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2
|本章字节:7824字
“他们给我看了很多很多,尤其是在他们得知我有一个比我稍微大一点的双胞胎姐姐之后。他们告诉我,双胞胎里面,后出生的那个会拥有特别的力量。很有趣,对吗?他们的死亡之舞精彩绝伦。跟死亡有关的那一整套玩意儿,头骨、交叉的大腿骨,还有掘墓人的工具,铁锹、镐以及锄头。他们装扮成送葬的哑巴,戴着高帽子,穿着黑衣服——”
“为首的是巴隆·撒麦迪,他所祈求的神明是雷格巴,就是那个‘清除障碍’的神明。你要献祭死者——去导致死亡。很怪诞的念头,对不对?”
“还有这个,”西比尔站起身来,从窗台上拿过来一件东西,“这是我的圣器,是由一个干葫芦和一个蛛网,以及——你们看到这些东西了吗?——晒干了的蛇的脊椎骨做成的。”
尽管没什么兴趣,我们也还是礼貌地看着。
西比尔满怀深情地摆弄着她那令人讨厌的玩物,发出咯咯的响声。
“很有意思。”德斯帕德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还能告诉你们更多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走神了。西比尔继续宣讲着她关于巫术和伏都教的各种见闻——迈特·卡夫,洛阿神,盖德家族——而那些话我一句都没听清。
我转过头,发现塞尔扎正带着几分嘲弄看着我。
“你一点儿都不信,对吗?”她咕哝道,“但你要知道,你想错了。你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用迷信、恐惧、或者宗教偏执来搪塞。的确存在一些最基本的事实,一些最自然的力量。一直都有,也一直会有。”
“我想我对此并无异议。”我说。
“聪明人。来,看看我的藏书室。”
我随着她穿过落地窗出来,来到花园里,沿着房子的一侧走去。
“这是我们在从前的马厩基础上改建的。”她解释说。
马厩和它旁边的屋子被改造成了一个大房间,其中一整面长长的墙上摆满了书。我走过它们的时候不由得惊呼起来。
“格雷小姐,你这里还真是有一些稀世珍本啊。这是原版的《女巫之锤》吗?要我说的话,你有不少珍品呢。”
“对啊,不是吗?”
“那部《魔法手册》——真是难得一见啊。”我一卷接一卷地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塞尔扎看着我——她的神情中有一种我不太明白的平静的满足感。
当我把那本《对撒都该主义的胜利》放回原处的时候,塞尔扎说:“能够得遇知音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多数人要么就无聊地打着哈欠,要么就目瞪口呆地看着。”
“我觉得跟巫术啊,魔法啊有关的,以及其他所有这类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吧?”我说,“你最初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的呢?”
“一言难尽啊……这个说来话长了……一开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看——然后呢,就被牢牢地抓住了!研究这个让人欲罢不能。看看人们都相信些什么——以及他们都做过些什么蠢事!”
我笑了起来。
“这种说法倒是让人耳目一新啊。我很高兴你没有全盘相信你读过的那些东西。”
“你万不可用看待可怜的西比尔那样的眼光来看待我。哦,没错,我刚才看见了你脸上的那种高傲!但你错了。在很多方面她都是个愚蠢的女人。她相信伏都教,相信妖魔鬼怪,相信巫术,然后把所有东西混在一起,变成个华丽而神秘的大杂烩——但是,她确实有法力。”
“法力?”
“我不知道你还能叫它什么……的确有人能够在这个世界和另一个充满神秘怪异力量的世界之间架起一座桥梁。西比尔就是其中之一。她是个一流的灵媒。她从不以此为生,但她的天赋是出类拔萃的。当她和我,还有贝拉在一起——”
“贝拉?”
“是啊。贝拉也有她自己的法力。我们都有,程度不同而已。作为一个团队——”
她突然停下来。
“巫师有限公司?”我微笑着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
我低头扫了一眼手里拿着的那本书。
“就像诺查丹玛斯和他的那一套?”
“就像诺查丹玛斯和他的那一套。”
我平静地说:“你确实相信这一套,对吗?”
“我不是相信,我是知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得意扬扬。我看着她。
“但你又怎么知道?用什么方法?有什么理由?”
