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每个人都是一座自私的岛屿

（1）

爱情蛋糕广告最后的剪辑差不多出来了，我们一起看了下样片，都觉得很不错。连齐总也终于承认这个版本确实比最初的版本质量要高很多，画面优美，故事也很感人。

在开会的时候，齐总对我们全组人员进行了表扬，他尤其感谢苏飞扬：“终究是才子，才会有这样优质的创意。”

苏飞扬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十分灿烂，他站起来，说：“这个广告的创意来自杨如意，不是我。我只是做了一些细节上的修改。这次最大的功臣应该是杨如意。”

我一怔，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我感觉自己的脸刷地红了。苏飞扬举着我打印出来的那份文案，说：“虽然杨如意是新人，但是她的才华有目共睹，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有这样的创新思维和工作激情。”

齐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第一次，对我赞许地点了点头。我想，这一刻开始，他应该不会再不记得我的名字。

这也是我工作了这么些年来，能力第一次得到上层人士的认可。

我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却不会表现自己，也不懂得表现自己。和别人一起工作，我只会做好分配给我的工作，或者替别人完善一下他们的工作，到了要摆功的时候，我常常躲得远远的。而那些在工作上拈轻怕重的人因为天生的好口才和厚脸皮，往往能够最先得到领导的赏识。

我以为，像我这样默默无闻工作的老黄牛，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自己是无可取代的人，可是每次都让我失望了。高高在上的领导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观察下属平时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效率，他们根本不关心过程，他们只求结果。而一个人再有能力，他也永远做不到缺了你一个公司就无法运转，即使你辞职离开，马上又会有新的人取代你，即使暂时能力不如你，只需要一段时间，只要他肯钻研，他就完全可以胜任你的工作。

在如今这样的就业环境下，永远不会缺少人才。这个残酷的现实道理，是我工作了这么多年以后深深领悟到的，这个道理让人泄气，让我从一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大学毕业生，变成了一个将自我缩小了n倍的人。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做老黄牛，虽然这个创意来自我，但此前苏飞扬从来没有对人言，我也根本毫不在意，只要创意被采纳，对于我这样的小职员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却会在全组会议上如此高调宣布，这真的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会议散了以后，我默默地跟着苏飞扬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头也不抬地说：“是想感谢我吗？不用了。”

我真诚地说：“是真的想亲口对你说声谢谢。”

他抬起头来，脸色淡淡地：“有什么好谢的，这本来就是你的创意。有能力就应该被拿出来肯定。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如果你没有能力，适应不了工作，我也是第一个就会踢你出去的人。在工作上，我从来不徇私。”

我笑着说：“知道啦！知道你是一个好上司，平时都是听同事背后这么议论你，还以为他们是在拍马屁，现在才知道你这个人为人确实不错。”

他皱眉：“你这个人，缺乏识人的眼光，既然是背后议论就不存在是拍马屁。不过我还得解释几句，那次在碧蓝度假村，当时我没有马上说出来创意是你修改的，是因为如果当时马上就说是你这个小人物提供的创意，齐总可能不会批准。他这个人，就是怕麻烦，也怕承担超支费用。”

我笑着说：“你背后说齐总，不怕我私下去告密？”

苏飞扬也笑了：“去吧，你看他会信你还是信任我，傻帽。”

一句“傻帽”仿佛拉近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我想起那晚上被他抱在怀里的情景，脸无由地红了。

我赶紧说：“苏总，我出去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晚上，我收拾整理着房间，苏飞扬因为陪客户，不回家吃饭。我乐得一个人悠闲自在。

我替苏飞扬整理着他的衣橱柜，看有没有需要清洗的衣裳。

忽然，我的眼光落在一件悬挂着的衬衣上。

我呆了，取下衬衣，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顿时怒火中烧。

苏飞扬，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捉弄我？

我拨打苏飞扬的手机，他刚一接通，我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苏飞扬，你不是人，你怎么这么无耻，你是一个小偷，你偷我的东西，你”

他不等我说完，“啪”地就挂了电话，再拨打过去，已经关机。

我坐在沙发上，一分一秒地等待着苏飞扬回家。我已经气得小宇宙快爆炸了。

他今天一定是故意气我，很少晚归的他，今天却一直到了午夜12点，才开门走了进来，见我还怒气冲冲地坐在沙发上，嬉皮笑脸地说：“哟，这么贤惠啊，真像等老公回家的女人。”

