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领着我们向前去，当从梦中惊醒，才发现童年已经逝去，青春正向我们招手。于是，我们一起步入了那充满浪漫、如诗如梦一般的豆蔻年华。

在那期间，我和小姐姐从未分开超过两天，我们之间的情谊更是用一两句话无法说清，甚至于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形容也绝不夸张。

在她的身上，我明白了、学会了很多，知道穷孩子为什么会去偷、去抢；为什么会为争夺一块饼而打架。

而且，我也学会了爬树，下水摸鱼，大把大把地吃东西，等等，我的身上也粘有了穷孩子的酸性与野性！

为此，母亲可没少操心，请了无数个家教来纠正这些“不良行为”，都是无功而返。母亲终于发火了，她说如果我再学些不雅的习惯，就把身边的佣人重新换掉，免得一天到晚尽学些坏毛病，我只好克制着去改掉它们，这是在习惯方面。

在学习上我却是能令她欣慰的，不光各门功课满分，而且已经有作文在报刊上发表，为此，秦先生没少在母亲面前夸奖我。

“这孩子的潜力不错，如果好好培养的话，将来必大有作为！”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带来的似的。

因此母亲是倍加疼爱我，她把我的功课与发表了的作文一一收集起来，每当有客人到家里来或者到别人家去，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以博得同路人的赞扬与羡慕。

有时，她也会把我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虽然那时个头已经和她一般高，但在她眼里我永远是她的小乖乖！），再语重心长地说：“宇儿啊！你要努力哟，家里几十号人都看着你呢，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你要为爷爷奶奶争气！为父母争气！也为你自己争气！”我伏在她肩头，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时候，哪里懂那么深奥的大道理！

那一段时间，母亲正为给我添个小弟弟而努力，也顾不得漂亮或是苗条，身体养得胖胖的，可肉倒是长起来了，肚子却老也长不起来，母亲说的小弟弟也老不出来。

她终于知道上当了，每天都在家里抱怨，“什么祠堂？什么退后三尺？简直是胡说八道！”

只是她再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小弟弟不会来，肚子也大不起来，倒使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连我也开始怕她。那算命先生真是可恨，他倒是一走了之，我们却在家里替他挨骂！

那倒也怪不得他，毕竟是他养家糊口的一门手艺啊。从自私的角度讲还得感谢他，不是他的那句“良言”，我和小姐姐也不会有机会朝夕相处，更不会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可见，坏话有时候也会成为好话，坏事有时也不见得就是灾难！

我记得，在那以前，我和小姐姐的关系一直都保持着好朋友的位置，我们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那要从上中学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我和几十个同龄的男生在离家不远的一所学校里读书。

那所学校对学生的苛刻与严格是远近闻名的，记得我刚入校的第一周就打破了两项纪录。请家长三次；罚抄写五次；面壁思过六次；站墙角n次；其中，请家长与罚站墙角均打破了学校前者的纪录。

有了一周深刻且惨重的教训后，我深深地体会到当坏学生的苦恼，被迫决定做一个乖乖的、听话的好学生。

当时，我们班乃至全校都存在严重的男女失调现象，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也许是许多父母都存在重男轻女的观念，其次是大部分有条件送女生读书的家庭都把孩子送进了女校。

在我们班里，众多的同学中只有两个女生。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俩女生自然被我们当国家级宝贝给供起来，其中一个叫罗剑朋的就坐在我后面。从名字上来分析她的父母在她未出生前一定对她抱有无限的希望，据说在她身体还未发育之前他们就全给她以男孩子的样子着装打扮，所以到目前为止，她的很多习惯与行为都和男孩子差不多。

她也不喜欢和女生玩，一下课就往男生堆里钻，于是，大伙儿都叫她“假小子”，实际上叫她“假小子”已经对她很客气了，曾经有人提议叫她“男人婆”或者更难听的称呼呢！

“假小子”不男不女，却挺招男孩子的喜欢，谁叫他们都“色心病狂”了呢？想想也可怜，亲近不了女同学，就向她靠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女生吧！

其中，我的同桌就是一位，他曾经骄傲地对我说他用两块钱就让一个街上的卖花女脱下了裤子，他还收藏了一整套西洋女人的裸体图片。

有一次，他故意偷偷塞了一张在我书里，晚上做作业时，我一翻开书，那张卡片就从里面跳了出来，母亲问那是什么？我慌忙在她之前把它攥在了手里，紧张地回答那是同学的东西，并悄悄把它转移到了小姐姐的手里，可它还是没能逃过母亲的眼睛。

