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y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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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燕王大婚
“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李写意打断他的话,轻声说:“剩下的故事,是你们的——从此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李写意,也再也不会出现这个名字”
卫初两岁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相当讨喜。
他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沉沉静静的,像两粒莹润的水晶。
隔壁的张嫂总喜欢用街上买来的糖葫芦逗他,卫初很乖巧,并不主动去接,那张秀气的小脸微微含笑,然后用目光请示身旁的人,如果得到允许,他便接过来,酥酥脆脆地叫一声:“谢谢张嫂。”如果没有得到同意,即使再舍不得,卫初也不会要,长长的睫毛耷了下来,粉嘟嘟的小嘴吮了吮,然后乖乖地走开。
张嫂对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不仅容貌出众,风仪气度,已经不是同龄小孩能比了。
卫初的懂事不仅仅在于他的礼貌谦和,对于学习,也是刻苦聪慧的,张嫂早晨会出去卖葱油饼,起床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可隔壁的那个稚气的读书声,已经朗朗地响了起来。
每到这时,张嫂就忍不住向他的父亲抱怨:“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逼得那么紧呢?”
他父亲只是一笑,“不是我逼的,是他自觉。”
张嫂又是一阵唏嘘,以后待卫初,更是不同。
对于卫初的父亲,张嫂也是挺好奇的,他的脸似乎被什么东西灼烧过,满是狰狞的伤疤,但是雍容气度,却有一股凛然贵气,仿佛只会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
张嫂一直不知道他的全名,只是称呼他为‘卫初他爹’。
至于卫初的娘,张嫂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他们所居住的小镇是燕国与庆国毗邻的真空地带,平日里经过小镇的人多为商人,最大的官便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成天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耀武扬威,其它的人,全是勤勤恳恳的平民百姓,他们心思单纯,更加不会怀疑这两父子的来历,只以为是寡居的落地秀才。
卫津也不做多解释,每日只与卫初闲闲地玩耍,教他读书写字,晚上的时候,便用竹枝教他练剑。
日子过得平缓不惊。
这一年天下朝局发生了许多变化,而所有的变化,都要从一年前的江北之战说起。
当年苏亚引兵北上,与五万虎骑军交战旷野,却不防庆国军队偷袭,最后与江北军两败俱伤,但江北只损失五万,其它的兵马却并没有参与战争,朝廷却大伤元气,江北与朝廷之争,空前地炙热起来。
后来又发生了几次冲突,不相上下,齐王王子情突然与燕王联盟,引燕军入国,这才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楚国的大半江山,相反之下,原来的皇上王子遥与皇后辛清净,则撤到了阴山之界,反成了弱势的一方。
半年前,王子情自立为王,与王子遥的朝廷相对,号称北楚,朝阳郡主被接回皇宫,册封为北楚皇后。
王子忻被封为皇弟,并立为北楚储君,只是这位子忻殿下却并不在宫廷呆,经常行踪不定。
曾经震慑楚国百年的凤仪教,在这一战役中竟出奇得沉默,任凭时局发展。
北楚成立后,王子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当年瑾王的谋反案,并将那些因此遭到流放的犯人尽数释放,由朝廷发放补贴,好生安置。
北楚的一切政令皆采取了当初江北的模式,一时天下来归,而那些不容新政的高门,则投奔到旧朝廷王子遥处,两楚相争,赫然是新旧政令的争斗。
庆国这次趁火打劫却没有得到多少好处,燕国的后面的釜底抽薪,将庆国军队吞掉的江北之地又生生地吐了出来,这一场风云变幻,得益最大的是燕国。
燕国现在是绝对意义的强国,小心翼翼地准备下一次侵蚀。
王子情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一边与燕王虚与委蛇,一边加强布防,一时倒也两安。
在江北之争过去一年后,各国都反常地平静下来,各方势力修生养息,以谋后动。
而在这个时候,燕王也不急着攻城略地,而是忙着完成另外一个国家大事。
立后。
这一次帝林忍辱负重,为国出力的事情已经广为人知,帝林回国后,很快被燕王封为了江北王,虽说是想几年他在江北立的丰功伟业,却也隐藏着侵吞楚国的野心。
帝林的家属本是由柳丹青安置的,事败后,柳丹青并没有下杀手,而是用帝仲武的性命向燕王索求了一个承诺:永不攻打魔宗,永不伤魔宗中人。
燕王应了,帝仲武回国后,表示自己收了一个义女。
而那个女子,即将成为燕王的皇后。
女子姓苏,其它的消息,则一概不知。
唯一能肯定的是,燕王很重视她,礼部早已为了这场盛宴忙得焦头烂额。
消息传来,举国欢腾,即使是卫津所在的小镇,也多多少少地染了喜气。
晚上张嫂回来的时候,带了一顶红色的小灯笼,张嫂说,“燕国这几日,家家户户挂红灯笼,你们也挂一个吧。”
卫初笑眯眯地接了过去,甜甜地应了一声,“谢谢张嫂!”
