承书笑，“我脑子好呀，你能跟我比呀？”邹书白没打算跟对方一般见识，忽而眼珠子一转，转头笑眯眯地问赵承书，“你上辈子是不是弥勒佛啊？”这比喻赵承书倒不常听，一时不明所以，“这话怎么说？”邹书白咧嘴一笑，“无时无刻不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电影开场尚早，两人便计划着先去商场的餐饮区吃点东西，两人拿了一张宣传单，正凑一起低头讨论着要吃点什么。邹书白要吃铁板烧，赵承书却要吃港式茶餐厅，两人意见不统一，互不相让。邹书白捋起衣袖，正待据理力争，却突感心中压抑，好似周围气压有些不对，抬头一瞧，却见不远处有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曹默。邹书白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看了眼一旁的赵承书，再看了看自己的架势，心中本能地怕对方误会，又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跑掉，只能僵在那里，表情显得很是不自然。

赵承书不等她动作，已经先一步跟曹默打起了招呼，“你怎么也在？”相比邹书白的窘迫，赵承书举手投足显得很是坦荡。

曹默这才信步走上前来，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食品袋，“淑琴很喜欢吃这一家的奶油蛋糕，我刚好路过，就进来买了一个。”

赵承书打趣他：“你还真是二十四孝呀！”接着又问，“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们怎么没出来庆祝下啊？”曹默笑笑，“她还在加班统计数据，改天吧！”继而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邹书白，学着对方愁眉苦脸的样子，“你怎么了，干吗这样一副表情？”

赵承书闻言咦了一声，继而拎起身后邹书白的衣领，像提一只小鸡一样，把后者提到前面来，“是呀，刚刚不是话很多嘛，怎么这会儿又没声音了？”

邹书白扭了一下身子，从对方手里逃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哪有！”

赵承书笑笑，没有理会她，接着又对曹默道：“我们正要去吃饭，你是吃了还是没吃，没吃的话一起吧？”

曹默笑着摇摇头，“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两人最终还是依了邹书白的意见，去吃了铁板烧，然而饭菜上来，邹书白却显得怏怏的，提筷子的兴致都没有。是的，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吃饭上，自然吃得很少。

赵承书问她：“你吃这么少，待会儿不饿呀？”邹书白摇头，“我留着肚子，待会吃爆米花。”赵承书一副语塞的表情，似乎是被对方打败了，纵是向来口若悬河的他，这会儿也有些词穷，半晌说了句：“你这品味，真心不敢恭维！难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很不简单，邹小白，我现在郑重问你一句：你是从外星球来的吧，你是来毁灭地球的吧？”

邹书白任凭赵承书揶揄，没有理会他，半晌才开口问：“你跟曹默不是合作做生意吗，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赵承书挑眉看着她，“你没事打听这些干什么？说少了你说我敷衍你，说多了你也听不懂！”

邹书白暗自翻了个白眼，她下了很大的勇气，才问了这话，可被对方一句话便堵了回来。她不甘心放弃，接着又问：“你们刚刚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是什么意思？”

“他们公司代理的红酒今天正式进驻gka卖场了，你不知道吗？”言下之意，你们是发小，这事应该早就知道才对啊。

进驻大卖场了？这真是好事呀！邹书白一面替曹默高兴，一面心里又凉飕飕的，心想着，虽然同在一个城市，虽然重新见了面，但彼此到底不再像从前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估计今后有关曹默的事，她都得从外人口中才能得知了。

纵使对方语气不善，邹书白还是忍不住觍着脸皮又问：“你跟淑琴嫂子很熟吧？你知道她跟曹默是怎么认识的吗？”

赵承书亦有些意外，没好气地道：“她是他的秘书，你怎么连这些基本的都不知道呀！所以说，千万不能找女秘书，容易坏事，想那会儿……”还想说点什么，又生生打住了，“你们女人怎么这么八卦的，想知道自己问去不就知道了，我可不做这传话筒。”

是的，赵承书精明到了极点，想从他嘴里套话，可谓难如登天，邹书白悻悻败下阵来。

饭毕，两人去电影院，途中，见到一家蛋糕店的门口，围了很多人，似是有人在吵架。

“怎么了？”邹书白扯着赵承书的衣摆问。赵承书不爱凑热闹，拉着邹书白便要走，“管他怎么了，都跟咱没关系。”