她看着那张图片半晌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说，“这是你哪个同学的？不好好学习，就看这个？”

我支吾着不敢回答，母亲也没有深问，拿着卡片走了。

从头至尾都被小姐姐装进了眼里，我想给她解释，还来不及说话她就红着脸跑了。

这就是我那位同桌做的好事。有时我会想，他长大了肯定是一个超级大色鬼，我甚至已经想到了他前呼后拥、左搂右抱着美女时的那一番景象了。

在这方面我与同桌恰好相反，显得比较幼稚与傻气。

可能是因为发育比他们晚些的缘故吧！在我的眼里，女生还是原来的女生，并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吸引人，甚至有时还觉得她们很讨人厌。

由此，同桌老是叫我“未发育成功的”或者“小毛孩儿”，仿佛他有多大多成熟似的。

他们经常拉我加入他们的队伍，说那是进行“学前启蒙”教育，我和左琳娜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她是“假小子”罗剑朋的表妹，人长得不怎么样，却很可爱。像极了“假小子”，一样的大大咧咧、一样的莽撞，说话像是在放炮。

但她又绝不是“假小子”，看她的收拾打扮就知道了：短衫短裙、长筒皮靴、齐肩卷发，整套的装备绝对是当时最新潮流行的。

从她的言谈举止中透出一股富家子弟特有的骄横，这就是左琳娜给我留下的初次印象。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当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我的同桌正好和“假小子”坐在一起，我和左琳娜在一起。在两个女生上厕所之际，同桌凑过来坏坏地笑：“今晚全瞧你的了，我帮不上忙！”

我极不自在地笑笑。说实话，在进电影院的前一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不就是和同学看一场电影吗？可一进场就全傻眼了，里面全是一对一对的，小者和我们的年龄差不多，大者有六七十岁的老人，而他们的怀里往往躺了一两个比他们小很多的、花枝招展的大姐姐！

原来这是一部爱情片，是所有没谈恋爱的、正在谈恋爱的、或者已经谈过了恋爱的人都不愿错过的大片，而我们去看的时段正好是热恋的情侣们上座的时段，于是就看见了刚入场的那些场面。

一入场我就开始后悔先前的决定，可是左琳娜已经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手，像我们是多年的老相好似的。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的确是每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都不容错过的好片子。因为在影片刚刚开始几分钟时就已经有人尖叫起来，很多女人缩进了男人的怀里。男人也正好利用此时做一回绅士，找一找逝去的英雄的感觉。

左琳娜也是在那个时候投进我的怀抱的，当时我往一边移了一下，她便扑了个空。正想舒口气，她也随之而来，又和我挨在了一起！

我扭头看临排坐着的同桌，他们早已扭在了一起，隐约还看见同桌那不老实的手在到处乱动，吓得赶紧转了过来，生怕被他看见了，心里怦怦直跳。可是还是被他发现了，他敲敲我的背，在我耳边悄悄说：“你这家伙太不友好了吧！把别人晾到一边，你不懂得怜香惜玉吗？不懂就跟着我学！”

我不得不承认，在那方面的确应该叫同桌一声师傅，因为最初的所有教育都是他传授的。

那天晚上，我就顺应民意做了一回“绅士”，左琳娜一直都偎依在我怀里，我僵硬的身体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里各个部位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从那以后，我开始体会到了同桌的心思，对女生的身体有了感觉，就像发现了一样神奇的东西，想拨开面上的皮弄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也是从那一次起，我开始用另一种目光看待眼前的女孩子。奇怪的是对小姐姐又有另一种特别的感觉。记得那时候她有一根很粗的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间，辫子上总扎了一根红头绳，每当她把头发泻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条幽深的大瀑布。我喜欢看她站在井台边打水，喜欢她笑时露出的小兔牙，喜欢她弯腰扫地的样子，喜欢她睁着无知的大眼睛问我“为什么”，总之，我喜欢她的优点、缺点，喜欢她的一切。

她的身体单薄，已经开始发育，那衣服下面突起的部分就像一双含苞欲放的花蕾。她跳，它们就随她跳；她跑，它们也跟她跑，它们像一对可爱的精灵让她越发完美。

从那时起，我们都知道，我们马上就要长大。

而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姐开始躲我。我在客厅里，她就到后院；我去后院，她就在花园里；很多次，她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悄悄溜走，和我玩起了捉迷藏。

我和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在一起，而她却像影子一样在脑中挥之不去，我不得不像从前一样在一旁偷窥她。