卫津则倚门不语。
卫初挑着灯笼出去玩了,卫津则转过身,推开内室的门。
里面有一个男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沉静犀利。
“李铮,查得怎么样?”
卫津单刀直入,既不关心李铮这两年的行踪,也不追问天机阁的事情,他想知道的,只有一个人——李写意!
李铮也不含糊,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依然英挺如昨,只是自秦月影出事后,李铮明显比以前寡言了,这几年,也再也没有其它的女子出现在他生命里,“帝老将军的义女,可能是她。”他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想。
卫津皱眉,“是即将成为燕国皇后的苏小姐?”
李铮默然。
其实在燕王大婚的消息传来时,卫津就已猜到了一丝端倪,但是心中仍然有一丝侥幸,现在经过李铮确定后,那么事情,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帝林与李写意交战,双方胶着,然后帝林提出休战,在战场中央与少主一番交谈,少主回来后阴沉着脸,交代卫津飞鸽传与李铮,让天机阁众人全部隐匿,没有指令,不能随意出现在楚国,然后的战局则如游戏一般,旁人自然看不出,卫津身为战场老将,却能探知少主与帝林的交易。
假装不分胜负,然后帝林率兵将李写意逼上悬崖,李写意假死,以绝了王子情剿除天机阁的念头。
从山崖上跳下去是设计好的,山崖中间有人接应,真正落到西水里的是另一个擅水的替身。
可是等卫津派人到山洞去找李写意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无论是李写意,还是负责接应的人,都消失无踪。
卫津颓然返回的时候,恰恰看见风随溪带着卫初上山,本想上前截住风随溪说明情况,却又瞥到了山顶上疾驰赶来的王子情,卫津只得悄悄地退下,顺便将卫初带走,再谋后动。
哪知,这一走,就是一年。
一年来,无论卫津用了什么办法,什么手段,都不能探知李写意的丝毫痕迹,她好像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了无音讯。
另一方面,李铮的人马也在寻找,在没有找到之前,李铮一直没有与卫津联系,这次李铮主动来访,卫津自然知道他已查出一点眉目了。
“少主会是自愿的吗?”忍了忍,卫津迟疑地问。
李铮摇头道:“若是自愿的,也应该会通知我们知晓,只怕身不由己。”
可是燕宫深深,她又是燕国未来的皇后,就是想见上一面也是何其困谈,更何况将她从里面带出来。
“还记得信吗?”李铮突然说。
卫津点头,“自从一年前他与楚云笙前往凤仪教后,便一直杳无音讯,我忧心少主,也没有去打听他,他怎么了?”
“凤仪教内乱了,辛清璇与辛清净带领的一般凤仪教众正式从凤仪教分裂了出去,而剩下的凤仪教剑客,也就是凤仪教的精锐部队,现在被信、也就是卿子寒节制”李铮缓缓地说:“一年前,他与楚云笙前去阻止魔宗的趁火打劫,信与卓云……在离阴山不远的地方,狭路相逢。”
“这个我听说过,魔宗被帝林摆了一道,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反而元气大伤,卓云也没有了任何消息,听说现在魔宗的大小事宜,都是由柳丹青决策。”
“卓云当然没消息,她被信带走了”李铮黯然道:“那些凤仪教的长老,果然拥有神鬼莫测的能力,即使是魔宗,也未免小看了他们——难怪当年卓衣琴会命丧凤仪教之手。”
“带走是什么意思?”卫津有点不解地问。
“魔宗兵败,卓云被凤仪教围困,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既不想向信示弱,又不想让信陪葬,所以用自己最后的气力,拼着万针攒心的苦楚,解开了自己体内的母蛊,自此昏迷不醒。”
“信呢?”
