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红尘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3
|本章字节:25332字
第二十九章朦胧的身形
我坐在椅子上,忍受着天旋地转般的晕,努力地睁着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为什么?”
他坐在我的对面,如同被冰封了般,没有回答我的话,也没有离去,只是看着我,深沉得看着。还是美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还是那不沾半点尘世硝烟的清孤,是沄逸,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深爱我的沄逸。
就在刚才,他还能闪烁着爱意弥漫的双瞳,任我恣意地亲吻,那贴合着的顺从,一如当年。
若刚才是他在演戏,那曾经呢?那三年前那个在我怀***带着羞涩的他,是否也是假的?
“沄逸,你厉害,你以自身为引,将迷幻的药擦在唇上,诱我亲吻,果然知我好色,呵呵,呵呵。”我摇头,输一次可以说大意,若是次次都在他人的掌握中,我还能不叹服吗?
他依然平静如水,若不是那长长睫毛偶尔地轻眨,我甚至会以为他就此睡了过去。
我的舌尖,划过唇畔,笑眼弯弯:“其实即使你告诉我,我也会亲,你信不信?”
我望着那双眼,他已经微微低垂了眼皮,敛尽了眼中的清寒,他身上独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传入我的鼻端。
“沄逸,能再一亲芳泽,纵然是见血封喉之毒,上官楚烨也能甘之如饴。”我越是笑,心头的悲凉越是一点点地翻涌。
我爱了他那么多年,甚至爱到了抛弃一切的地步,可是他呢?
突然发现,我不了解他,真的不了解。
软软地靠在椅子上,我无所谓地笑着:“反正都是要坐到天亮了,你不陪我说说话吗?你刚才还说呢,过了今夜,你我不可能再如从前,要我陪你整夜的。”
他轻轻地站起了身,不再与我相对,在霜白的衣衫扬起后,我只能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和那腿弯间悬垂的发丝。
“沄逸。”我念着那个名字,在不需要面对他的容颜时,我也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贪婪的看着月光下的他。清辉穿越了那薄薄的衣袍,留给我一个朦胧的身形,那无尽的光晕,仿佛要将他吸入月中,“沄逸,我去九音的路上,那伙偷袭我的人,是你派的吧?那一次我差点死在龙旋涡中,失明了很久,全身残废地在床上躺了很久。那时候我曾想,如果真的死了,说不定更好,至少还能最后讨你欢心一次。”
他站在那,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没有回身,也没有答复我的话。
我想,不需要答案了,沉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我一直坐着,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不见流波出现?他究竟去哪了?
忽然,心间闪过一个念头,我猛地抬起头,厉声喝出:“沄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派人去我府上了?”
他飘飘叹息在月色中散了,淡了:“王爷,你也别瞒我了,你的功力不可能中我的软骨散,只要你卯时前一直在我这,你的子衿就不会有危险。”
我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装什么虚弱无力,两步跨到他的身后,手指拍上他的肩头:“沄逸,你要杀我要害我,我都无所谓,为什么找不相干的人下手?”
没有呼疼,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
我眉头一皱,不对,沄逸根本就是在拖时间。那也就是说,他的人在我到了之后才收到暗号去的王府,如果我现在赶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推开他,看着他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有些不忍,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沄逸,我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答应过你的,依然会为你做到。只是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有多少刀剑,上官楚烨一人扛下了。”
不再看他,我飘身而出,全身功力运到极致,如闪电般地在夜色中奔袭,朝着我的王府飞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子衿,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
我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失去他。
流波啊流波,别让我失望,一定别让我失望。
一入府,空气中没有令人恐惧的血腥气,幽幽花香,淡淡草木,都那么的安稳静谧。
可是太静了,静得让我不安。
推开子衿的房间,一股异香扑面而来,这香气,和沄逸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房间里没有那个我熟悉的身影,床榻凌乱,被褥中残留着暖暖的温度。
显然来者是用了软骨散的迷香,直接将睡梦中的子衿迷倒掠夺而去。
我终究还是回来晚了吗?
我的心,和这床榻上凌乱的被褥一样,数十百千个念头都在飞快地闪动。
突然,在敞开的窗台上,我看到几点磷光在月光下闪烁,如若不是我的目光,只怕这几点就要被彻底地忽视掉了。
“百里香”,追踪的圣品,这极为罕见的东西,我有,还有就是因为我不放心而转赠过的流波,也有。
那么,流波是什么时候在子衿身上下过“百里香”?
