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序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7
|本章字节:10880字
二
逐渐地,江夏的眼前亮了起来。他看到一个小女孩正睁着惊恐的双眼仰望自己的父亲。
父亲捧着一个罐子,里面赫然盛着一具只有半截的婴儿标本!婴儿鼓鼓的眼睛半闭着,火柴棍一般的手指紧紧攥成个拳头勾在胸前。嘴巴微张,露出蟾蜍一样的上颌和舌头,嘴旁边有一颗突起。他的样子十分痛苦和可怖。
“孩子,”父亲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也许你的一生都要和这件标本为伴了。”父亲眼里尽是悲哀,他接着说:“你没有见过你的爷爷,他曾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外科医生。他把毕生的心血都放在他的诊所里,救治了无数的病人。他的才华直到今天也没有人能够超越。然而,他的事业就毁在这个孩子身上。”
小女孩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一直紧张的小肩膀也逐渐松弛开来。但是她的眼睛始终紧盯着标本罐中的死婴。
“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你爷爷的诊所里来了一对外国人。他们打开层层包裹的毛毯,里面是一对刚出生一个月的连体婴儿!”
父亲停下来看着始终没有言语的女儿,摸摸她的头,带她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你今年十岁了,相信你的奶奶已经告诉你什么是连体婴儿了,是不是?”
小女孩终于有了些反应,轻轻点了下头。
父亲欣慰地长出口气,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你能把一对连体婴儿分割开吗?我是说,分开后他们还都各自活着。”
女孩摇摇头。
“哈哈哈!”父亲一扫阴郁的情绪,爽朗地笑出了声,“你可以的,可以的。听奶奶说你的手越来越灵巧了。也许再过两年你就可以做到了。”
女孩眨眨眼睛,仿佛对那一天并不很期待。
父亲独自憧憬了片刻,接着说道:“你爷爷遇到的连体婴很奇怪,他们几乎面对着面,两个头,四只手四条腿,只是髋骨的位置是相连的,而且两个男孩共用一对睾丸。根据你爷爷的记载,这对连体婴是在一八八九年四月二十日诞下的。他们的父母是奥地利人,年龄相差二十多岁。据你爷爷的问诊记录,孩子的父亲是母亲的叔父,这可多奇怪!他们坐船来到美国,希望你爷爷把连体婴分割开来。他花三天时间做了详尽的手术方案,并且在一八八九年的五月二十六日那天实施了手术。”
父亲托着标本罐子转了转,把罐体上注明标本制作日期(1889526)的标签给女孩看。女孩伸出细长但有力的手指去碰那标签,摸一摸然后开始抠边上的蜡。父亲轻轻地把女孩的手推开,把罐子放在自己脚边。
“这是爷爷的笔迹。他成功地分开了两个婴儿,”父亲停了下来,面露难色,但转而还是执着地说了出来,“两个男婴各保留一只睾丸。”
女孩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羞涩。望着罐子里的标本,她的手指在默默地动着、游走着,仿佛在模拟爷爷当年手术分割连体婴儿的操作。
父亲注意到了,低下头看了会儿女儿的手,没有评论。
“然而手术后才几个小时,当你爷爷重返监护室的时候,他发现其中一个孩子,就是罐子里的这个,已经没了气息。裹在下身的纱布被拉开,睾丸也被撕扯掉了。而活下来的那个满手满嘴的鲜血,躺在那里正睡得香甜。”
凝重重新回到了父亲脸上,仿佛看到了当时血腥可怕的一幕。女孩的手也停止了动作,垂立在身侧。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父亲似是在问女儿,又似在问自己。
女孩的小眉头拧了起来,似是在想,又似没在想什么。
“你爷爷赶紧做了详尽的记录,但是他后来对你奶奶只说了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极度狭隘的、出生仅月余的孩子杀死了他的兄弟’。我想你爷爷说的是对的。然而奇怪的事远远不只这些。打那以后,你爷爷的诊所不断有人离奇地死去。大家对他从信任到唾弃,不仅没有人再去他的诊所里就医,即使在路上遇到也都避得远远的,都说他的诊所里有恶鬼。你爷爷没过多久也去世了。但他是不相信鬼邪的。他知道,所谓的魔鬼就是那个婴儿——被抱回欧洲的,连体婴儿中活下来的那一个。”
父亲从裤兜里掏出一本拿绳线缠扎起来的皮面记事簿。
“这是你爷爷生前整理的一些手札。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他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他认为那个‘极度狭隘的孩子’绝非寻常。他与生俱来的嫉恨、贪婪和杀戮本性使嗅到他仇恨气息的人都要死于非命,包括和他同在一个监护室的无辜病人,也包括你爷爷……”
女孩探出头来,绕过父亲看那罐子。她的小身子靠在沙发上,单脚着地,另一只悠来荡去,仿佛在听一个离奇的故事,和自己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父亲已经决定要在今天把这件事都讲给女儿,虽然眼见她听得已有些松懈,但也固执地说下去:“布朗医生是你爷爷的好朋友,他们曾经一同创办了波士顿儿童医院。他相信你爷爷的遭遇一定事出有因,所以顶着巨大的压力收购了‘第三台’诊所,把钱都给了咱们。你爷爷把连体婴中死去的那个做成了标本留存下来,他坚信邪恶与善良本源于一体,这个倒霉的小东西也许与另一个有着同样的能量和智慧,只要做正确的引导,他可以拯救世界也未可知!但是这件事你爷爷和谁都没有提起,只告诉了你奶奶。”
女孩指着标本罐脱口而出:“都死了都死了!”