“等你个头，苏飞扬，这件阿玛尼衬衣是怎么回事？我替毕宇买的礼物，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

我将那件蓝格子衬衣甩到他脸上。

他捧着衬衣，居然面不改色地承认：“是我拿的，我已经拿了，你想怎么样？你肯送衣服给别人，为什么不肯送给我？你吃我的，住我的，送我件衣服有什么了不起。”

“你”这句话可真伤人自尊，我承认我确实一直在吃他的，住他的，可是我也有用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虽然我不承认我是他的生活助理，其实我却尽到了一个不拿薪水的生活助理的职责。

我想和他对骂，可是忽然间觉得全身无力，白天他对我工作的肯定，和此刻他对我的尖酸刻薄的讽刺，让我实在无法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放到同一个人的身上。

我从他身上取回衬衣，不再争辩，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将门锁上，开始清理自己的行李。

在他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时间，虽然住的好，生活表面安定，其实内心时刻焦虑，毕竟这不是我的家，不能给我归属感，感觉自己时刻会被主人赶出去。而现在，其实就是在变相地赶我走。

我的行李不多，装好行李箱，看看身上的钱，应该足够住几天稍微便宜的旅馆，有这几天时间，找朋友帮忙找一个地方住的问题应该不大。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么晚出去，不知道外面安全不安全。

可是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拉开房门，提着行李箱，看也不看坐在沙发上的苏飞扬一眼，径直走向大门。

苏飞扬说：“你干嘛？这么晚了你闹什么闹？”

我拿出钥匙，丢到地上：“苏总监，谢谢你收留了我一段时间。不过，我觉得你并不合适做我的室友。再见。”

苏飞扬追上来：“杨如意，你疯了吗？你心眼怎么就这么小，你看看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大街上晃荡地都是不三不四的人，你这个时候出去，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有多危险都比呆在你身边被你伤害自尊更安全。苏飞扬，我算是看清楚你了，你高兴的时候，就可以哄着我，不高兴了，就随时伤害我的自尊心。没有错，我是吃了你的，住了你的，可是你凭良心说，我住在这里的时候，我有没有照顾好你？下班不管多晚多累都会替你去买菜，买你爱吃的零食和水果，我像一个丫鬟一样毫无抱怨地伺候你，在此之前我伺候我自己都没有这么精心。你只是比我幸运多一些钱，但并不代表因此你可以讥讽我，你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你付出了物质，我付出了精力，我并不欠你的。”

苏飞扬欲拿我的行李箱，被我推开，我说：“别再拦我了，也别再找你怕黑的借口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住你这里了。再见。”

我拉开门，一道冷风从过道里穿过来，令我打了个寒噤。可是我还是毅然决然地迈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默立了片刻，就毫无犹豫地朝电梯口走去。

电梯门开了，看着里面空无一人的空间，虽然有些害怕了，可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我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灯影朦胧，一辆的士都没有看到，而这个附近又没有看到一家旅馆。我抬头看着很远的地方，亮着一处彩色霓虹，也许那里可以找到小旅馆。

我听到前面传来摩托车突突的声音，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里，不是禁摩了吗？怎么这么晚还有摩托乱窜？该不是抢劫的吧？我不禁捏紧了行李箱，站着不动，等着那摩托车开过来。

摩托车打开车灯，雪亮的光束照耀着我，一个男人粗噶地吼着：“坐车吗？”

原来是拉生意的摩的！我眯缝着眼，躲避着光束，犹豫了片刻，正想和他谈价格，一个人影忽然闪了出来，从身后死死拉住了我的行李箱。

我吓得尖叫一声，回头看，竟然是冷色铁青的苏飞扬。

“你这个神经病，快跟我回去。”苏飞扬对我吼着。

摩托车从我身边开过去，那男人还不忘啰嗦几句：“原来是小两口吵架了”

苏飞扬说：“你再不回去，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小夫妻在吵架。”

我抢不过他，眼看着行李箱被他提在了手里，索性放了下来，任他拎着。

“我就是不回去，那是你的家，你想让我住就住，不高兴了还可以说伤人自尊的话把人赶出来。”