“不知怎么催发了体内的寒毒,一夕白头。”李铮叹息一声,“孽缘。”
“魔宗就这样任由信带走他们的宗主吗?”
“这是卓云想要的,不是吗?只是她清醒的时候太好强,这样,大概也是最好的结局了”李铮继续说:“至于皇后那一派分离出去的凤仪教,少了魔宗的支持,现在已经举步维艰。”
“可是信离开后,那些功力超强的凤仪教长老,现在岂非是一大隐患?”
“这倒不会,他们都不是入世之人,辛氏女子分离出去后,他们再强,也不过是江湖人士,动不了根本——归根到底,能真正撼动一个国家的,只有朝廷里的人,不过朝廷里的人想动他们,却也是不能的。”
卫津突然笑了,“那楚云笙和那几万士兵,是不是也与那些长老在一起?少主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吗?”
“若是不这样做,又怎么能保住信不被人利用,而且楚云笙与王子情与王子遥都不能共处,若是没有了你的维护,他们两人的处境都是不堪设想的。”李铮淡淡地说,“想保护一个人,不是将他放在自己羽翼下,而是让他变得更强大。”
“齐王倒是强大了”卫津没好气地说,“可是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为少主完成了宏愿,重来一遍,即使知道结局,少主的选择也不会改变。”李铮回答。
“知道风谷主的消息吗?”卫津突然问。
“行踪不定。”李铮叹声道:“子忻殿下也在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子忻?”
“因为小鱼,小鱼姑娘病重,王子忻想求得风谷主为她医治,可惜,他动用了北楚的一切势力,还是找不到人。”
卫津沉默了半响,突然问道:“素素怎么样?”
“住在宫里,我本想将她救出来,又恐引起王子情疑心”李铮抱歉地说:“这一年来,卫初没有母亲在身边,一定很困难吧。”
“卫初那孩子很懂事。”卫津爱怜地笑笑,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树影下正在独自玩耍的卫初。
婆娑树影下,小小的男孩刚刚转过头,俊秀的容颜带着丝丝母亲的艳色,还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与贵气。
“燕王大婚,北楚应该会派出使节来朝贺,那位使节是谁?”卫津又问。
“就是子忻殿下……还有,言非。”李铮大道:“王子情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用王子忻示好,再用在燕国潜伏了多年的言非示威,对燕国可谓恩威并重……只怕燕王太厉害了,北楚皇帝根本不是对手。”
“言非……闵柔公主还与言非在一起吗?可言非已经成为了……”卫津不忍继续说下去。
“又是孽缘。”李铮一声喟叹。
北楚驿馆。
秋风愈发渗人,王子忻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晶莹如玉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出奇。
言非倚着驿馆的门楣,远远地看着北楚的下一任皇帝:夜风翩跹,卷起他的衣枚,飘然直欲仙去,比起王子情,王子忻少了那种凛然的威势,显得纤弱无害,俊美无铸的容颜隐着一股淡淡的忧色,玫瑰色的唇瓣微微抿着,鉴于少年与男子之间的稚嫩与善良。
像一块纯净无暇的珠宝,刚刚入临人世,还带着大山深处的空落。
“言非。”正在言非思绪信马由缰时,王子忻突然转过头,淡淡地问,“闵柔姐姐还好吗?”