父亲乐了:“谁说不是呢?哈哈哈!但是智慧可以重生啊,你爷爷认为可以,你奶奶认为可以,我也认为可以。虽然我们都没能让他的智慧复活,但是也许你可以呢,是不是?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件标本保存好。他的大脑里一定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想得到它来做坏事的人今后一定会有很多。你一定记着我这句话。”
女孩的小嘴噘起老高,嘟囔着:“这对兄弟是……”
“活下来的那个叫阿道夫o希特勒,罐子里的叫阿代尔o希特勒。他们的父母,就是把这对兄弟送到你爷爷那里的人,据说也已经死了。是否死于非命不得而知,但是我想是有联系的。我可以说是阿道夫的同龄人,看过你爷爷的手札之后,这些年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阿道夫?希特勒原本一直默默无闻,一直靠孤儿救济金和卖自己的画为生计。我曾经幼稚地认为你爷爷的判断出了问题。然而是我错了,他邪恶的能量只是被环境压制了一时,他终究会做出震撼世界的事来!”
父亲把女儿搂了过来,仰起脸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女孩毕竟还小,哪里知道阿道夫和阿代尔关她什么事。她只知道窝在父亲的臂弯里比站在冰冷的手术台旁舒服惬意。阿代尔一生下来就被自己的兄弟弄死了,阿道夫也已是孤儿,比起她来可是可怜得多了。
“十几年前,应该是……一九一四年吧,那时你还没有出生。全世界打了一场仗。二十多岁的阿道夫在那时候就预言了他的国家会战败。他认为犹太人是德国的敌人,是日尔曼民族的绊脚石,一定要予以清除才可以成就大业。就像是要清除掉分去他一只睾丸的兄弟一般!”
“后来德国真的战败了。再后来阿道夫改造德国工人党,发动的慕尼黑啤酒馆暴动等一系列动乱都印证了你爷爷当初的推断,阿道夫是一个极度狭隘,极具杀戮本性,却的确具有大智慧和超强能量的人。他今年和爸爸一样是三十九岁,以这样的势头下去,我想用不了多久,阿道夫将可以统治全世界了。那将是世界的末日!如果再有人把阿代尔的智慧偷去辅佐阿道夫的话,你想想吧,女儿。”父亲用手按住脚旁的罐子,仿佛他的希望都在那里面盛着,害怕它插翅飞走一般,“但是孩子,‘智慧’只是个中性词,我们可以赋予阿代尔正义。也许只有阿代尔才能与阿道夫抗衡!”
随着几声轻微的敲门声,女孩的奶奶推门走了进来。妇人六十来岁的模样,个头很高大,头发已经全白,蓬蓬地卷在两侧,眼睛里闪着精光,但也充满了慈爱。她端了盘小饼干,女孩从沙发上一挺小肚子蹦下地来,奔去奶奶那里取饼干。
父亲挪了挪身体,腾出位置来给奶奶。
“今天也不必说那么深入吧,西伦?”奶奶说,“小法伊娜才十岁,一下子哪听得进去这许多东西?”
“你教了她那么多外科手术知识和操作,还有基因学、生理学,她的心智早已远远超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了。对了妈妈,你教了她我爸爸独创的缝合术没有?我想起件有意思的事儿得告诉她。”
奶奶会意地点点头。
“法伊娜,”父亲来了兴致,用手指在膝盖上描画着,“奶奶教给你的大伤口缝合术是爷爷独创的。据说是受到东方佛教‘卐’字的启发。这样缝合不会破坏皮肤和肌肉的组织,减少渗出液,伤口非常容易愈合。你爷爷当初为阿道夫和阿代尔兄弟施行分割术时就是用的这样的缝合术。阿代尔标本的下半身被除去了所以看不到,但是阿道夫的下体却一定留有这样的疤痕。有意思的是,我看到由阿道夫设计的他们的党旗,就是这样一个‘卐’字!只不过顺时针旋转了45度!哈哈哈!恐怕是他自己对着镜子设计的吧?全世界也没几个人了解这个标志的寓意呢!竟是他下体的一块疤痕而已!哈哈哈!”
父亲得意极了,满脸的光彩。奶奶也在微笑。小法伊娜看看两位高兴的大人,也手舞足蹈起来。
“只可惜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利用阿代尔的大脑。”奶奶说,“等研究出来,整个地球恐怕已经成了阿道夫?希特勒统治下的炼狱了。”
父亲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去了,对奶奶说道:“所以我想还是让法伊娜带着阿代尔回到美国去。法伊娜在那种环境下才有可能做出突破性的工作。”
“去美国?”奶奶心中仿佛对此有些忌惮,“你最好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要知道,离开苏联去到美国等于是将阿代尔的秘密暴露在世人面前。我同意,要尽快想办法激发阿代尔的潜能就一定要回到哈佛,回到波士顿儿童医院去。但这真的是一柄双刃剑!你布朗叔叔早已故去,没人能帮我们。阿代尔落到野心家手中那也是没有办法,我可是还要我的小孙女呢。”
奶奶朝早已心不在焉的孙女笑了笑,又递给她两块饼干打发她出去玩。法伊娜接了饼干却并没有挪动身体,就在原地吃起来。
父亲看了看女儿,转过头对奶奶说:“妈妈,我一直在酝酿这个计划。法伊娜去美国就用她妈妈的姓,多尔戈卢卡娅。以一个普通护士的身份进入波士顿儿童医院,谁都不必告诉。对了妈妈,爸爸在波士顿的房子距离儿童医院远吗?你说过爸爸在地下修建了一个手术室?在地下?”
“是的,那是你爸爸做研究用的,谁也不知道。那栋房子已多年没人住了,离儿童医院倒是很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