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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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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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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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496字


幕间休息的时候,詹奎斯扶着法伊娜来到了贵宾休息室。法伊娜仍沉醉在音乐给她带来的兴奋中。这是江夏唯一一次感到年老的法伊娜心中被尘封了多年的热情。但是他知道,法伊娜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


“法伊娜,波士顿交响乐团太棒了!小泽先生真是了不起!他说音乐会结束后要请我们去他的酒店坐坐呢!”


“我不去。”法伊娜依旧淡淡地说。


江夏能感到詹奎斯着实有些失望。


“你身体不舒服吗?”


“休息室里还有旁的人吗?”


“没有,只我们两个。”


法伊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没有作声。


“怎么了?”詹奎斯怯怯地问。


“描述一下这间休息室。”


“呃……房间不大,顶上有水晶灯,有两个皮沙发、一个茶几。门在你的右手边。在走廊尽头,走廊口有服务生守着。”詹奎斯不明就里,但仍依着法伊娜的要求形容着这间休息室,“墙上有五幅音乐家画像,有贝多芬、门德尔松、莫……”


“有窗吗?”


“没有。法伊娜,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一样东西我要交给你,你能替我保管吗?”


“当然可以!”


法伊娜停了停,从外罩线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支精巧的金属管子,沉甸甸的小有些分量。


詹奎斯小心翼翼地接了,并没有说话。江夏想象得出,他一定是在愣愣地望着法伊娜,不知该问什么。


“这是一管脑细胞,是一个叫帕特的人的。”


江夏的心提了起来。法伊娜仍很平静。


“帕特?”詹奎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法伊娜显然是要将什么事嘱托给詹奎斯,江夏想,这件事多半和那具骇人的死婴有关。有一点现在可以肯定了:法伊娜是信任詹奎斯的。无论前天晚上绑住法伊娜的是施韦尔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能成功地嫁祸詹奎斯。虽然是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虽然法伊娜目不视物,她仍可以清楚地判断是谁在捣鬼。何况……更何况法伊娜根本就没有瞎!


这老太太一生做事谨慎,她之所以到现在才采取一些行动,一定是确认了什么事情,也许早晨去摸的那具尸骨也给了她什么启示。


“帕特的记忆很重要,我希望有一天有人能看到……”法伊娜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江夏听得出来,法伊娜想看到的,不仅是帕特记忆中如何记录了那具死婴的命运,更重要的恐怕是帕特记忆中的自己吧。


“怎么看?”詹奎斯问道。


“现在还没有办法,所以我请你一定要妥善保管。而且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吗?这很重要,如果有人知道帕特的脑细胞在你手中,你就会有危险。在适当的时候,我会请你把帕特的脑细胞以及我的脑细胞一并交给懂得看的人。可能需要你去一趟西班牙。”


詹奎斯对法伊娜的话半信半疑,更让他感到困惑的是,这位他敬重的老房东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神秘。


“我知道你对我说的话有所怀疑……”法伊娜接着说,“还原一个人记忆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找一个合适的载体,让你的记忆成为那个载体的记忆。”


江夏苦不堪言,到此时此刻他才最终确认,自己便是法伊娜口中的“载体”。也不知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能修来这等福分!


詹奎斯听得呆了,愣了许久才说出话来:“法伊娜,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研究?”


“你和施韦尔的研究吗?”


“是啊。我们一直在做移植记忆和提取记忆的研究,而且我们正是在找这样的记忆载体!但是即使有了载体,我们的技术还没办法把人的记忆移植到载体上;即使成功地移植了,我们也没办法把记忆提取出来。”


江夏微微叹口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遗憾情怀。他在心里几乎有些发狠地念叨:你们要找的载体在中国,姓江名夏,提取记忆的仪器在中国北京,土炕路一号的大水罐里!


“你要的东西都会有的,”法伊娜悠悠地说道,“你会得到应有的启示。”


江夏心里一阵阵发冷,这似乎印证了一直以来的一个猜测:一切都是法伊娜的精心策划。在参观麻省理工学院的声学实验室时,作为导游的大学生杰西卡讲起的那段逸事萦绕在耳边。詹奎斯在建设声学实验室时所得到的那份神秘的设计图,一定也是法伊娜所为。她一直在暗中指导着詹奎斯。但是中国的实验室呢?难道也是法伊娜指导詹奎斯建造的吗?目的是什么呢?


