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368字
“是啊,我并不比你好多少,所以我们才同病相怜。我死了,你一样得不到好处!”
“哼,你以为我是你吗?我的儿子可是太子!”
“正因为你的儿子是太子,所以你以为郑氏会容你活着看到太子登基,将你接出这冷宫,封你为太后,将来好找他们母子报仇吗?若你是郑氏,你会这么做吗?你可不要忘了,那郑氏,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是啊,是啊……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她惯会忘恩负义,她是最冷血无情的……我怎么会忘了呢?!阿蕤,阿蕤……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哼,我能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你儿子尽快当上皇帝,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也尝一尝,家破人亡、阴阳两隔、骨肉分离的滋味。咱们这些年承受的这些苦痛,要让她都尝一遍才好。”
锦段一直守在殿外,不曾进去,可殿内的声音却钻进了她的耳朵,渗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她送李夜茗出宫的那一夜,她们在这里被成郢和阳玉人围堵。那晚,木皇后与阳玉人也曾这样对坐而谈。难道她们那日说的,也是这些?
她们……她们……
破败的殿门被人打开。木皇后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她走出来,阳玉人跟在她后面,问:“阿蕤,你什么时候死?你知道的,只有你死了,我才会有机会离开这里。”
木皇后道:“左不过是这几日吧,你且耐心等着。”
阳玉人点头,“你且放心,你死了就可以去黄泉与程臣浅团聚,我也会将你的牌位置于奉先殿,让你受后世子孙的香火祭祀。”
“不,”木皇后道,“我死了,你便与我做个牌位,上面写上‘程木氏葳蕤之灵位’,将我葬在程臣浅的身边。我会生生世世都感激你的。”
阳玉人叹息,“阿蕤呀阿蕤,你可真是执迷不悟。”
木皇后浅笑盈盈,“我如行尸走肉一般活了十几年,心里头也就这些念想了。咱们有几十年的情谊,你总该是明白我的。”
阳玉人道:“是啊,我自然是明白的。你死了,尚能够冠夫姓……我却连冠上夫姓都是种奢望。可见,你总是活得比我好啊。”
“是啊,所以,我便死在你前头吧。”
锦段陪着木葳蕤慢慢地往椒房殿走,谁都没有说话。木皇后一直沉默着;锦段仍沉浸在木皇后与阳玉人的那些对话里,未能回过神来。
“皇后……”
木皇后轻轻笑出声来,道:“阳玉人是不会遵守承诺的……不,是成郢不会遵守承诺的,他一定会杀死我的儿子。”
“皇后……”
木皇后忽然一把抓住了她,语气有些急切,“锦段,看在我女儿的分上,你要帮我。你一定要让程洛山早些成亲,不管娶几个女子都行,你一定要让他生个孩子出来。我不能让程臣浅的血脉就这么断了啊……”
锦段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面前的这双凤目,清冽、带着恳求,再不复初见时的寒冷如冰。不知怎的,她心头一热,冲口而出:“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说服他的,让他娶妻生子,好好地活着。”
“活着?”木皇后清冷地笑了起来,道:“不,他活不了。他连他的父亲都不如,他太过懦弱,太过无能。与其活着丢他父亲的脸,倒不如给程家留条根,随了我去,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锦段听她说出这些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疯了,木皇后已经疯了。
染霜提着宫灯在前面带路。三人回到椒房殿的时候,看见平时在殿内服侍的宫女内侍一排排地跪在殿外,而椒房殿里,此时悄无声息。木皇后冷笑一声,也不理会跪在院子里的宫人,当先一步,走进殿内。
锦段心知有异,但仍下意识地跟了进去。
果然,主位上坐着须发已然发白的建元皇帝成渠。
“你去了哪里?”皇帝的声音威严如旧,只是那语气里满是无奈。
木皇后却似笑非笑地睃了他一眼,语带讥诮,“自然是去冷宫看望你的好夫人了。”
皇帝叹了口气,起身,似乎是想要靠近她,“以后不要再去了,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若是从前,木皇后自然是理都不会理他,今日她却笑问:“成渠,你以为哪里是我该待的地方呢?天上?地下?还是,”她以手指地,“这个活死人墓?”
皇帝无奈地唤了一声,“阿蕤!”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可是成渠,为什么我还信了你的话?”木皇后以手掩着心口,皱着眉,表情绝望至极,“信任了你,就要承受代价。我第一次信了你,入了宫,本来想在这里过一辈子,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第二次信了你,你却让我女儿丢掉了性命。成渠,这样折磨一个女人……你倒不如一刀杀了我。”
皇帝看着她那哀伤绝望的样子,心中痛得无以复加,伤她之伤,痛她之痛。
“我没有,阿蕤,程洛水的死,不是我……”
“有区别吗?”木皇后反问。
这句话将皇帝所有的辩解统统打回原形,即使有再多的委屈无奈,他也无法宣诸于口。没有区别的。他母亲和他儿子做出来的事情,就如同是他做的一样,二者没有区别。更何况,他亦不想留程洛水的性命。
“果然是我强求了。我怎能要求你与程臣浅一般重义守信,成为一个光明磊落、铁骨铮铮的大丈夫?果然是难为你了。”她这话说得极不留情面,想来任何一个男子听到后都无法接受,更何况皇帝。
“阿蕤!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但你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我自认这些年不曾动过你们分毫,待你们仁至义尽。我敬你、爱你,可你为何非要如此苦苦相逼?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仍旧心心念念,不肯相忘。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肯放下?!”
“仁至义尽?好一个仁至义尽,你可真说得出口!你心里有‘仁义’二字吗?”木皇后冷笑数声,步步紧逼,言语狠绝,“啊,或许你有。人生来都是有道德本性的,没有的那是畜生。只是,你虽明白这些道德的本质,却未必有善的行为!当年你母子落难益州,是臣浅拯你死亡之患、许你将军之位、视你母如己母、与你结为异姓兄弟,他于你有再造之恩!可你是怎么待他的?见利忘义而卖交。他拼下身家性命打下的江山,被你窃取!你利用他重情重义的秉性,以他家人相胁,害他性命……”木皇后咬牙切齿地说着,一步步地逼到了皇帝面前,“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整个家……统统毁在你们母子的手上!你……竟还敢提‘仁义’二字?还想要我心存感激?成渠,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