“我下回再也不说这样的话，行了吧？你吃我的住我的，我乐意，行了吧？”苏飞扬有些急了。

我纠正他：“不对，不能说你乐意，明明就是我拿自己的劳动换来的。”

苏飞扬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快回去吧，好冷的，我都没有穿外套。回去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咦，有好消息听？是什么？苏飞扬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在他连哄带骗之下，我半高兴半生气地跟着他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迫不及待地问他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苏飞扬说：“爱情蛋糕的广告，徐莹莹非常满意，已经签字了，过几天电视台就会播放了。只要她的款项一到位，你，我，还有我们组里的成员都有奖金可以拿，这算好消息吧！”

啊，有钱可以拿，当然是好消息。

我正乐得想笑，忽然瞥到那件阿玛尼的衬衣，又气不打一处来：“这件衬衣可花了我差不多一个月的薪水，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总不能拿这个再去送给毕宇。还有，你在那个盒子里塞的什么，难怪毕宇见了没有吭声，也不让我看。”

苏飞扬说：“没什么，就放了一个别人送给我的小公仔，挺可爱的。”

什么？公仔？还是旧的？我没好气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呢？毕宇毕竟是我的客户，得罪了他就会失去一个客户。”

苏飞扬眨巴着双眼皮的大眼睛，说：“杨如意，我对你够好的了吧，算提拔你了的吧，你怎么就没有考虑过送我一件礼物聊表心意？这件衬衣，是我陪你去买的，我以为是送给我的，反正现在我已经穿过了，不信你闻闻，还有我的汗味儿，你就当送给我的礼物，行不？”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男人呢？都30岁了，还像一个孩子一样找人讨要礼物。望着那件阿玛尼，我心痛起来，天，我的一个月薪水哟！

问题是，我要什么时候才再能送份像样的礼物给毕宇呢？

（2）

第二天下班以后，我去水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大苹果，然后直接去了“人人家”。

一路上，回想起自从认识毕宇以来，他对我那么的好，那么义气，我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欠了他的人情，欠了又欠。就连辛苦替他选一件衬衣，也莫名其妙地被苏飞扬掉包了。真不明白毕宇当时为什么不多问我一句，那我就可以早些发现了。

像毕宇这么好的男人，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真奇怪他的老婆当年怎么就会那么狠心地离他远嫁而去？

毕宇不在办公室里，他的职员告诉我老板在厨房里。

我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毕宇戴着洁白的厨师帽在那里炒菜。

我从背后看着他，他在大力翻炒，动作娴熟、优美、认真，他也许也是真的喜欢烹调，和我一样可是炒完一个菜，他都不休息一下，马上又开始下一道。要知道他拿着的可是大锅，而且现在天气这么热，在高温的厨房里，也不知道他究竟呆了有多久。

我的鼻头有些发酸，我明白他在用体力自虐的方式逼迫自己不去想心事。治疗心口的伤痛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醉酒，第二种是睡大觉，第三种就是劳累自己的身体。这三种方式我基本都已经用过。

我走到他身后，对他说：“要我帮忙吗？”

毕宇惊讶地回头，看到是我，说：“你来得正好，你有口福了，我做了这么多菜，都请你吃。”

我数数，已经有五盘菜了。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陪我吃啊！”我说。

他摘掉帽子，停下炒菜，干脆地说：“好！”

我们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吃饭，将门关上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吃着菜，小心地瞄了他一眼：“毕宇，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毕宇一愣：“我没有和谁在生气啊，更何况是你。”

我笑着说：“那就好。毕宇，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好不算优点。”

毕宇苦笑：“你们这些女孩子说话就是奇怪，脾气好居然不是优点？”

“那当然，你的脾气好得太不正常了。”我继续胡说八道，想引开他的注意力，“你想想啊，收到一个明明是阿玛尼服装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公仔，这明显在逗你乐嘛！你居然不生气，甚至连好奇地询问一声都没有。是不是你根本不在意我送的这份礼物呢？”

毕宇笑着说：“就是因为太在意，所以不管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又怎么会质疑你呢？”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一跳，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淡然，像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当真，这才稳下心来。

杨如意啊杨如意，你是不是有些敏感过头了。毕宇是拿你当哥们儿，说话才这么随便，你怎么可以误会人家别有深意呢？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一盘菜吗？毕宇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男人，钻石王老五呢，又怎么会对你这个黄毛丫头有“意思”呢？