邹书白边走边瞧了一眼那蛋糕店的招牌，忽而停住脚步，紧张地拉着一旁的赵承书问：“这是不是就是刚刚曹默手上提的那一家？”

赵承书粗粗看了一眼，脚步未停，“应该不是吧？不管是不是，你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就说这个蛋糕有问题，叫他不要吃不就好了。电影就要开场了，快走吧，还要去买爆米花呢！”

邹书白是被对方拉着走的，三步两回头，远远听见有人在说：“就是你们家蛋糕的问题，我女儿现在还在医院呢，上吐下泻……”

电影开场了，邹书白却有些坐立不安，她心里很肯定，曹默手上拿着的，就是刚刚闹纠纷的那家蛋糕店的蛋糕。是的，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坐立难安。她不想旁边的赵承书看出她的心事，忍了半天才找了个借口中途出来。

她找到那家蛋糕店，只是这会儿，店前围着的人已经散了，而店面仍旧在营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还是不放心，去旁边的奶茶店打听消息，“刚刚这里怎么了，吵架吵好凶。”

店里的小姑娘很是热心，“听说是有个小女孩吃了他们家的蛋糕，吃得肚子疼，送医院了！”

邹书白表情夸张，“啊，不会吧，这家店不是连锁的吗？”“嗯，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家店生意好着呢，排队从早排到晚，真有问题，上门来闹的人岂会只有这一个？”

话虽如此，邹书白仍是不放心，“你知道是哪种蛋糕有问题吗？”“好像是那款奶油的出了问题。”奶油的？正是曹默买的那一款！可是，她该怎么告诉曹默呢？那蛋糕是曹默专程买了给林淑琴的，她若只是凭一些风言风语，就这么打电话给曹默，告诉对方让他把蛋糕扔了，那该多奇怪呀？对方没准还会觉得是她在故意离间他们，或是压根不当回事。

邹书白左思右想终不得法，除非她有办法证明这个蛋糕真的有问题，然而，这会儿要证明这个蛋糕有问题的唯一办法，便只有以身试毒了。

她走进蛋糕店，指定要买那款奶油的蛋糕，店员却告诉她，已经卖完了。

邹书白心下起疑，四处搜索，很快便发现了角落里的几个托盘，“那里不是还有好几盘吗？”

店员表情讪讪的，“那几个留着有用的，不卖了。”邹书白越发觉得事有蹊跷，软磨硬泡、软硬兼施之下，对方才极不情愿地卖了她两个。拿到蛋糕之后，邹书白亦觉得自己行径有些可笑，最后纯粹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咬下去的：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姑且也算她赚了！

邹书白一口气把两个蛋糕都吃了，既然要试，自然是要试猛一点。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任何反应，她正在感叹是自己多虑，准备回去看电影的时候，却感下腹一阵不适突然袭来。

2

邹书白一面忍着难受，一面给曹默打电话，可是对方的电话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邹书白急了，她没有林淑琴的电话号码，又不想惊动赵承书，幸好她还记得曹默家的地址，她顾不得那么多，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曹默住处而去。路上的时候，她才想起赵承书来，如果这会儿打电话，必会招来对方的诟病，最后干脆只发了条短信了事。

电梯里，邹书白已经疼得很难受了，头上汗都出来了。不过难受虽难受，她心里还是觉得值当，她不敢想象，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孕妇身上会怎么样。

等等！邹书白脑中突然闪现过一个想法：是的，如果这件发生在林淑琴身上，她会怎么样？她的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如果她的孩子保不住，她跟曹默还会不会有结果？

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邹书白终究还是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先一步出了电梯。

进屋之后，邹书白只说了一句“那蛋糕有问题，快叫嫂子不要吃了”，而后便在对方惊诧和疑惑的目光之下，直奔厕所而去。

曹默挂了电话，前来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怎么样了，六儿，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已经好了！”两人隔着厕所门对话，这画面多少有些不雅观，加上肚子仍旧不舒服，邹书白越发耷拉着脑袋，一边追问：“嫂子吃了吗？”

“没吃，已经叫她扔了。”那就好。邹书白默默道，似是想起点什么，又问：“她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呀？”曹默的声音闷闷的：“嗯，今天比较忙。”

