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256字
只是在她尚未来得及揣度程洛山如今的处境的时候,前朝却又有另外的消息传了过来,且看似与她息息相关。
手掌天朝大半兵马的太尉锦础元,居然以年老体弱、不宜领兵为由,上缴绶印,乞骸骨。皇帝以太尉保国二十载,劳苦功高为由,不允,但无奈锦础元固辞,只得允之,同时敕封锦础元为太师太保,品第一,金章、紫绶、进贤三梁冠,绛朝服,佩山玄玉,居百官首。
皇恩浩荡,无与伦比。
比之长信公主拒婚程洛山之事,锦础元辞官更能掀起后宫风浪。至少于锦段来说,此事让她在后宫再次沦为众人谈资。宫中人人猜测锦家圣宠不衰反盛,锦太尉变太师太保,一跃居百官之首,所谓富贵有极,然锦家簪缨却是无极,若再有恩宠,只怕便是身在东宫的长宫女锦段了。做了这么多年无名无分的宫女之后,锦段离出头之日终不远矣。
只是锦段却想不明白,锦家为何突然如此动作?上交了兵权后,锦家还有什么?与那拔了牙的老虎有何区别?
锦段想起郑太后的话,心中无不猜测,还是说,锦家此举……是迫不得已的?她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根据这些年她的猜测来看,锦家、贺家与木皇后自是一体,为了那些被掩盖了的事情,与皇帝面和心不和。而皇帝和郑太后所要防范的,自然也就是他们。只是因为皇帝对木皇后的情意非比寻常,所以他顾忌着程洛山,锦家却没有可以让皇帝手软的资本,此番被逼无奈,交出兵权,也不是不可能。
锦础元掌握兵权二十年,他的一静一动都可以威胁到天朝的万里江山,连皇帝待他都要以笼络为主,压制为辅,否则当年年幼的锦维也不可能入宫陪太子读书,而她更不可能入宫侍奉太子。只以此看,锦家的权势已是天朝无双。只是她不明白,这样的锦家,还有什么是可以让皇帝拿来威胁的?并且可以让锦础元愿意放下手中的兵权?究竟是什么样的筹码,竟然可以大到让锦家束手就擒?
太师,一个“师”字,为天子所师法;而太保,一个“保”字,顾名思义,保安天子于德义。她在清凉殿侍奉太子读书时,有一次太子傅讲到《尚书》,曾说过:“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归酆,作《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为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皇帝此时将太师太保置为百官之首,无疑是在彰显自己对锦础元的看重,并以此宣告世人,敌国虽破,谋臣却不会亡。皇帝仁善,厚待良臣。
锦础元成了天朝第一个既是三孤,又是三公之人。
但……锦段凛然猜测,如此殊宠,却焉知不是“若要取之,必先予之”呢?
所以,当李夜茗极是喜悦地搂着她直叫“姐姐”时,她扶着李夜茗的双肩,严肃地告诉她:“此事仅仅是一个开头,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所以,夜茗,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谨慎小心,不要人云亦云,这几日也不要行事太过出挑,还有,一定不要出现在太子妃的面前!”
李夜茗向来听她的话,此刻见她说得郑重,便也沉下面容,小心地应了。
所谓计划风险,规避意外,锦段是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扎了谁的眼,为自己惹来什么祸端的。毕竟,林安澜此刻已是半疯,随时随地都在找机会置她于死地,她如何敢掉以轻心?更何况,她又是才自暴室里面出来的人。
她知道,人不畏死,天下无敌。将死之人做出来的事情,在她看来是最可怕的。
她,不得不防。
只是锦段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殊宠,会来得这样快。
三日后,锦段奉皇太后诏至福明宫,宣了懿旨,其意便是:太师太保锦础元长女锦段,孝顺恭谨,静婉有礼。年十三时选入东宫,奉承皇太后,训仪有方,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皇太后及皇后皆爱之。今谕宰执曰:锦氏子能执妇礼,宜居太子良娣位。
迟了四年的后宫牒纸,在锦础元交出手中兵权三天之后,交到了锦段的手上。
自古便有权高者女不宜居宫中高位,而今锦家看似锦上添花、烈火烹油,实则却已形同去了爪牙的猛虎,外强中干,虽猛却无害。也是直到这时,锦段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同锦家,真的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锦段手捧皇太后懿旨,在郑太后笑眯眯的目光的注视下,谨慎地叩拜,“谢皇上、皇太后、皇后恩典。”
郑太后示意素青扶起她,又招了招手,拉了锦段坐在自己身旁,极是慈爱地道:“这几年你在东宫行止进退皆得宜,温柔又端庄,我自是看在眼里的。瞧着你上下应对,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纵是遇到了那些不干净之事,也能冷静以待,是个有分寸的,我对你极是满意。”
锦段低眉,轻声道:“太后谬赞,奴婢不敢当。”
反常即为妖。这突然之间的盛赞,不得不让锦段心生警惕。她至今尚未忘记郑太后那一回看着她的杀气极重的眼神,这刚没过多久,当初满面杀机的太后却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封了良娣,可就不是奴婢了,你这称呼得改。”
锦段忙称是。
郑太后接着道:“良娣虽为太子妃妾,但却是贵妾,不是良媛可比的。玄纁束帛,俪皮雁羊却一样是纳徵之物,总不会辱没了你的。”稍顿,她接着道:“太子妃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虽说能拖到现在已是不易,本该庆幸佛祖庇佑,但是太子却还年轻,太子妃身子差,倒也还罢了,却是个连生养都不能的,若是熬不过,对太子总还是不吉利。东宫里虽说人不多,但总还是有几个。可这些年里,除了一尸两命的郑良媛,太子膝下至今无所出。我这个做祖母的,总归还是焦心。”
这样接近明示的话锦段自然不好接口,便只得低着头沉默不语。
显然,郑太后也并非要她回答什么,只是一径地说着:“你本是一无所有地来到宫里,如今有了这些名分地位,也是你的造化。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许多的事情想来总还是能够把握得住的,我也就不赘言了。但有一点你必须要记住,嫁给了太子,你便是太子的人了,日后的生死荣辱全都系在太子一人身上,全心全意地服侍太子是必须的,不过有些事情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还是要靠你自己。你只要记住,不要让自己走错了路便可以了。”
锦段忙毫不迟疑地起身应是。
郑太后对她的反应极是满意,便又笑着缓和了语气,道:“太子妃的身子不好,东宫中的事务多是交由林良媛打理,但是你既成良娣,这摄理东宫之事,自然是要交给你的。”
锦段慌忙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连声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