闵柔公主与言非私奔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王子情已经默许了,王子忻也不过是刚听说。
虽然当年在皇宫里的时候,皇家子女间的联系很少,王子忻真正相熟的人只有四哥,但是闵柔毕竟是他姐姐,血浓于水。
提起闵柔,言非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好半天才闷闷地回答,“也无所谓好与不好……殿下,我是绝对不能娶她的。”
王子忻默然:言非已是残破之身,为了闵柔好,他当然不可能去耽误闵柔的终身幸福,可是闵柔却一直很坚持,与他形影不离,言非打不得骂不得推不得拦不得,两人就这样尴尴尬尬地在一起。
“其实闵柔姐,是真的喜欢你。”过了一会,王子忻苦笑道。
“那种喜欢,到现在已经是种伤害了”言非顿了顿,突然很想说出自己最深的想法,“如果她不在身边,我会过得很坦然,就因为她的执着,时刻提醒了我失去的东西,时刻让我觉得亏欠于她……殿下,等我们从燕国回国后,还望殿下多劝劝公主。”
王子忻愣了愣,没想到言非竟是这样想的。
他突然想起李写意,四哥对于写意姐,是不是如同闵柔对于言非。
曾经爱过的人,终究转成了伤害。
“小鱼姑娘呢?”见王子忻面露苦色,言非连忙转开话题。
“在宫里。”王子忻回答道:“如果不把小鱼扣在宫里,四哥恐怕连我也不信了……他现在什么人都不信。”
言非没有答话,王子忻继续说,“当年卫大哥这样为他,他不也一样打算用卫初做人质吗?天机阁的人为他鞍前马后,若不是写意姐以死明志,现在只怕也血流成河了!”
“殿下不要怪皇上,他即使做了一些不能理解的事,也是为了李姑娘。”言非想了想,小心劝慰道。
“真的是为了写意姐吗?他只是害怕,写意姐姐太神通广大,太无所不能,她能推翻一个楚国,为什么不能推翻第二个,第三个……四哥,只是不能容忍世上还有朝廷不能控制的势力,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写意姐,在写意姐被他逼得跳崖的时候,为什么他不跟着跳下去?为什么他仍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皇帝!四哥……已经不是从前的四哥了。”王子忻长长一叹,瞥见言非的表情极之为难,放才意识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不足以向外人道起的。
妄言圣上是非,听者亦有罪!
他忘记了他的四哥,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尊了。
那个写着权力的地方,那个金光闪闪的宝座!
而自己,也将是未来的皇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是不能怪四哥的,他的一切都是四哥给的,学识,健康,权力,地位……一切一切。
王子情于他,如父如母如恩人,他没有置喙的资格!
他被王子情打造成北楚最受国民喜爱的储君,优雅聪明善良俊美。
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恭敬敬的参拜,总有那么多艳羡的眼神,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有可无的皇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看不见的瞎子。
可是他不快乐,越来越不快乐。
“如果可以。”王子忻垂下眼眸,涩涩地想,“我愿意用这泼天权势,去换得当年竹园里那份简单的生活。”
即使看不见,至少还有花开的声音,至少还有清风过竹。
而现在,他已经听不见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再也听不见了。
“世间太脏,写意姐……我庆幸你走了。”
王子忻一声叹息,眉梢眼角,哀伤四溢。
燕王大婚,即使平日里深深沉沉的燕宫,也装饰得光彩夺目,龙蛇飞舞。
红色的灯笼从宫门一直挂到走廊,绵延到各个寝宫,屋檐树梢,池边山旁,映得水影艳艳,波光粼粼。
秦旭飞从光影里漫步走来,穿过林林密密的树影暗哨,穿过跪倒一地的太监宫女,洒然的停在一间飞阁前。
飞阁上,一个素色影子迎风而立,秋风猎猎,拂动她的发丝衣带,仿佛眨眼便会飞走。
秦旭飞并没有上楼,只是仰起头静静地看着,淡白的月色与灯笼的光晕交织在他的脸上,宛若雕像一般英俊深刻。
女子低下头,似思索了片刻,眉毛簇了簇,然后试探地唤了一声,“陛下?”
秦旭飞回以一笑,拂了拂下摆,大步走上飞阁。
到了身后,他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另一只手指着远处的点点星火,朗声问,“对这样的安排还满意么?”