我自嘲地笑起来，心想也许是自己太久没有交往过男朋友，有些神经过敏了。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毕宇，其实呢，人人都有过去，过去的事情想太多了，会想成神经病的，你就当没有遇到过李婷，就当一切没有发生，你还是过自己的正常日子，好吗？”

他端着酒杯，盯着里面金黄色的啤酒液体，苦笑着说：“也许，只有喝醉了才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如意，其实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往事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如果真能做到那样，那也说明这个人是一个无心的人。”

我也叹了口气：“如果可能，我倒真愿意做一个无心的人。”

毕宇探询地望着我：“你很少提起过你的故事，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一怔，我的心事始终逃不脱他的眼睛。

毕宇说：“如意，你是一个单纯的女孩，笑起来挺可爱的，可是你的眼睛里藏了很多的心事，这些，我都明白。我从来不过问你的私事，可是有些时候，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会觉得痛快一些。而我，你应该相信，绝对是你可以放心的朋友，可以静静听你倾诉并且为你保守秘密的人。”

我默默摇头：“毕宇，对不起，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唯独这件往事，我不想再说。我不想说的原因并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怕付出了几年的努力想要去忘却的事情，再重新讲述的时候又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我所付出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毕宇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在我的酒杯里倒满啤酒，然后和我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我强笑着说：“虽然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件秘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说出去，因为我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提过。”

毕宇挑挑眉毛：“你勾起了人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打算送你一件阿玛尼的衬衣的，我都已经挑好了，可是和我同住的人，他眼馋这件衬衣，偷偷掉包了。所以我一定会再买一件更好的衬衣送给你做礼物，但是价格对于我来说稍微地可能需要再给我段时间。”

毕宇笑着问：“竟然有人眼馋你送给我的礼物？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他是嫉妒吧？本来我是不打算收你什么礼物的，因为我又不是为了求你的报答才和你来往的，不过有人竟然这么眼红我，那我可不能白担了这个罪名。”

我急忙辩解：“不不不，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不，也不能说没有他，他就是我的上司苏飞扬。”

我把苏飞扬开车撞伤我然后我又因何与他同住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他知道。末了，我问他：“你相信不相信我的人品？我和苏飞扬不过是异性合住而已，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同居关系。”

毕宇说：“傻姑娘，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因为你的眼睛不会欺骗人。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误会你和苏飞扬在同居呢？”他用一种顽皮的眼神瞅着我。

我急了：“你是我的客户啊，很多事情当然应该对你交代清楚，免得你以为我设了局让你为我们公司做业务。我们公司的人都不知道我住在苏总监的房子里，在公司里，他也当我和其他小职员一样一视同仁”

毕宇沉吟了片刻：“你如果是因为没有住房而和苏飞扬同住，你们毕竟是一家公司的，时间久了，难免不会被人知道，到时候说难听的话的人就会多了。这样吧，我替你找处住房，你尽快搬出来。”

我脸红了：“谢谢你，你能不能先替我留意着，可是这几个月，我没有什么钱，租不起房子，也交不了租房押金”

“那没有关系，我替你付。”

我摇头：“不用了，其实住苏飞扬家，或者搬离出来你替我交房租，都欠了你们的人情。还是等我手里有了点余钱再说吧！先谢谢你了。”

他还想劝我几句，忽然包厢门口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随即门打开了，李婷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门口，对毕宇说：“哲明不见了”她脸色苍白，浑身是汗，可见已经急火攻心了。

（3）

毕宇开着车，载着我和李婷顺着哲明丢失的方向一路找去。

李婷结结巴巴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李婷在一家美容店做美容的时候，让哲明坐在沙发上看图画书，三四岁的小男孩最是淘气的时候，怎么都坐不住，一不留神就窜出去了。李婷围着美容店转了几个圈都没有找到儿子。

她着急地说：“我不敢告诉给我爸爸妈妈知道，他们上了年纪，一定会急死去。滨海市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了，毕宇，求求你，帮帮忙哲明，可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

毕宇说：“知道儿子是命根子，你就不应该把他一个人扔在一旁。你还是那么自私，什么事情都只先想到自己。你先生呢？让你先生也出来找。”

李婷说：“他在日本，没有跟我回国。哲明走失的事情我不能告诉给他知道”

