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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和容小古赶到点上，专案组的会议已召开，技侦部门正在汇报：“在绿色花园4号楼前发现被劫匪抛弃的黑色本田车。”投影上打出现场照片。

“我们在车内提取到两只被撬开的银行专业钱箱及散落的人民币，经清点，共2300元。钱币上没有指纹，现场勘查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们的工作没有遗漏。”

景连问：“车查得怎么样？”

宫五一回答：“通过调查，这辆黑色本田是本市金尤鑫国际贸易集团在2月3日丢失的。”

“报失了吗？”

“没有。”

容小古忍不住：“失主没有说明不报失的理由吗？这不正常呀。”没有人反对他的插嘴。

宫五一解释：“该车隶属集团公司工程部，该部长邓小波认为大过年的上报，不吉利，也就压了下来。”

景连叫人：“小孩，说说你的。”

容小古勇气十足：“劫匪会开车，我们多了一条可查询的线索，交管局的备案有资料可查，另外……”他转过头看周玉，对方冲他很坚定地点点头：“劫匪使用先进武器是事实，但是，并不能说明他从事过特种行业，也未必服过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片，凡是参加此案的人物都是京城顶尖的警界精英，担当着各分局刑侦要案的一把二把，全是现职，阅案无数，经验丰富，容小古违背常规的思路，让各位大吃一惊，全然不能接受，连景连都为之一震。

容小古已经感觉到抵触和压力：“不可思议，荒谬是不是？不客气地讲，对方是个高手，他之所以敢做大案，敢突破，他是想证明，自己是最好的，使用的武器威力大，新奇先进专业，非毛贼所为，非土包子所为，非地痞流氓所为，从表面上是这样，也符合逻辑，但是，这恰恰是他的高明之处，诱导我们偏离正确的侦查方向，圈定的范围与现实的他相距甚远。”

景连不住地点头，而底下议论纷纷：

“这小子，看推理看多了。”

“怎么可能呢？劫匪选择的射击角度专业到极点。”

“谁都知道，国产枪械和国外枪械的价格之悬殊，这账谁都会算。”

“那些老河底子，没这道行。”

“从枪的渠道来讲，对方有一定实力。”

“他肯定镀过金。”

“流窜作案，也不是不可能。”

“我跟你想法一样，这一阶段的摸排，很明显的问题愣是没上来，彻底否认外地作案未免有些绝对。”

“这毛孩异想天开，无任何依据。”

景连并没阻止，相反，他专心去倾听。

容小古有些不自然，周玉加以鼓励：“认识需要实践证明，得允许同行考究，争论的焦点其最后的目的都是一个，把劫匪拿下。这不是坏事儿，反而会促使你尽快进步。”

容小古释然。

景连的手机响了：“喂，知道了，马上。”会议室即刻全无声息：“海淀两个在押的，撂了，说是东北人干的，并且亲眼见过枪，五一、周玉你们过去。”

特情队队长老哈开着奔驰车，容小古自感很荣幸地坐在身旁。

周玉道：“老哈，怎么样？”

“脚朝天，把弟兄们折腾死了。”

“怎么没苗头呀？”

“小子埋得挺深，犯口儿的不少，没一个有价值的，一问就傻，也难怪，换上谁借他10个脑袋，也不敢揽到自己头上。”

“力气还得下，搞不好就从你那边翻出来。”

“但愿如此。”

“今儿怎么弄？”

“大离子见过这小子的把子，只要掐住他，就能将那小子的落脚处搞定。”

“他这把子干什么的？”

“贩粉的，三个迪厅都是他的地盘。”

“掐他，他的下家儿没了，大离子愿意？”

“敢，他不乐意，姥姥。”

望着哈队自信和坚定的样子，容小古打心眼里服气，要知道，京城中折腾之人成千上万，为我所用，谈何容易。能在特殊的战线上，将另类群体掌控于手中，非常人所能。

非常迪厅门口，周六，生意火爆。

周玉他们分别守候在两辆车中，容小古很恭敬地递上一支烟：“哈队，您吸烟。”

老哈推了一下，拿出自己的软包中华，回敬一支：“兄弟，抽我的。”容小古接过，“你就是容小古？”

容小古点点头，他没想到老哈竟然对自己还有印象。

“不错，兄弟。”

“请哈队指点。”

“做警察的也需要稳、准、狠。”老哈很直，“玩儿不得半点虚的、花活儿，得凭真本事。一个合格的警察，必须拔尖，关键的时刻，要显出自己的身手。”

他眼尖，已经瞧见容小古眼珠子往上翻了一下：“这不是逞能，更不需要礼让，你有能力，能拿下案子，让事实说话。社会在发展，罪犯同样在进步，犯罪也在升格，警察队伍中，论资排辈早已成为过去，尊敬领导，尊重前辈固然应该，但在侦破案件中，只要是正确的，就要坚持。”