女子莞尔,“太隆重了。”。
秦旭飞挑眉道:“朕千辛万苦才能娶得皇后,再隆重也不为过。”
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敛眉低首,沉静贤淑。
秦旭飞暗叹一声,手卷起她的发丝,在指甲上缠了一圈,又悠悠地放开。
“写意……”
面前的人,分明是他用了百般手段才失而复得的李写意,只是被药物控制记忆后,竟然连性格都变了许多,他钟情的李写意,是手抱琵琶指挥千军万马的巾帼女杰,有着谈笑间一针见血的聪明睿智,有着抬眸时清冷的温婉。
而现在的苏,虽然有着同样的面容,却只是一个行走的皮囊,那种从内到外的风采与气度,无迹可寻。
可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放手啊……
秦旭飞有点惋惜地摇了摇头,手臂用劲,将李写意更紧地搂进怀里。
李写意乖巧地贴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挡住了深幽幽的眼瞳。
众使云集,燕京热闹非凡。
帝帅府第,帝林正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匕首,上面赫然写着“林”字,正是他与李写意初见时,他赠与她的礼物。
“为什么我要帮你?”帝林抬起头,望着前面坐着的风随溪。
“为了两个人,写意和燕王。”风随溪镇定地说:“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你该了解,写意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摆布的女子,燕王也不是那种可以被人欺瞒的帝王——这样发展下去,最终只会造成伤害,如果写意决定反击,燕王会很危险。”
帝林沉默:他明白李写意的性格。
事实上,关于李写意失忆的事,他一直半信半疑,如果有一天李写意恢复了记忆,以她的个性,又岂会安稳的当燕国皇后。
她的聪慧与坚韧,让人佩服,却也让人不安。
“救出她后,你打算怎么做?”帝林有点松动地问。
“离开”风随溪安静地回答:“从此世上再也不会有李写意,也不会再有风随溪。”
帝林终于动容。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他问。
“带我进去,其它的事情,我都已安排好。”风随溪踌躇满志,自负依旧。
大婚之夜。
灯笼点燃了整个夜空,花园里管弦丝竹,延绵不绝。
宫女太监川流不息,菜如流水,酒如流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时宾主两欢。
王子忻安静地坐在贵宾位上,前方灯火通明的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折子戏正在上演。
太监高亢的声音嘹亮地响起,“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起身,用自己国家的习俗向这位新郎官行礼。
燕王穿着一套明黄的礼服,尊贵而英俊,清朗的面容上,俱是喜色。
皇后走在他的旁边,隐在他的阴影里,在一盏一盏灯笼的间隙间,看不清面容。
他们在前台坐定。
戏仍在继续。
纷乱的表演,光怪陆离的化妆——秦旭飞微微皱眉,正准备探身问太监:上面是哪个戏班?
突然。
戏台崩塌。
“写意!”只一句,坐在秦旭飞旁边的女子突然站了起来。
秦旭飞愕然地望着她:那种柔顺的气质恍然一变,那一瞬灯火中的风华,依然是城楼上素手弄琴的女子。
原来至始至终,她都是装的!
“陛下,再见。”李写意清淡的眉眼在星火里熠熠生辉,这四个字,竟出奇得诚挚。
秦旭飞怔然不语。
台上的白影跃了下来,风随溪揽住她的腰,如翩鸿一般,在满室宾客,满场侍卫的头顶,倏然远去。
“皇上,臣去带兵将他们追回来!”霍子路急忙请求道。
“算了,朕能舍弃一个妹妹,又怎么不能舍弃一个女人?”秦旭飞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只是眼眸深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幽深难辨,如一泓隐痛。
那个人,从此不再出现了。
世界,再次寂寞。
王子忻早在风随溪喊“写意”的时候就冲了出去。
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的一角衣枚。
没有一丝犹疑,他迅疾地翻身上马,凭着本能追了上去。
心思紊乱,似悲似喜。
前方出现了车轮的辘辘声,他下马,跑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翻飞的帘拢。
“写意姐姐!”王子忻疾跑几步,冲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大声地喊道。
那么激越,那么迷惘,那么不顾一切。
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窈窕清丽的人影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王子忻心中一哽,快步向她迎了过去。
女子回头小声地向坐在车夫位置上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也迎了过来。
他们在大路中间站定,四目相对。
王子忻的眼睛,迅速蒙上的泪雾。
一次次,她离开。
一次次,她又回来。
而每次回来,却都是为了更决绝地离开。
这一场相逢后,又将是如何痛彻心扉的离别。
王子忻张了张嘴,又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写意姐姐……”
李写意微微颌首,薄而优美的唇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堪称亲切的笑容来。
“子忻,你真的长大了”。
王子忻眨眨眼,眼睫湿润润的。
李写意踏前一步,与那个修长挺直的身影并肩而立:“我们走一走吧。”