难道他知道今天有人会夜入我王府?
也不对啊,如果知道,只需直接在房中保护就行了。
我想不了那么多了,只要知道流波和子衿暂时安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我顺着点点的磷光粉印,飞快地追踪而去。
耳边风声呼呼,脚下的路,是完全与皇城相反的方向。看来沄逸果然没说错,他的目的,就是让我离开得越远越好,即便有机会救下子衿,也没有时间再赶回来。
“百里香”的痕迹越来越淡,但是留下的脚印却越来越重,可见带着子衿的几人,功力也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眼前的山林遮挡了我远眺的视线,却也留下了对方更深的脚印。
凌乱的脚步显示对方最少是四个人,我在树梢间纵跃,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喘息的几人。子衿的身子软软地被其中一人抱着,其余三人围着他们两人,警惕的眼神四下打量着。
天边的颜色渐渐泛起了微微的白,我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了。
身体一窜,指尖之气飞刺而出。就在我刚刚窜出的时候,警觉的他们立即跳了起来,两人站在最前,一人站在中间,最后一人抱着子衿就往后跑。
三人武功对于我来说,不算是顶尖好手。两股劲气一出,当前的两人身体一震,手中的刀脱手飞出,远远地落在地上,两人的身子也飞出了老远,倒在地上蜷缩着。
我速度不减,继续向前冲去。第三人手中的刀刚刚举起,就被我活活地点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切上她的鞋尖。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吼了出来,可惜只能叫,不能跳……
我手一伸,抓向逃跑的人,所有的劲气喷薄而出,眼神中已是一派肃杀之气。就在我的劲气罩上她身体的瞬间,逃跑的她,突然转过了身……
冰寒的剑锋,架在子衿软软的身体上。她没有躲闪我的指风,也躲闪不了,只是示威性地紧了紧她手中的剑,一只手掐在子衿的颈项间。
手中的劲气在瞬间偏离预期的地方。身边的大树上露出数道被穿透的痕迹,通通透透的,树枝摇晃,抖落一地的树叶,沙沙如雨落下。
她眼光扫过在我一招之下倒地和受伤的同伴,脸上的表情不由地紧张,咽咽口水,再次将身子藏在子衿的阴影中:“王爷,在下没有伤害这位公子的意思,也请王爷不要逼人太甚。”
我收回手,慢慢地后退了两步,她脸上的紧张神色也消退了些,我依稀看到她轻轻地透了口气:“王爷,您不为难于我,我也绝不为难您的爷。只要您与我一起,过了卯时便行。”
一直闭着眼睛让我不知道状况的子衿,突然睁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原来如此,愚蠢。”
女子没想到子衿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身体一僵,表情也是愣住。
“王爷卯时不能赶到皇宫,就是违背皇上的旨意。欺君之罪一下,王爷性命不保,王府上下没有一人能逃过责罚,我也不可能活着,而王爷只要抛下我,大可去完成皇上给的任务。我区区一个床伺,死活又有何重要?如果你是王爷,该如何选择?”
“那当然是去皇宫。”呆呆地顺着子衿的话题往下,她不自觉地说着,话题一出口猛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手指一紧,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我,紧张的神情不仅仅是害怕我冲上前,更害怕我掉头而去。
我看着子衿平静的表情,更从那双眼中读懂了什么,微笑地点点头:“子衿说得没错,皇命与床伺哪个更重要,根本想都不用想,你家主子这一次猜错了!”
根本不等她说话,我安逸地转身,潇潇洒洒地迈开脚步,甚至快乐地抽出了腰间的扇子。
“王爷!”就在我刚刚抬起腿的时候,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我家主子说了,只要你追着我们出现了,不管您是不是真的离开,只要您抬腿,我就下手杀了这男子。”
我这腿,真的迈不下去了,因为她话中的认真。
穆沄逸,果然懂我。
我来了,就不可能真的抛下子衿,即使抗旨……
脚步,沉重地收了回来,无奈地看着子衿,微笑着摇头:“亲爱的,我被人算计了。”
子衿的神色没有一点的变化,只是温柔地看着我:“我知道是谁。”
天边渐白,尽管这季节天亮得早,我也知道,卯时即将到来,女子的手没有半点的放松,这一次也许是真的赶不回去了。
“王爷……”我的耳边,传来细微的传音入密之声,属于流波,不过那声音极度不稳,颤颤的,不似我熟悉的他,“拿我威胁她,只要她一个分神的瞬间,您就有机会,我在您左手边第二棵树下。”
一道灵光因为他的话猛地打上心头,我忽然明白了他话语中所指是什么意思,只是……
由不得我去犹豫和思考什么,我的身影猛然一动,飞向树下,幻影随形般又回到了原地,手中已多了一人,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如果你敢动我的爷,我就杀了他!”