毕宇说：“你现在才着急无法对你丈夫交代！刚才把儿子丢下来一个人做美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呢？儿子如果真的不见了，我看你怎么应对家人？”

我冲毕宇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责怪李婷了。瞧人家已经急成那样。

毕宇想了想，说：“这条街的治安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人特意来拐带孩子。前面有个警察岗亭，我们去问问，看看孩子是不是在那里。”

我们走进治安岗亭，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哲明正和一个警察在玩耍呢！

李婷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激动得哭了起来。还是毕宇冷静，拿出身份证，交给警察看，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警察知道。

警察说：“是一位好心人将孩子送到我们这里来的，说看到这个小孩一个人在街上玩，怕遇到坏人，就交给我们了。我们正在发愁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他的父母。你们做一个登记吧！”

抱着孩子从岗亭里走出来，毕宇冲着李婷说：“都是当妈的人了，拜托你有点责任心好不好？这儿子是你生的，你带不好他趁早别带，这次运气好找回来了，下次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我看你怎么对孩子的爸爸、爷爷奶奶们交代。”

哲明或许是累了，斜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半闭着眼睛。李婷小声说：“这孩子太淘气了，我总不能时刻盯着他呀，一不小心他就会走丢了。”

毕宇从她身上抱起孩子，说：“他困了，让他去我的车上躺会吧！你看现在天都这么黑了，我开车送你们母子回家吧！”

李婷一副犹豫的模样，毕宇回头说：“放心好了，我就送你到你家附近，你说停车就停车，我不会过问你父母家的详细地址的，我不会去打扰你的。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你和别人都有孩子了，我毕宇再差劲也不会吃回头草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毕宇把孩子小心翼翼放到车后座上，从后备箱里翻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了已经熟睡的哲明身上。

我小声对他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哲明是你的孩子呢！”

毕宇摇摇头：“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我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个女人的肚子里呢！唉。”他通过后视镜看着睡着了的哲明，眼里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李婷让我们把车停在了巷子口，然后抱着孩子离去，走的时候只淡淡说了句谢谢。或许在这个女人心里，毕宇真的不过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毕宇送我回家的路上，又是沉默不语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我开始有些了解毕宇的内心世界了，外表显得粗犷的他其实内心却细腻多情。不管李婷如何辜负了他，他始终对她做不到狠心。

这，也是所有容易受伤害的人的特性。

将我放下车时，毕宇说：“房子的事情好办，我有一个朋友正好有套房子要出租，如果觉得和苏飞扬住一起不太方便，你随时告诉我。”

“知道了。你自己开车也当心。”我想了想，补充一句：“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他点点头回我一句：“你自己也是。”

车渐渐开出了我的视线，我想，对于这个多情的男人来说，恐怕今夜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4）

爱情蛋糕广告顺利在电视台播出了，反响很好，大家都很高兴。就数着日子等着发奖金了。

可是日子一日日的过去，奖金根本就没有影子，渐渐有谣言传出来，说这个爱情蛋糕广告根本就是一个烂账，没有钱收的。

我私下问左玲，什么叫“烂账”？虽然她只比我早进创意部一个月，但感觉她的消息面比我广得多。

她告诉我，广告公司都有烂账，就是即使签署了合同或者制作出了广告，但是对方就是找种种借口拖着不给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烂账。如果为了这些“烂账”和人家打官司，赔上时间还要赔精力，所以最后只好少收点钱或者用物质来抵押草草了事。但是制作这个广告的团队，那些辛苦费公司基本上还是会偿付的，毕竟大家是打工的人，都靠工资吃饭。

听说辛苦费还是会偿付，我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星海岸”是一个这么有规模的广告公司，我相信它再亏不会亏员工的。

这日我正在电脑前忙碌，忽然听到创意部的人在议论：“你们听到没有？刚刚苏总在齐总的办公室和他争吵起来了。”

我的耳朵顿时竖起来了，苏飞扬真的是臭脾气，竟然和齐总吵起来了。再有才，他也是一个高级打工的，怎么能如此无礼地对待老板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担心苏飞扬，害怕他的火爆脾气得罪了老板，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不便。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又该怎么去提醒他我这片好心呢？

那些人在继续说：“听说徐小姐并没有跟公司签订合同，老板也没有打算跟她要钱”

有人纳闷地追问：“这是为什么？”