错综复杂的诸多头绪正在一点一点联结起来。江夏的头脑在飞速地运转,夹杂着法伊娜的记忆、自己的记忆,也许还有帕特的记忆,和其他的不知道什么人的记忆,像龙卷风一般旋转着、呼啸着,卷起层层细沙,汇集成一条由地至天,影影绰绰的细线……法伊娜手里有一具婴儿标本,她在年轻时被帕特骗走了婴儿的脑细胞和青涩的感情;她将婴儿标本送到了西班牙,交给了一位名叫格里戈?高斯坦的小朋友;她不知何时拿到了帕特的脑细胞,交给了詹奎斯,也许也将自己的脑细胞交给了他;她将声学实验室的设计图暗中给了詹奎斯,那间声学实验室的真实功能是将脑细胞中存有的信息加载到合适的“载体”上;詹奎斯按照法伊娜的指导找到了江夏,将她的记忆移植给他:中国北京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些记忆的提取地。所有这些是为了让他江夏,这个记忆的“载体”,能够将所有线索整合起来,到西班牙去找回那具婴儿标本……故事似乎已串起大半,但是还是有不对的地方。帕特曾经在一九三五年取走了婴儿的脑细胞,又在婴儿标本远赴西班牙的前夜成功地调了包。可叹法伊娜的宏伟计划,现在已变得毫无意义。


“我希望近期和你讨论一些事情。另外也会把我自己的脑细胞给你。下个星期五的晚上,你来找我。”


“啊?好的。”詹奎斯一头雾水,但是,显然他已经感觉到眼前这位只会每天弹琴的老房东并不简单。


“另外,今天我们的对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是说,任何人。”


詹奎斯又轻轻拍了拍法伊娜的双手,说道:“我发誓。”


大堂中响起轻扬的钟声,音乐会后半场即将开演。法伊娜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詹奎斯赶紧起身把她搀扶起来。


江夏自然也随法伊娜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这感觉着实不错。法伊娜握着詹奎斯的左手缓缓前行,江夏忽然想起了什么,悉心感觉詹奎斯的左手。在他中指第二关节的地方确实有一块骨节是鼓起来的。写有赵丞名字和电话的手正是詹奎斯的!赵丞到底是谁?在整个计划中扮演什么角色?


“还有,”法伊娜并没有移动步伐,缓缓地说,“今天我去了联邦调查局,协助调查一桩二十年前的杀人案。”


“哦?”


“死者的身上留有我的头发,所以他们找到我。”


“你的头发?你认识这个人吗?”


法伊娜点点头:“我认识,你也认识的……”


江夏感觉詹奎斯抓着法伊娜的手一紧,他的心也随之一动。


“帕特这个人非常有手段……他准备了两颗炸弹。当第一颗不响了,他就马上予以清除再用第二颗顶替上……身边的人不一定都可靠,你要留心。”


詹奎斯没有说话,他一定被这番话搞糊涂了。而江夏也似懂非懂,帕特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她如此忌惮?而法伊娜在停尸房用手一摸便摸出这许多线索来也让江夏增添了许多佩服。她一定对人体骨骼十分熟悉,也一定摸出了那死者是谁!


眼前似乎有了些变化,急速地暗了下来。江夏努力辨认着。搀扶法伊娜的手也多了起来,仿佛是在她的身左身右各有一个人在托扶着。


“你说你没事儿一个人跑这儿来干什么?”是叶广庭的声音,“我这趟来回机票你得给我报了!”


哦?从梦里出来啦?江夏纳罕着,左边这个人是谁?轻子吗?


“这次多亏了叶广庭,”左边的人说道,是轻子,“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急人……”


什么什么呀?江夏心里奇怪得很,他试探着动了动身子,感觉虚弱无力。这时他已粗略看清旁边的大水罐的边形。叶广庭腾出手打开了手电,地上坑坑洼洼,确是在大厂房里。然而江夏的视野是开阔的,大到能看到很宽广的地方。


这仍是在记忆里。


但不是法伊娜的记忆,而是自己的!


“你们小两口瞎闹,害得我得从纽约飞半个地球过来。”叶广庭仍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明白了,这是几天前叶广庭从纽约飞回北京,与轻子一同在旧厂房的地上找到自己时的记忆。怕是与法伊娜的记忆一同混在自己脑中,一起被激活了。


“这段没劲儿!看过啦!拉我出去!”江夏摇晃着脑袋大声嚷道。


突然,他安静下来。从叶广庭的肩头望过去,在一只铁制配电柜后面,俨然有一个人的脑袋稍稍地探了出来!


原来在这厂房中还有第四个人!他会是谁呢?一连串名字在江夏脑子里炸了锅一般蹦出来。


叶广庭和轻子拖着江夏缓慢向外走,那个人的脑袋从视野中消失。当时的自己一定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来视野不如记忆中宽广;二来那个人隐蔽得实在太远、太好;三来呢,一个行将虚脱的人能注意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