他抽烟很凶，又接上一支：“你有知识，这就是资本，你需要补的，那就是虚心请教老家伙们的经验。不要小视这些经验，它是老辈们几十年的积累，很受用，这一点上低头认，值，不冤。”

周玉狠狠地拍着容小古的肩膀：“小孩，我跟你说，哈队的徒弟上百，全加起来也没有对你这一次说得这么推心置腹，掏心窝子的话，你小子真幸运。”

容小古傻笑着，说别的已经多余。

哈队看了一下价格不菲的手表：“该到了。”话刚落音，一个干巴瘦的男人开车门坐了上来：“老大，兄弟们已经撒下去了。”

哈队哼了一声，没言语。

也就五六分钟，大离子的电话响：“喂，说。”他的口气很硬：“知道了，大哥，人在里边，跟一个骚货，白色休闲情侣装，挺乍眼的，兄弟闪了。”人，走下车。

哈队回头：“掐吧。”

迪厅里，震耳欲聋，人们都在亢奋之中，目标很快锁定，哈队靠上去，目标很踏实地往外走，到了跟前，容小古才发现哈队用枪实实在在地顶着目标的腰眼。

突审相当顺利，东北人志子已经回老家，居住在小傍家的租住房。

专案组马上通知东北警方布控，景连急令卓义带队坐飞机直赴哈尔滨。

当地公安机关大力协助，情报准确，顺利将志子抓获，枪也缴获，但审讯结果令侦察员大失所望，经过核实，志子在2·4发案期间因其母亲病危，没有作案时间。

卓义他们还没喘口气，景连来电督令立即坐飞机返京，机场，容小古早已等候在此，一脸的严肃，一言不发，只有警报器忠实地发挥着它的作用。

专案组会议室，高级警官到位，宫五一正在汇报案情：“3月13日，午11点37分，指挥中心接到110报警，本市合盛玉顶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于建平和保卫部工作人员范铭驾驶一辆别克公务车从建行西四分理处取款返回，车辆驶出银行30米处，一辆黑色尼桑轿车从斜刺里高速冲击，一个急刹车拦住公务车去路，从车中窜出一个蒙面歹徒，手持枪枝顶住于建平的脑袋，喝令他拔钥匙熄火，保卫人员范铭刚开口喊，有话好说，别冲动，歹徒即刻行凶，连开三枪，将其打死，劫走铝合金提箱一个，内有84万现金和500万大额可转让定期存单一张，歹徒驾车逃离现场。

“11点38分，110警车到达，封锁现场，11点46分，西城分局刑警大队、分局领导到达，11点50分，市局刑侦总队、大案队、主管局长先后到达，指挥现场成立3·13专案组，并立即组织警力全市查控堵截可疑车辆，现场勘查随即开展。”

主管局长：“技侦。”

王松打开投影：“中枪者已死亡，现场提取的两枚弹壳是12号口径的00号霰弹。”这一回他鉴于上一次汇报工作的被动，准备极为充分：“它是国外警察部队用的最广泛的杀伤霰弹，每一发霰弹内装有12颗铝弹，上述两枚弹壳，均出自同一支警用霰弹枪发射。”

他粗喘了一口气：“经过我们查找资料，并经过上级主管部门和科研机构的大力协助，经过鉴定，已查明，作案者使用的武器，是意大利弗兰齐公司的spas12霰弹枪，它的工作原理，只需要拨动一下转换杆，就能在半自动或泵动这两种工作方式间转换，正是因为该枪同时具备霰弹枪两种工作方式的优点，所以价格非常昂贵，国外警察部队，只有很小部分的特警部队使用。”

很多刑事警察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精力集中，烟瘾大的，甚至忘了点烟。

王松忠于自己的职责：“在我们国内的执法机构中，过去并没有使用霰弹枪执法，近几年，有关厂家经过组织和研发才开始生产警用霰弹枪，目前被正式采用的警用霰弹枪是97式，它的外形类似于美国莫斯伯特m590型泵动式霰弹枪，只有部分地区的公安机关采用它，冲锋枪、手枪、自动步枪仍然是我国警察部队执法的主要武器。

“而在西方国家，由于暴力犯罪分子和恐怖分子所持有的武器比过去更显强大，因此，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境外执法机构大量采用大火力的自动步枪。

“有意识地选择，其原因还在于霰弹枪后坐力过大，其实，很多警察同行都不了解其专有性能，有着100多年历史的霰弹枪绝对是一件不容忽视的警用武器。”