那是夕阳晚景之时,燕国的旷野雄伟瑰丽。
他们走在广袤的天地间,一样的挺直,一样的优美,却又宛如承担着沧海桑田的变幻。
“小鱼怎么样?”她用熟络的语气开口问。
王子忻神色一黯,良久才说:“不好,自从上次她用全力救了……救了四哥后,就一直很虚弱,御医们也束手无策。”
“恩。”李写意淡淡地应了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写意姐姐?”王子忻探寻地试问着。
“子忻,如果她失明了,你一定要帮助她安然渡过。”李写意抬起头,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王子忻二丈摸不到头脑
“你知道当年小鱼为什么要从魔宗逃出来吗?”李写意神色凄婉地说道:“魔宗的圣女,在成年时,都会被封五音,只有这样,才能将那种超凡的灵力发挥到极致——当年卓云不忍心她受到此番痛楚,所以将她偷偷放了,可惜,小鱼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她这次用灵过度,一定会引起感官的破损。”顿了顿,她抬眸望着王子忻,郑重地说:“子忻,小鱼会瞎的。”
王子忻震了震,一脸戚容:他懂得失去光明的痛苦。
“喜欢她吗?”李写意又问。
“喜欢。”回答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喜欢到,会娶她,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吗?”李写意盯着他,又紧追了一句。
王子忻有点哑然,执拗地望着李写意,眸光翻涌,俊美清新的容颜迟疑而坚定。
李写意暗叹一声,悠然转眸:“满目青山空且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子忻,珍惜眼前人吧”。
“写意姐姐……”
“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李写意打断他的话,轻声说:“剩下的故事,是你们的——从此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李写意,也再也不会出现这个名字。”
“你要去哪?”王子忻顿时不安起来。
“传说中的孤岛,海的另一侧,也许存在,就会在那里安居,倘若不存在,就一直在海上漂下去”李写意不以为意地笑笑,“子忻,我决定放自己自由,所以,不要任何东西牵绊我,如果你真的为我好……”
王子忻哽在那里,看着李写意清丽柔和的神色,那种平和,确实是一种归去来的豁达。
他不该再试图将她留在人间,剩下的故事,已经与她无关。
“李铮与萧淑会与我一同走,其它人,子忻,我拜托给你了”李写意静静地加了一句。
“我和你一起走!”王子忻蓦然福至心灵,激动地说。
李写意没有应和,只是冷静地瞧着他,缓缓地说:“如果再失去你,子情怎么办?”
王子忻呆住,伤痛滑过眼眸,“你还在为四哥着想,你不怪他?”
“你怪他吗?”李写意反问。
王子忻顿了一下,终于诚实地摇头道:“不,我心疼四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四哥,四哥已经,太像一个帝王了。”
“那很好啊。”李写意容色清正,澄澈的眸光,没有一丝责难和虚假,“这对他而言,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势的放下——只是子情心思很重,很多情绪,如果不细心,你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子忻,他比你想象的更需要你,你不能离开,让他变得一无所有。”
王子忻默然,无法反驳。
“所以……”李写意遥望着远处仍然等在大道上的马车,目光温柔宁逸,“再见吧,子忻。你会过得很好的。”
王子忻抬起头,被她眼中的华彩所震撼,心头惊涛骇浪,而瞬息间,又变得温和平静。
“写意姐姐,保重。”
马车绝尘而去,扬起一路的灰尘,纷纷扰扰。
王子忻站了很久,直到马车变成天边一粒永远追不回的尘埃,他才转过身,落寞而坚定。
自燕回国的时候,言非选择了留在燕国,继续他的情报工作。
也继续躲着闵柔。
王子忻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那一刻,异常思念小鱼,不知道小鱼现在怎么样?
怜取眼前人,他渐渐懂了,不要等到无法拥有时,再空自懊悔。
为取近道,一行人穿过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直奔楚京。
王子忻骑马行在队伍前面,神色从容,指挥若定。
他正在变成一个沉稳的男人。
突然,王子忻猛地勒住缰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翻身下马。
他走到了路旁一棵大树后。
树后站着一个晶莹如玉的小孩,正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们。
清秀温雅,像极了一个人。
王子忻小心地靠过去,然后执起小孩的手,和和气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本想抽开手,却不知怎么,并不反感面前的人,相反,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想亲近他。
所以,他认真地回答道:“卫初。”
王子忻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
“想当皇帝吗?”王子忻蓦然问。
卫初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漂亮的大哥哥。
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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