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者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2
|本章字节:10008字
吕老板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杨老板,啥子意思嘛?有话好说嘛!”
“少废话,我现在就要钱!”浪舟凶巴巴地说。吕老板的老婆端着放着几只杯子的盘子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走过来了。
“杨老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总共欠黄老板3万5的材料款,我今天先付1万你看要不要的?”吕老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松了口。
浪舟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搭腔,只是举着藏刀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还嘀咕了一句:“龟儿子,好久没有见血了!”
“杨老板,2万要不要的?我只能先付2万了!”吕老板都快哭了。
“这样吧,你付3万,剩下的5千一个月以后再付!”浪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杨老板,真的没的3万的!”吕老板坚持只付2万。
“你妈了个x的,老子今天就要3万!”浪舟说完,举起手中的藏刀,一刀扫向石头茶几上的茶杯。茶杯碎了,茶水四溅。吕老板的老婆浑身一哆嗦,手里端着的盘子掉在了地上。又是几声脆响,盘子里的杯子也掉在地上碎了。最后,吕老板屈服了,回到屋子里取出了3万现金交给了浪舟。浪舟接过3沓子百元大钞看了看,这钱应该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封条还在。浪舟把钱交给了杨志伟,杨志伟装在了一个小手提包里。
“吕老板,不好意思的。开个玩笑,没有吓到你吧?”浪舟刚才冷若冰霜的脸又变得笑容满面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吕老板心里在滴血,脸上却是笑着:“杨老板,以后我有事情找到你,你也会像帮黄老板一样帮我吗?”
“绝对没的问题!我们及时雨咨询公司就是专门替人排忧解难的。这是我的名片,拿好喽!”浪舟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吕老板。吕老板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口袋里。
“好了!吕老板,你忙,不打搅了!”浪舟亲热地握了握吕老板的手,向大门外走去。杨志伟、李哥、张扬跟在浪舟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浪舟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张扬跟在身后,想:“老子成浪舟的跟班了!”
众人上了车子,浪舟摇下车窗,对站在门口的吕老板挥了挥手。杨志伟发动车子,向拉萨的方向驰去。
“浪舟,每次要钱都是这么顺利吗?要是吕老板不给钱,你真敢砍他吗?”张扬问。
“也就是吓唬吓唬他,有点钱的老板们都怕死!”浪舟说。
“如果碰上不怕死的怎么办呢?”张扬问。
“那就只有硬碰硬了!”浪舟回答。
“硬碰硬?那结果就是……”张扬斟酌着该怎么说。
“鱼死网破了!”浪舟漫不经心地说。
张扬望了一眼浪舟,没有说话。浪舟心里什么都清楚。鱼死网破!张扬想着浪舟的话,心里隐隐地为浪舟担心。
张扬没有想到,担心很快就变成了事实。那几天张扬拴在院子里的藏獒总是忽然就吼叫起来,声音像哭一样,非常难听。张扬想起了自己的邻居顿珠,想起了顿珠去世的老父亲。顿珠是一个离休的老干部,非常喜爱养狗,见到了张扬院子里高大威猛的藏獒很是喜爱。就请求张扬能否把这条狗牵到自己家里养上一段时间,陪陪自己80多岁的老父亲。张扬答应了。顿珠把这条狗牵回了自己的家。哪知这条藏獒在顿珠的院子里吼叫了一晚上以后,顿珠的老父亲第二天就去世了。人们都说这条狗不祥,顿珠又把狗给张扬牵了回来。张扬觉得顿珠迷信,也没有往心里去,继续把这条藏獒拴在院子里养着。可今天这条狗的叫声太凄凉了,张扬在家里坐卧不安,心里一阵一阵发慌。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张扬嘴里嘀咕着。嘟嘟嘟,张扬的电话响了起来。张扬按下了接听键。