手中的人,软软地靠着我,只有一张脸对着她的方向,那双美丽的眼,已经轻轻闭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孱弱无比。
女子一愣,手中不由自主地松了:“凤后!”
就是这瞬间,我松开钳制着的流波猛窜而出,一只手搂上子衿的同时,脚已踹上了她的胸口,馨香入怀,黑影倒飞。
女子被我直接点上了穴道。我从她怀里掏出解药,轻手轻脚地塞了一粒到子衿的口中,顺势摸索上他的手腕,确认没有一点其他的伤势,我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亲上他的脸:“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子衿的脸刚刚展露一丝笑颜,突然停留在我身后的某处,惊呼出声:“流波是怎么了?”
大树下,修长俊秀的人影趴着,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衣衫凌乱,还有不少的破碎口子,伸出的手腕处,还有几道翻卷着的伤口狰狞地流着血。
“流波!”在看清那个挣扎的人影后,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他搂在怀中,手指连点上他的穴道,另外一只手已经在怀中摸索着金创药。
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用力地喘息着,胸膛剧烈地起伏。
我伸手一扣他的手腕,旋即皱起了眉:“你也中了软骨散?”
“王爷离开后,我本欲跟随在身后,又担心子衿少爷安危,决意一个时辰后再去皇宫探您下落。可是就在半个时辰前,我感觉到有人偷入府中,急急地赶到子衿少爷的房里。房内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我一时不察,着了他们的道,全身酸软无力,幸好我之前在子衿少爷身上偷偷下了‘百里香’才不至于丢了他们的踪迹。我功力受损,只能偷偷地跟在身后,怕被他们发现我的行迹。”他喘息着,晴蓝的双瞳闪烁着怒意无边,显然功力高深的他为自己如此的失误而懊恼。
中了软骨散,还能支撑着走到这里,那是怎样的一份倔犟?
看看怀抱中的他,我突然发现他发丝披散凌乱,别在头上的簪子奇异地失去了踪迹。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我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那簪子紧紧地握在掌心中,尖尖的簪头上还残留着血丝。
再看看他的左手,蜿蜒的伤显然不是刀那样的利器划伤,深浅不一的伤更显得下手人力气的不足,最顶端,还有一个圆圆的齿印,深深地嵌在皮肉中。
我不是猪,看着样子也能猜出来,他因为无力,咬了自己一口,借着那么点刺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再然后……
一路的追踪,每当力竭之时就用疼痛坚持着。
看着那一道道的伤口,我心头一种烦躁在滋生,甚至有种生气想揍人的冲动。而我,只是皱着眉头,直接咬开金创药的塞子,把药粉一股脑地倒在他的伤处,撕扯着自己的衣衫给他裹着伤。
他的脸,微微泛起红晕,无力地推拒着我的身体:“您快去,不然来不及在卯时前赶到皇宫。”
这一次的柔弱是真,脸上的羞涩也是真,这样的他抱在怀里,突然有种强大的责任弥漫上我的心头。
不经思考的,我狠狠地吻上那唇,重重地舔吸吮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刮着他口腔里的甜蜜,在他不及反应间咬牙出声:“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这样折腾自己,我保证给你灌下两斤春药,让你知道,有时候自残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信你就试试,切掉鸟你都不能制止药性!”