对呀，今天是他们公司的大日子，林淑琴正在忙着统计数据，不过曹默仍旧没半点解释的意思，邹书白亦不好再问。

邹书白没说起因，但曹默大体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邹书白：“你吃了几个？”

邹书白脸上讪讪的，还好对方看不见。这会儿她肚子已经好了很多，但这会儿出去场面肯定很尴尬，她便不打算出去，便在马桶盖上坐下，一面极力解释：“可能也不是蛋糕的原因，我本身到了秋天肠胃就弱一点，加上晚饭又吃了很多的扇贝，那铁板扇贝本身就不干净，而且我还喝了一大杯冰可乐……”

邹书白这一通解释，不外乎是叫对方不要往心里去。曹默听了，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想笑，只见他嘴角上扬，眼睛却没动，那笑容有些奇怪，似是隐隐含着几分凄苦。他没有反驳，像是信了对方的说法。

曹默在卫生间外席地而坐，点着了一根烟。邹书白闻见烟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她说：“老大，你还是别抽烟了，我从网上看到，孕妇不能吸二手烟，容易造成肚子里的小孩神经管畸形，小孩子要变笨的。”

“是吗？”曹默笑笑，但还是听从她的话，把烟掐了。虽然知道曹默看不见，但邹书白仍旧点头，“是真的！还有，嫂子现在应该要多补铁、补钙，多吃肝脏、鸡蛋、海带和牛奶，这样以后宝宝才会健康聪明，而且要少吃点盐，否则容易水肿，身体会负担很大。”邹书白掰着手指数完，而后又觉得不对，对方还没跟她说过林淑琴怀孕的事呢！可是话已出口，又如何收得回来？

曹默仍旧是笑，“你怎么知道嫂子怀孕了？”邹书白只得实话实说：“明静说的。”对方没有否认，那便是真的，邹书白抿了抿嘴唇——那自然是真的！

邹书白从厕所出来后，精神依旧不好，有气无力的，但脸色确实是好了很多。曹默找了些治急性肠炎的药给邹书白吃了，再三跟她确认，“真的不用去医院？”

邹书白最不想的便是把事态闹大，如果让赵承书和程明静他们知道了，该显得她有多滑稽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没事没事，刚喝了很多热水，现在已经基本没有感觉了！”

曹默拿起外套，“那就好，那我送你回去吧。”嗯？邹书白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是呀，她现在是在曹默家里，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呢！“啊？我找一下我的外套！”邹书白慌乱地找了一圈外套未找到，而后才发现，外套一直穿在她身上，没有脱下来过！是的，她连外套都不曾脱下来过，对方便要赶她走了。邹书白看了看时间，的确也不早了，她从没想过留下来过夜，只是贪恋跟曹默在一起的时光，所以才忘了时间。但她好歹是救了他老婆孩子的人，对方连一句客套地叫她留下来先休息休息的话都没说，就要赶她走了，这让她心里还是不由得掠过丝丝凉意。

邹书白赌着气，“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嫂子应该马上就要下班了，你还是先去接她吧。”

曹默说：“我先送了你，再去接她，刚好顺路。”说罢，推着邹书白已经出门了，轮不到她来提反对意见。

途中，曹默问邹书白：“明静搬出去了，你现在一个住？”邹书白点头。曹默似乎想起点什么，“你今晚不是跟承书在一起吗，承书呢？”曹默并没问她跟赵承书关系，问了倒还好一点，她还可以解释，可对方不问，邹书白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去澄清她跟赵承书什么关系都没有吧？

邹书白不能说她是抛下赵承书来找他的，只得说：“他应该早就到家了吧，我们吃完饭就散了。”说罢，看了看手机，并没有赵承书的未接电话，心下又有些担忧。赵承书这人阴险得很，她放了他的鸽子，他没有立即来兴师问罪，指不定又在想着什么法子来整她呢。

曹默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而是拿出手机来打电话，邹书白赶忙上去阻拦。如果曹默这会儿跟赵承书通了电话，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不说，更让赵承书知道了她做的那些糗事。她今晚受的罪已经够了，可没力气再来应付那人的嘲讽。

邹书白忙说：“别给他打电话！”抢过手机来一看，才知对方是在给程明静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