她冲着书架一挥手——
“所有这些!太多的废话连篇!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但撇开那些迷信和时代的偏见——核心的部分就是事实!你只不过是把它们粉饰起来——事实总是被粉饰起来——以求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罢了。”
“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亲爱的老兄,为什么古往今来的人们要去求助于方士、巫师,还有巫医?其实只有两个原因。只有两样东西让人们梦寐以求,就算冒着遭天谴的风险也要想方设法得到:一种是春药,另一种是毒药。”
“啊。”
“很简单,对不对?爱——和死亡。春药——帮你得到你想要的男人;而安魂弥撒——帮你留住你的爱人。药要在月圆之夜服下。要念出那些魔鬼或者幽灵的名字。要在地上或者墙上画符。所有这些都不过是粉饰。事实真相就是吃下去的那点儿春药!”
“那死亡呢?”我问道。
“死亡?”她笑道,那怪异的轻笑让我很不舒服,“你对死亡那么感兴趣?”
“谁不感兴趣呢?”我轻巧地说道。
“我也想知道。”她用锐利的目光瞥了我一眼,吓了我一跳。
“死亡。历来做这种生意都要比卖春药的买卖大多了。不过——过去的那一套实在是太幼稚了!听说过波吉亚家族和他们赫赫有名的秘密毒药吧。你知道他们实际上用的是什么吗?不过是普通的砒霜而已!跟穷街陋巷里任何一个想毒害亲夫的妻子用的东西一模一样。不过如今我们已经进步多了。科学开阔了人们的眼界。”
“用不着痕迹、无法追踪的毒药?”我的声音中满是疑惑。
“毒药!那是老掉牙的把戏了。哄孩子的玩意儿。现在已经有新方法了。”
“比如说?”
“意志。了解意志究竟是什么——意志能够做什么——以及人们可以利用意志做什么。”
“请接着说下去。这太有意思了。”
“方法原则是尽人皆知的。巫医们在原始社会中已经使用了成百上千年。你不需要亲自动手去杀人。你需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告诉他去死。”
“暗示?但除非受害人笃信不疑,否则不会起作用的。”
“你的意思是说,对于欧洲人不起作用。”她纠正我说,“有时候是有效的,不过这不是关键所在。我们已经比巫医先进多了。心理学家已经指明了道路,那就是对于死亡的渴望!它就在那儿——每个人都有。去激发它!去激发死亡的意愿。”
“这是个有趣的想法。”我带着些许科学研究的兴趣说道,“对你的目标施加影响,让他去自杀?是这个意思吗?”
“你还是没弄明白。你听说过创伤性的疾病吗?”
“当然。”
“有些人会由于不想重返工作的潜意识而导致产生真正的疾病——不是诈病,是真的生病,有症状,也有实际的疼痛。很长时间以来这一直让医生伤透了脑筋。”
“我开始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缓缓说道。
“要想毁掉你的目标,必须要在他隐秘的潜意识自我上下功夫。存在于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死亡意愿必须被激发,被放大。”她越说越兴奋,“你还不明白吗?一场真正的疾病会被这种寻求死亡的自我所诱发。你想要生病,想要去死——于是,你就真的生病,真的死掉了。”
此刻她耀武扬威似的昂着头,而我则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当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这个女人有点儿疯狂……然而——
塞尔扎·格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不相信我,对吗?”
“这个理论很吸引人,格雷小姐——我承认,它很符合现代的思想。但是你打算怎么激发出这种我们大家都具有的死亡意愿呢?”
“那是我的秘密。方法!手段!有很多种交流的方式不需要通过接触。你只要想想无线电、雷达、电视就明白了。关于超感知力的实验研究还远没有达到人们的期待,但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掌握最首要、最简单的原则。有时候你也可能误打误撞地达到了目的——不过一旦你知道了它是如何起作用的,你就可以屡试不爽……”
“你能做到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然后她站远了一些,说道:“伊斯特布鲁克先生,你不能要求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
我跟着她走向房间通往花园的门口。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所有这些?”我问道。
“你能够理解我的那些藏书。人有时候需要——呃,跟别人说说话。而且——”
“怎么?”
“我有种感觉——贝拉也有——就是你可能需要我们。”
“需要你们?”
“贝拉觉得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们的。她很少感觉错。”
“我为什么会想要——就像你说的,来找你们呢?”
“这个嘛,”塞尔扎·格雷轻声说道,“我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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