一手抱着他的腰,让他软软地靠在我的肩头,一手牵着子衿,我再次以旋风一样的速度奔向我的王府。
眼前,天边已经有了金色的光芒,卯时即将到来。
直到沙漏最后一点消失,我从宫门外飞快地打马而来,看着最后一粒沙落下,身形从马上纵跃而起,飘飘地落在金色的御驾之上,高高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群臣。在一片惊讶与顿悟中,我扬起下巴,任长发飘扬,衣衫猎猎,目光扫过处,一时间群臣低头,恭送御辇。
看着远远高台上的皇姐和沄逸,我在御辇上跪下行礼。看到皇姐在我最后一刻赶到时长长地透了口气,而身边的沄逸,双瞳依旧冰封,完美的面容,永远打不破的宁静端庄。
车轮已经开始滚动,我别开脸,与沄逸这一场暗战就让它无风无浪地消失吧,我选择了我要走的路,他有他的使命。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所有思绪在一眼间尽叙。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我才卸下自己傲然的面具,坚定的目光在低头间碎裂,说不出来的滋味弥漫在唇舌间。
有节奏的辘轳声,庞大的队伍,各种声音都不曾让我分一点心,我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能自拔。
时辰太急,急到我只能匆匆地赶回府,把他们放下,一人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后窜向马房,扬鞭飞奔冲向皇宫。
身上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浸湿,腿居然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这是力竭之后的征兆。如果我再慢一点点,可能迎接我的,就不是这盛大的欢迎仪式,而是抄家灭门之罪了。
只有在此刻心跳逐渐平复之后,我才发现,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我还没有来得及去问。
沄逸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我会夺走属于可能是穆家孩子的王位吗?那之前呢?不让我去九音调停又是为什么?不希望我功高震主吗?那又何必让我回来?
沄逸啊沄逸,你实在是太矛盾了!
子衿身上的“百里香”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这种药的效用只有一天,难道流波猜到了会有人偷袭子衿吗?如果知道,以他的小心又怎么可能中软骨散?
还有,他如果是在我前面追踪而来,为什么不给我留下记号?如果我没有看到“百里香”的磷光,岂不是一切都糟了?
连子衿都是在那女子说过以他威胁我必定能留下我的脚步中猜到,会如此对待我的必然是对我极度熟悉,知道我对心爱人态度的人。进而从我面对沄逸时的表情,沄逸在立后问题上的反应中判断出那个指示者是谁。
可流波一口就道破叫我以他为人质!为什么连他都知道这群人是沄逸派来的?明明是受伤气息不稳,在我开始功力张开到极致判断对手几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不是怀疑什么,没有他就不能如此轻易地救出子衿,我也不能这么安稳地赶回来。我只是奇怪,奇怪一些不合理的常识,仅此而已。
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满头满脑,全部纠缠在一起,我的脑子像一锅煮开了的粥,扑腾腾溢着,即将爆炸。
可是现在人不在身边,再想问,也要等半个月以后,只能把一切都放搁置到以后。眼前需要盘算的,是怎么面对那个臭美又自恋的摔摔国师。
临月栖,一个身份绝对超然的男人,一个我并不了解却因为风若希的一句话而不得不去了解的男人。
尤其,想到即将面对的情形,让我忽然对枯燥的修行有了无限的期待。
当年我也曾代替母皇在神殿中修行,不过那时候陪伴我的,可是面如死水,人如老木,嘴角拉到下巴,眼皮耷拉找不到眼瞳的老国师大人。而临月栖那时候还是他身边的徒儿,按照规矩只能与守护的士兵一起在山脚下待着,也注定了我和他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虽然之后也在各种场合之中见过他,但是人家啥也没学,学会了老国师那一套:敛眉,低头,瘪嘴,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偶尔我嘴贱一两句,人家当没听见,我也不是对这个虽然看上去挺美,但是更木然的人产生多大的兴趣,调戏几次之后也就淡忘了。
可是这一次,单独相处的,是我和他,偏偏我的心中,时刻有一个人在不断提醒着要我实践诺言。
在我徒步爬着山,努力朝山顶进发的时候,我眼尖地看到,山顶一抹深深的墨绿在浅漾。
山林竹间,远离尘世硝烟,俯瞰山脚,自有傲然凌宇之势。
迎接我,是对皇族修行之人的尊重,而护送我的人,只能到山门前就必须离去。从今天开始的十五日内,这清幽鸟语,暮鼓晨钟之地,就只剩我和他两个人了。
他飘然行礼,我也同样庄重回礼,威严地一扫身后护送的大队小队:“你们都去山下,十五日后我自会下山,不用来接了。”
所有人都飞快地撤离,眨眼间山头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侧过脸,想从他的表情上研究出什么,可惜那厚厚的面纱挡了个严严实实,徒留一双低垂着的眸子让我无限遐想着。
“国师,从今日起,就麻烦你了。”我客客气气地试探出声。
连眉头都没抬一下,眼睛的角度都没动弹,他直接转身迈步向殿内走去:“王爷放心,这半月中,不会有任何百姓来朝拜,您可以安心修行参悟。”
姿态很出尘,表情也很肃穆,双手合在胸前,身形不动地优雅伸腿,几乎给人一种在地上飘移的错觉。
完美的姿势是需要一定功力的,比如说,要抬头挺胸收小腹,要肩平背直,下巴微微地伸出,要腰硬臀紧,这样伸腿的时候才能达到完美的姿态。
所以说,看他走路是一种享受,因为他把这种完美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步都精细从容,骨子里透着被景仰的雍容大度,神韵内涵。
不过他,下工夫练就了走路的完美,练就了人前的高贵,为什么就练不好一个平衡感呢?