知道一点内情的人说：“你傻呀，这都看不明白，老板对人家徐小姐有意思，替人家做点无偿广告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家顿时嘘声一片，有人表示不满：“泡妞竟然耍这样的手段，老爷子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呢，他管理公司可是铁腕手段的，如果知道儿子这么糟践公司”

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或许他们也知道言多必失吧！

忽然，我听到办公室门外有动静，大家也听到了，全都凑到走道上，恰好看到苏飞扬脸色铁青地从齐总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粗鲁地摔着门，嘴里还气愤地说：“老子就是不干了，欠的钱也要追讨回来。”他气呼呼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

大家回到座位上，有人幸灾乐祸地说：“我就知道，公司会出现两虎相争的情况。”

左玲凑到我面前，说：“如意，你说我们的那点奖金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我安慰她说：“放心吧，这是高层之间的矛盾，和我们这些小职员没有关系，我们那点奖金对公司来说算什么呢？公司不会拖欠我们的。”

我真的并不为自己那点可怜的奖金担心，我感觉我更担心苏飞扬，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在公司发这么大火。在家里，苏飞扬虽然像个小孩子般那么任性，可是在公司，处理公事时，他也是举止非常有分寸有谋略的人，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应该不会如此举止失常。

我想了想，替苏飞扬泡了杯热茶，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我听到他闷闷地说：“进来。”

这是我进公司以来第一次主动走进他的办公室。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两腿翘在桌子上，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是股票信息。

见是我，他板着脸说：“找我什么事？”

我沉吟了一会，把茶放在他桌子上说：“没什么事情，就看你心情好些了没有。”

他脸色缓和了：“我知道怎么调适自己的心情，不用你提醒。”他看了一眼我替他泡的热茶，说：“外面是不是有人在议论我和齐总争执的事情了？”

我说：“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和老总吵架啊，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他喝了口茶，挥挥手：“我知道，你不要啰嗦了，既然没有事你就出去吧！对了，你可以传点话给参与了爱情蛋糕策划的人，让他们放心，公司欠他们的奖金一定会发的。”

我本来想走了，一听这话又站住了：“苏总，你不会是为了这个事情和齐总争执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但是看脸色，估计我所料不差。

他说：“这个事情和你无关，总之你放心，跟我苏飞扬做事的人，没有拿不到报酬的。”

他的表情显得很任性，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暖心。

我认真地说：“苏总，在公事上，你确实是一个让人尊敬的上司。”

“那难道说在私事上我就不那么让你尊敬了？”

“私事上的事情我不予评价。苏总，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跟着你做事了。不过你放心，我相信大家也不都是为了钱在干活儿，你不要太给自己压力，也不要和老板争执”

“行了行了，罗利啰嗦的，你出去吧，让我耳根清净一下。”他像赶苍蝇一样赶着我，但是脸色缓和了很多。也许我的话令他的情绪好一些了。

我关上他办公室的门，在走道上遇到了欧阳姐，她神色漠然地从我身边走过去，径直走进了齐总的办公室。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qq上对左玲说：“放心好了，我们的钱没有任何问题的。”

眼睛看着阳光暖洋洋地在窗台上爬过，心里却晃动着那张任性的脸，和他相处时间越久，越发现他有很多的缺点，却也渐渐开始了解到他的优点。见过了无数欺负人的上司，苏飞扬，确实是一个正直的难能可贵的上司，在这个尔虞我诈的职场上，能有几位上司会替自己的下属出头？能维护好自己手下的利益？

而更关键的是，我悲哀地看着周围那些依然在激动地议论纷纷的同事们，即使被维护了，又会有几个存有感恩的心呢？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被维护是理所当然吧！

大家都只忙碌于自己的生活，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只会想尽办法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受影响，至于别人过得如何，那都是别人的事情。

人都是这么自私的，这是本性，无法更改。

这座现实的城市就像一座浩渺的海洋，每一个人都像漂浮在其上的岛屿，遥遥可见其实又遥不可及，你封闭自己的内心却渴望窥探别人的秘密。而最后，越来越孤单的，其实还是你自己。

我，作为一个小人物，只能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无从改变。我只能保证自己，能识别到苏飞扬这样的上司的好，并且去珍惜。

第十四章生活总是这样的，快乐少于痛苦，笑颜少于愁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