那时候我确实还是一个未成熟的孩子。

总喜欢钻进床底下或者窗帘里和大家玩藏猫猫，每当看见大人们满院子到处找我的情形时就会暗自大笑。

那是年少时在小洋房里真正属于我的空间，我藏在那些地方，看着自己导演的恶作剧暗自得意！

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是小姐姐。但她始终是最忠实的保密者，她抓住我劝我去“自首”，却在母亲经过时说她并没有看见小少爷，我在窗帘缝隙里给她扮鬼脸，她吓得吸了一大口气。

有时候我也和她玩这个游戏，在她收拾房间的时候，会悄悄地藏在某个角落里直到被她发现。

可小姐姐已经有很久不到我的房间来了，我们之间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联系。

我好难过，躲在角落里流过好几次泪，还偷偷许过一个小小的愿望，意思大概是愿我和她又回到原来的时光，愿我们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

可它根本就没有实现！

也许从过去了的那许多的日子开始我对她的感情就已经在发生着快速的变化！

就像快要煮沸的水开始冒水泡，快要长大的孩子长出的青春痘。

那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人世间最幸福、最美好的感觉，那种感觉一直在我心中埋藏、滋长，似开了闸的水一发不可收拾，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我都在胡思乱想。

猜测她对我的感觉，想象怎样给她表达自己的爱意。脑中每时每刻都被这些思想所占据，无法再认真地学习了，也无法正常地生活了，我想必须告诉她藏在心中的这个秘密，必须，尽快，要么，我会得病，甚至死去……

终于提起笔，像同桌一样在一张张的小纸条上写下了求爱信：

翻开字典

想找一个形容你的字眼

翻阅所有页面

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你的美

无法用任何文字来比拟

怪不得

我会深深地爱上你

……

记得当时还写过很多像这样的小诗，但唯有这首印象最深。

可是，写好后又把它们给撕掉了，一次一次，写好又撕掉，撕掉又写好，脑中好像钻了只虫子——不听使唤了。

时间匆匆地从身边淌过去，我的心也随之愈来愈紧张、激动，几乎每天都盼望着能看见她，而几乎每天又害怕见到她。

我们之间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连在一起，又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分开。

我必须静下来，好好捋捋自己混乱的思绪。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夏天，开始放暑假。像往常一样，我把自己藏在房间里，蜷缩在窗台上，让厚重的窗帘幔帏隐去自己的身体。

在那方小小的世界里，可以不被人发现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当时，我正在看一本叫《呼啸山庄》的书，作者艾米丽·勃朗特，是从爸爸书房架子最下面一层找到的。

那是爸爸给我划分的“禁区”，意思是除了那一层的书而外，其他的都可以随便翻看。而好奇心驱使我想打开书柜看个究竟，终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地打开了书柜，发现了书架里的秘密。

于是，在百般无聊的日子里又找到了新的乐子——

在房间里，在窗帘的庇护下，惶恐不安地看起了那些所谓的“禁书”。

我看的第一本“禁书”是《红楼梦》，书中写贾宝玉初试云雨情那一回让我记忆犹新。当时，身体正在发育，对有些事情也朦朦胧胧有所知晓，再加之同学们的“启蒙教育”，对那一回就有了极大的兴趣。

后来，又看了更为大胆的《金瓶梅》，对书中所描述的男女之事就更加好奇了。

有好几个晚上，我都做了同一个梦，和小姐姐不是在草堆里就是在田野上做那淫秽之事，醒来后，浑身发热发烫，一摸裤子，湿了一大片。

有时，我会窃窃地想，那梦到底预示着什么？或许是幸福的开端，也或许是灾难的前兆？预感告诉我肯定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那是一个雨后的下午，朦胧的阳光从微湿的云雾中透射出来，照在湿漉漉的草皮上。

上午的一场雨洗去了连续很多天的高温气候，只剩下潮湿与清爽，打开一扇窗，阳光肆无忌惮地钻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整个世界顷刻间亮堂起来，让人萌发出想去拥抱它的愿望。

我坐在阳台上，用书蒙住眼睛，以此来打发漫长且寂寞的时间。朦胧中又看见那个女孩，站在不远处的灰雾中，浅蓝色的短上衣，乳白色的裙子，还有齐腰的辫子，看不见脸，只有若隐若现的背影。我追赶她，她消失得很快；我想抓住她，她却越来越远；我叫她等一等，问她是谁？她摇着头，始终不让我看见她的脸！

“啪！”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