他环视四周，又将目光扫到领导脸上，见很专注，继续自己的阐述：“之所以重视霰弹枪，是由于它子弹的特性，霰弹枪发射时，它的弹丸呈一个逐渐扩散的弹群，形成致命的杀伤面，这也正是霰弹枪在近距离内，命中率极高的特征。”

他打出画面，照片一目了然：“当装上鹿弹，也就是3·13劫案歹徒使用的大号铅弹丸，每扣动一次扳机，就有数个弹丸急速打向目标，比起一颗弹丸击打有极高的命中率，同时具备多个弹丸同时命中，这样，对人体致命处的破坏概率也远远高于普通子弹。

“各位同事，欧洲人身材高大魁梧，身体素质极好，被普通子弹命中后，只要不击中要害之处，仍可负隅顽抗，而被霰弹枪击中，还能反抗者寥寥无几，如此的杀伤力，它完全是最好的近战武器。

“它的优点多多，由于它的专用弹丸在飞行过程中，不会自转，因此，在以较小角度命中比较硬的物体时，会比普通线膛枪的弹头更容易反弹，当弹丸以30度的角度接触地面时，所有弹丸会在弹起后沿地面十几度小夹角向前横扫。

“在实战当中，持有者发挥出创意，在街巷中，暴力案犯藏在汽车后面不暴露身体，形成对峙时，警务人员可以瞄准车底下方的地面进行射击，让弹丸反弹击中案犯脚部，身体倒地后，继续反弹射击，将其击毙。”

容小古突然插言：“王处，当超过25米距离，霰弹枪的准确度，不足以击中一个人形大小的枪靶。”

王松从容应答：“你提得非常正确，在实战中，超过有效距离，很有可能误中旁者，况且，职业罪犯会有防弹衣装备，手枪弹和普通霰弹未必能穿透。

“这种现象已经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换上带膛线的独头弹，不仅能准确命中150米远的目标，而且，它还能产生比步枪弹大得多的破坏力，大家都是行家里手，4级防弹皮完全挡得住步枪弹，但却挡不住独头弹。

“它的威力就在于，一个巨大球头的冲击能量，怎么都能把人震成严重内伤。

“另外，它的多用性，它的杀伤威力极大，但只要换上其他弹药，也可变成低杀伤性武器，有的国家警察的巡逻车上，为警方人员配备了一种称之为震荡弹的特种枪弹，射击时会射出一个沙袋，将案犯击倒打翻在地，从而起到擒获的作用。在对付骚乱群体时，装上枪榴弹发射器，用空包弹可以准确地抛射100米之外的目标，也可以发射催泪弹和痛球手榴弹，完全掌控局面。”

介绍完霰弹枪，他做补充说明：“这类武器出现在劫案现场，很罕见，很特殊，作案人具备专业水准。”

不等景连点将，周玉自觉站出来：“又出现一个特殊，2·4案和3·13案，有很多相似之处。一、单独作案；二、驾驶车辆抢劫；三、作案工具都是先进的武器；四、目标都是银行。”

景连问：“偶然呢？先有的榜样，后有追随仿效者呢？”

“不存在偶然。”

“太绝对。”

“不可能存在同等技能、同等素质的两个人，很难平衡、很难相同。”

容小古紧跟其上：“我与周队意见一致，他在跟我们玩儿花活儿，越更新花样、变异，越说明既突出他所谓的高超，又迷惑我们从枪械上将他分离出各不相干的两个劫案。”

卓义持反对意见：“案犯设计精确、从容，且使用如此先进的武器，这样的案子，把全国有前科的都摆上桌，哪个够格？”

柏力与他相同：“并案条件不具备，没有任何论据可证实为一人所为，趁火打劫的也极有可能，各位应该记得，80年代北京曾经出现过一批抢出租的，犯罪，也有跟风的。”

容小古争辩：“枪怎么解释？”

柏力张口就来：“现在中国，今非昔比，由封闭到公民随意出行，那么多的通道，加之人们对金钱的渴求，一把枪械非法进来，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容小古：“卓队，单从武器装备上判定案犯是个白人，未免牵强。”

卓义辩解：“有句俗话，干什么吆喝什么，北京的案例，下至全国各地侦破的案子，抢劫的不少，抢劫杀人也存在，查一查翻一翻卷宗，用的都是什么作案工具？一目了然，犯罪升级这个问题也早已列入我们工作重点之中，能这么娴熟、专业犯罪的，你给我找出来。”问题提得尖锐，回答得尖刻，矛盾相当明显，各持己见。

周玉又站起来：“还得拿车为重点，罪犯使用的交通工具就是车。前一段工作大家都尽力，我个人认为，再过一遍筛子，不是否认兄弟们的工作，线索还得从这些人身上出，哪怕侦查方向错了，起码把这些人扫了一遍，我们踏实，不怕弯路，就怕漏。”

景连与主管局长商定，开始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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