“张……张大哥吗?你快来啊!曲水大桥!浪……浪舟死了!”卓玛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了张扬的耳朵。随后电话断了。卓玛自从那次在夜总会被浪舟牵着手走出去以后,忽然就疯狂地爱上了浪舟。卓玛需要在她的心目中显得非常强悍的浪舟的保护。浪舟和卓玛干柴烈火,爱情之火熊熊燃烧。听到卓玛哭泣的声音,张扬的头嗡嗡直响。张扬驾车向曲水大桥狂奔而去。张扬赶到曲水大桥时,看到很多人在围观。几个曲水县上的警察已经在现场了。他们一边维持秩序,一边照相拍照。一个藏族警察在用藏语对一个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年轻女人询问着什么。那是卓玛,就坐在浪舟的尸体边。浪舟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一块塑料布。拉萨河边是一辆翻滚得已经变了形的北京吉普。张扬想靠近浪舟的尸体。警察警惕地瞪着张扬,挥手让张扬站远一点。张扬无奈,稍稍站远了一点。这时,卓玛忽然清醒了,对着那个警察大声喊着:“让他过来。他是我的哥哥!”卓玛对张扬招着手。张扬向卓玛身边走去。警察这次没有说什么。张扬蹲在卓玛的身边,握住了卓玛冰凉的双手。
“卓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张扬焦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车子开着开着就翻了。”卓玛嗓子沙哑,已经哭不出来了。
“那你……?”张扬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车子要翻的时候,浪舟把我抱在了怀里。他在保护着我。”卓玛抽泣着。张扬不再说话,张扬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一辆高速行驶的北京吉普,忽然失控了,在冲向拉萨河的瞬间,浪舟把卓玛紧紧抱在了怀里。车子翻滚着,被甩出车子的浪舟蜷缩着,在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着地。命运的眷顾,浪舟的身体果然先着地了。浪舟紧紧抱着卓玛翻滚着。最后,浪舟不动了,摊开了双臂。吓呆了的卓玛躺在浪舟柔软的身上。卓玛只是受了些轻伤和惊吓,卓玛活了下来。不久,李刚勇带着几个警察也赶到了现场。县上的警察通知了刑警队。李刚勇望了一眼呆呆坐在卓玛身边的张扬,没有说话。李刚勇蹲在变形的吉普车面前,仔细地观看着。许久,李刚勇叹了口气,走到张扬的面前。
“车子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不过还需要鉴定。浪舟得罪过什么人没有?”李刚勇问。李刚勇对张扬的朋友浪舟也很熟悉,只是不知道浪舟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
张扬没有回答李刚勇的问话,只是望着拉萨河水自言自语着:“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张扬在心底深深地叹息。
在人民医院,张扬来到了卓玛的病房。卓玛精神好了一些。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转账支票递给张扬,说:“浪舟躺在我怀里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卓玛!一定把这个交给张扬。”
张扬接过支票看了一眼,是山南一家工程队欠张扬的款子。上面的一串数字和张扬心里的预算准确无误。张扬把支票放进包里,久久没有说话。
张扬一边给卓玛削着一个苹果,一边问:“浪舟走的时候还说了什么?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的?”
卓玛摇摇头,忽然哭了,满脸都是泪水。
“他前几天就感觉到了什么?他说如果他走了,就让你照顾我,将来为我找个好男人。”卓玛用手捂住脸,号啕大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不是度母,”卓玛大喊大叫着。张扬一阵难受。几个护士冲进了病房,想知道病人为何忽然大哭。
几辆小车和一辆“东风”卡车过了曲水大桥向机场方向驰去。东风卡车的车厢里堆放着满满的木料和几条废旧轮胎。走了没有多远,拐进了一个山谷。在一片空地上,大大的柴堆架好了。浪舟的尸体被架了上去,尸体上又放了一排木料。严文斌在木堆上倒了一桶汽油。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严文斌从口袋里取出一盒大宾馆专用的火柴盒,取出一根长长的火柴。严文斌望着张扬,张扬点了点头。呲的一声,严文斌划燃了一根长长的火柴,丢在了木材堆上,浸满了汽油的木材堆砰的一下燃了起来,很快就弥漫着燃烧起来。火舌噬舔着浪舟的尸身,渐渐就是冲天的大火,火星子飞溅,噼啪噼啪的声音响成一片。噼噼啪啪的响声中,一个小东西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下。张扬揉了揉眼睛,眼前只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团火燃着浪舟的头颅,忽然一声爆响,浪舟的头骨竟然裂开了。恍惚中,一缕轻烟袅袅升起,在火堆的上空飘浮了很久,才渐渐散去。浪舟的灵魂走了。张扬的热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