我清晰地看到,他在转身的时候,为了保持他那个半扬起的下巴,眼神根本就没往地上看。他难道不知道,过长的袍身在他转身的时候,已经被那高贵的脚丫踩住了吗?
“嘶……”清脆的布帛撕裂声,我清楚地看见,他的长袍从腰部开始齐齐地裂开,露出了袍子下白色的丝质裤子和翘翘的小臀。
某人眼中终于有了色彩,那瞬间的精彩让我赞叹无比。
惊讶,了然,挣扎,认命,平静,各种颜色在眼神中交替。在身体已经倾斜的瞬间,他两只手迅速地打开,高贵的头继续扬着,挺胸……
“神佑云梦,天恩赐福!”连声音都从容不迫,看来他这一招也是练得炉火纯青啊。
不过人家舍得自己摔,我也不能不英雌救美啊。
手一伸,檀香身子已被我斜斜地接住。我扶着他的肩头,一只手搂着他的腰,顺势拉下了他遮挡容颜的面纱:“我说国师大人,现在这里没人,你那点小秘密就别瞒了吧。”
他从我臂弯间抬起脸,半眯着眼,不过那眼神中的愤愤还是被我看在眼中。他推开我的手:“谢谢王爷,月栖如何装扮是月栖的事,不劳挂心。”
说是谢,人家那眼角,从我身上一溜而过,继续高贵地抬着他的脑袋,而且迅速地拉开与我的距离,后面冷冷的话更是说得明明白白。这态度,啧啧,令人深思。
“不客气。”我玩味地笑笑,“国师当日也曾救楚烨一命,楚烨还没来得及谢呢。”
他抬起眼,想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琥珀色的眼睛一眯,脸不自觉地朝我的方向伸了伸,那神情更像是索吻,尤其那双眼,蒙蒙眬眬地写着迷幻,与他高贵的形象截然相反。
我把脸凑了过去,近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檀香清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威胁感太大了,我感觉到他眉头一皱,手指推开我,冷冷地站了起来:“我不过是顾及皇家颜面而已,王爷不用再谢了。还有,这神庙之前,清修之地,还请王爷不要与月栖过于亲近,亵渎神灵。”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缩回手,不介意地一耸肩膀站了起来,在他身前迈开了腿:“那走吧。”
一夜无眠,往返飞奔,不仅是身体和功力的透支,精神上的压力在此刻放松后让我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最后一丝精力也在我爬了这么长的阶梯后消耗殆尽,我只想好好地找一个地方躺下,弥补我这偷偷抽筋打抖的腿。
听到身后的他窸窸窣窣站起来的声音,我也懒得回头去看,满心都是热水沐浴热炕头。
突然,我背后传来一阵风声,夹杂着檀香扑向我。
第一个反应,我应该闪身躲开。
就在身体即将下意识动弹的刹那,我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这小子该不是又摔了吧?
片刻的犹豫,那风声已到了身后。再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只能深吸一口气,准备拿自己的身体扛下他和他猛扑下的力量。
可惜,我没有回头,也就注定了我的计算失误。
“嘶……”又是丝绸撕裂的声音,但是这一次,是我的!
我的长裙,从腰到脚,被齐齐地扯烂,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暖暖的东西,从身后紧紧地贴上了我的屁股。
好像是嘴唇也。
惊呆了的我,脑袋中无限放大着这样一个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