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678字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自己的姐姐,看到她面上闪过的那一丝自嘲的笑,心中顿时明白,原来她们都是局中人,而布局的那个人却一直站在局外,带着浅笑,一身温柔,她们哭笑吵闹,她们自作聪明地设计、算计,而那人却只是清高华贵地带笑看着,面上甚至还带了菩萨一般的悲悯。
殊不知,待她们算计了个遍,以为就要逃出生天之时,人家却早已在这里候着她们多时了。
而那时,她还那般的信任他。
“姐姐……”她喃喃地唤着身边的人,“咱们真傻。”
锦段扯起一边嘴角,与她一起看着那个温良如玉的男子,微微叹息。可不就是真傻,还偏偏自作聪明!
许是因为她们的目光太过悲哀,一直以清贵之姿立于人群外的成郢慢慢地走进了火光圈中,躬身向木皇后淡淡地叫了声:“母后。”
显然,木皇后也已然注意到了他,此刻见他仍旧是一副恭谨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我的好皇儿,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母后呢!”
成郢微微一笑,道:“那母后,又何故在此冷宫之地呢?”
木皇后眉梢微挑,一把拉过身边的李夜茗,冷笑道:“带着女儿,过来叙旧!”
阳玉人冷哼:“和谁叙旧?”
木皇后目光灼灼,一步一步逼近阳玉人,“二十年的故交旧友,你我之间,也曾亲密无间。怎么,玉人不愿相认?”
阳玉人一挑双眉,昂然而笑,带着吐气扬眉之态。
“认,似阿蕤你这般的故交好友,我怎能不认!不论生死,我都不可能忘了你!”
“那就好,你我之间,是该好好叙叙旧了。”
破败而旧损的大殿里,只有木皇后和阳玉人两人相对而坐,虽说不上融洽亲切,但也绝无剑拔弩张之感,二人似乎真如多年未见的旧日好友一般,对坐品茗,含笑间风清月朗。
“阿蕤,这么多年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恨着你。有时恨得狠了,就想着,若你在我眼前,我必定要立刻将你挫骨扬灰,连皮肉都不留一点。”阳玉人含笑说着,又带了几分亲昵的味道,仿若眼前的木皇后仍旧是她的闺中密友一般,她与她正说着最亲密的话语,“可是今日我见了你,却忽然觉得,你比我可怜多了,心里好受了许多。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也不比我好多少。”
木皇后微微一笑,“可我却不恨你。”她侧头看着外头摞了一层又一层的马桶,笑得冷清讥讽,“当年你们为了权势做下丧尽天良之事,这二十年,老天对你们,也算是宽和了。”
阳玉人同样微微一笑,“你有多不甘心啊,阿蕤,可你就是再不甘心,不也一样为你的仇人生儿育女,替他们成家开枝散叶?你替了我的位子,做了本该由我做的事情,你果然是我最好的闺中好友呢!想那程臣浅泉下有知,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当年我以为,你会代我下去问问他。”木皇后垂下眼睑,淡淡地道。
阳玉人微挑眉梢,冷笑,“瓜田李下的,我怎好越俎代庖。自然是你亲自去问好。你们夫妇阴阳相隔十多年,你且放心,纵是为旧时情谊,我也会尽快送你下去,与他团圆。”
“我以为,你更恨的人,该是那对母子。”
阳玉人笑得恍惚,嘴角堆满了嘲讽,“阳玉人不是木葳蕤,十多年来守在仇人身旁,却连报仇都不能。我虽不是那睚眦必报之人,但也不会束手待毙,任人宰割。阿蕤,当年你利用我摆脱成渠的纠缠,却毁了我的一辈子,我知你不会感到愧疚,也绝没有想到有今日这样的结局。但你我之间,势必是要你死我亡的,既然是你欠我的……那么还是你死好了。这样我心中才会好过,或许,还能顺便帮你报了那家破人亡之仇。”
“你如何能确定一定是我死,而不是你死呢?”木皇后反问。
阳玉人微笑,“就凭当年成王败寇。当年那件事,程臣浅并非没有逃出生天的能力,只是因为他太过重情,狠不下心来弃你们母子于不顾。你们夫妻,都是一路人,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多年一无所成了。”她饮了口微凉的苦涩茶水,“在你儿子和你自己的性命之间,你选一个吧。”
“若成渠得知你此刻的所作所为,你以为他会留你性命?当年你们尚还有几分夫妻之情的时候,他就能做得到毁掉你……如今,你以为他对你还留有几分情谊?给他知道你如此威胁我,你必死无疑!”木皇后面色不动,掩了眉眼间的清冷烟波,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说道:“哪怕如今你儿子的地位已经稳固,他也不会为了你儿子,而对你手下留情。”
阳玉人长长叹了口气,点头,“你说得对,那是一个狠毒无情的人。若当年换作他是程臣浅,我母子,必死无疑。”她眉目间似是带了些许惆怅,“他心里的那点情,全给了你……”但她立刻又舒展了眉峰,眼角眉梢含了几分欢喜,“所以我才想要你死啊!你说他这一生,唯一能对他造成打击的会是什么?那自然是你的死啊!你一死,他必然承受不住,这样,我不就有了机会了!”
木皇后似乎是仔细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女儿呢?你要如何待我的女儿呢?她和你的长信,却是毫无交集的,可不似我们当年。”
阳玉人苦恼地皱了皱眉,想了个办法,“要不让她随了你去?”
木皇后抿起嘴角,唇畔带起两朵小小的酒窝,显得极为愉悦,“那我便顺道将你那长信也带去好了,只当是她代替了你,陪在我身旁,也不枉了咱们几十年的情谊。”
阳玉人立时收起了笑,沉下脸,“不成!我的女儿,将来自然是要在我的身旁尽孝的,怎能陪了你去!”
“那么,就把我的女儿,嫁给你的儿子吧!”
“那可不成,万一将来你的儿女联手谋夺我儿子的江山怎么办?”
“你的儿子会允许吗?”
“自然不会!”
“那就是了,你儿子不随你,他随了成渠。”
“那也不成,若将来我的儿子与你的女儿生了孩子,那这江山,究竟算是成家的,还是程家的呢?”
“变成程家的,不是更好?反正你在乎的不是这座江山,将来你的子孙如何,你也并不关心。只要这座江山最后姓了程,成渠所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史书工笔,自有论断。你的冤屈,还怕无昭雪之日?若你的冤屈大白天下了,不就等于你往那对母子的脸上狠狠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心中,可感到爽快?”
木皇后说这些话的时候,阳玉人面上露出了几分恍惚之色,仿佛随着木皇后的话语,她已然站在高处,睥睨着那对被后世戳着脊梁骨指点的母子,伸出手,狠狠地一记耳光打了过去,心中爽哉,快哉!她不禁击节称赞:“这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对付狠毒之人,便一定要比他更狠、更毒,做出来的事情更绝,才能让这复仇变得酣畅淋漓!阿蕤,阿蕤,你果然不是从前的阿蕤了!”
木皇后轻笑,“你也不是从前的玉人了。自打我记事起,便与你是朋友,咱们俩跟着一个师傅读书识字,穿一样的衣衫,戴一样的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