老陈醋号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最后变成了干号,几次昏厥过去。仿佛死去的浪舟是他的亲生儿子。众人沉默不语,想着各自的心事。
张扬透过朦胧的泪眼,注视着燃烧的火焰,多像火热而寂寞的青春啊!5年前,张扬从远方跋涉而来,在当雄县的路边,见到了瘦瘦高高的浪舟。这个长着一个有些歪斜的鼻子的重庆人,也就比张扬大一两岁吧。他像《水浒传》里的柴大官人一样,虽然也很穷,却大包大揽地像一个富翁。他请张扬吃西北人的粉丝汤,张扬竟一口气吃了10个花卷。张扬想起浪舟最喜欢《汪洋中的一条船》里面的郑丰喜,虽然跛着个脚,却一脸灿烂的笑容。他当场就把自己原来的那个有些土气的名字改成了“浪舟”,浪迹天涯的一叶小舟啊!张扬想起和浪舟在文化宫广场摆烟摊套圈,浪舟辛苦了一下午做成的竹圈套还在张扬的抽屉里保存着。张扬想起和浪舟在“百乐门”小歌舞厅唱歌,浪舟一掷千金的豪爽……火焰渐渐模糊不清,最后摇摆了几下就熄灭了。近4个小时,尸体和木堆都成为了灰烬。
张扬抬头望天,天边晚霞正艳,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和寂寞。
张扬走近渐渐冷却的灰烬旁蹲下身子,看到了那个在噼噼啪啪的火声中飞了出来的小东西。那是一颗牙齿,牙齿的面上是淡淡的熏黑。张扬把这颗牙齿拾起来,手指轻轻拭去了上面的黑灰。一颗淡黄色的牙齿在张扬的手心里。在金黄色的夕阳里,这颗牙齿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泽。
张扬握着浪舟的一颗牙齿,轻轻念着:“尘归尘、土归土。”
车子回到了拉萨,张扬和陈忠、黄金宝、杨志伟、李哥等人走进了陈忠的“庄园”大酒店。大家的心情都不好,简单地吃了些东西。打了声招呼,众人就散了。
“文斌,我们去拉萨大桥。”张扬走出“庄园”大酒店的大门,对严文斌说。严文斌走到停车场,将车子开了出来。张扬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严文斌稳稳地驾驶着车子,沿着金珠路向拉萨大桥的方向驰去。拉萨大桥到了,张扬让严文斌把车子停在引桥的路边。严文斌默默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张扬站在拉萨大桥上,夕阳已经完全隐去了,还有一些淡淡的光徘徊在天际,似乎不忍离去,透着一股子哀伤。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兄弟!一路走好!”张扬摊开了手掌,小小的牙齿滑落下去。它直直地坠了下去,感觉轻飘飘的。小小的牙齿连一个浪花都没有掀起就沉没不见了,就像许多人的人生,默默地来了,默默地走了。张扬抬起头,两颗大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随后滴落在脚下的尘土中。张扬走进车里,坐在后面。严文斌不说一句话,发动了车子。
“文斌,放首歌听听吧!”张扬吩咐着,微微闭上了眼睛。严文斌打开了车上的录音机,磁带丝丝地转动着,一会儿,里面传出了一首歌,声音嘶哑高亢:“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兄弟,我的好兄弟,噢!哥哥惦记着你,兄弟,我的好兄弟。就在这盏路灯下,我告别了你,兄弟,我的好兄弟。你歪着脑袋,拈紧拳头,挺着胸膛,向着你的天下走去……”
树倒猢狲散,浪舟死后,公司渐渐不景气,最后也就垮了。卓玛伤好后,去了那曲很偏僻的一个县城,并在下面的一个乡找到了一个小学教师的职位。杨志伟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包着小工程。李哥去了另外的一家公司,继续做着跌宕起伏的工作。老陈醋流落在拉萨街头,靠给人擦皮鞋为生。他似乎更老了,藏式长袍脏兮兮的,不知有多久没有洗过了。张扬曾经在转布达拉宫时,在布达拉宫的山脚下见到过他几次。当时老陈醋正眯着眼睛,干瘪的嘴唇嚅动着,仿佛在述说着什么。嘴角流着涎水也不知道擦一擦,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柳红死了,海东死了,荒漠死了,浪舟也死了。陈忠的“庄园”大酒店经过重金装修,焕然一新。陈忠站在门前,心满意足地望着它,内心感到很自豪。黄金宝捧着三炮台,一口一口地抿着。黄金宝的手表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他在青年路盘下了一间很大的铺面,黄金宝的“亨通”手表商行开业了,满心喜悦的黄金宝开着他的尼桑车到处送着请柬。几年艰苦的奋斗,黄金宝鸟枪换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