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比往年少一天。阴历二十九就是年三十。柳秋妹往年都是和雷飞在婆婆过节。初二，柳秋妹才带雷飞回娘家。年前，雷飞被提拔为工厂的保安队长，她也随着雷飞，高兴了两天。雷飞嚷嚷着要请几个老同学撮一顿。柳秋妹没同意，她不是心疼钱觉得用这个理由请客丢人。末了，柳秋妹陪着老公喝了一回早茶。

广州人有过年结婚的习惯，男方把新娘娶过门花起钱来如流水。柳秋妹每想到她拮据的婚事，在内心总有些失落。人说，男人有两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柳秋妹细想她倒是个温香软玉的女人。雷飞当了保安队长以后就趾高气扬起来，整天嚷着想要孩子！

柳秋妹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不过，柳秋妹还是在单位咨询了几位生育过孩子的女人。女人怀孩子那小东西弄得肚子疼不？

午夜，钟声敲过。夜空烟花绽放。她心里有些落寞。鞭炮声，为婆媳沉闷的气氛带来几分热烈，几丝喜庆。

柳秋妹和婆婆看电视，吃年饭。雷飞的母亲每月领取的下岗工资和街道补贴也足够花的。婆婆每月结余下来的钱，打算着将来抱孙子。

婆婆问柳秋妹说：“秋妹，你们今年还不打算要孩子？计划生育也该有个期限。咱们雷家老没孩子会让左右邻居说，咱祖上没积德。”

婆婆的话让柳秋妹感到沉重。

什么上辈子积不积德？谁还记得自己的祖宗？

大年三十，柳秋妹觉得和婆婆过没一点意思，婆婆刚睡下，她就接到雷飞的电话。柳秋妹从外间屋的沙发上爬起来。柳秋妹到里屋，她怕婆婆着急，说了声她家里有事就直接打的去工厂。

此时，天已大亮。工厂区内外静悄悄的。附近的鞭炮声响成一片。柳秋妹到了工厂区，阿龙正在警卫室外面执勤。阿龙认得柳秋妹，他忙打开工厂大门说：“嫂子……”

“雷飞呢？”

“警察刚把雷队长带走，说是让他协助调查。我和阿赖也不准离开工厂。今年可真惨啦！”

柳秋妹逼问阿龙，她了解到昨夜发生的一切。柳秋妹一赌气对着阿龙说：“这是活该！他自作自受！”柳秋妹怒气冲冲的从工厂出来，一个人站在偏僻的厂区门前，等车。

大街上，人匆匆，车匆匆。凉爽的空气飘着鞭炮的气味。柳秋妹心里别提多气了。雷队长，狗屁！他那又当官运气，她跟雷飞结婚这么多年也真晦气。就算雷飞熬出头了，可那个倒霉的队长还没当两天，工厂内就出了盗窃案。什么协助警方调查，分明是刑警队把雷飞拘留了。

柳秋妹好一会儿才拦住一辆“的士”。她坐上出租车第一次感到孤单，见大街上人们脸上挂着节日的喜庆，她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妒意。出租汽车司机问柳秋妹：“您去哪？”

是啊，柳秋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坐在司机旁边望着前方，呆了片刻说：“随便，随你拉我到哪儿。”

出租车司机以为柳秋妹和家里人吵架了，他边开车便劝说：“过年了，人要想开点儿。”

柳秋妹靠在出租汽车里闭上眼睛，她面色很憔悴。她有什么想开想不开呢，她也不知雷飞是被哪个刑警队带走了。柳秋妹突然觉得对眼前熟悉的广州陌生起来，城市象一座楼宇林立的森林，这个水泥浇筑的森林太大了！高架桥、地铁、纵横着、交错着。柳秋妹瞪大眼睛，她象个外省来广州打工的女人，失去了归属感。

出租车刚下了高架桥，林依茹给柳秋妹发来贺年短信：“秋妹，过年好！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发个狗屁财！柳秋妹此时只想哭。林依茹接着又发来一个短信：“愿你幸福就象身上贴着狗皮膏药，愿你好运狗屎被你经常踩到，愿你快乐天天苍蝇围你绕，愿你开心老鼠总让你尖叫！”

柳秋妹看完苦涩地笑笑。她把这条短信转给了林容儿。柳秋妹坐在车里，重新审视自己。比如，生活，爱情。她现在有些痛恨起雷飞。她男人这些年给自己带来了什么？难道就是夫妻间的？雷飞欲火中的嘶喊，巅峰中的呼叫。男人在骨子是好色的，雷飞对她而言也仅仅是性。她不觉眼角流出自怜的泪水。出租汽车在城市漫无目的开了一个小时以后，柳秋妹打算回妈妈家。

春节到了，大街上游人如织，花海似锦。

柳秋妹开始考虑她和雷飞的婚姻。跟雷飞过的苦日子，她真受够了。柳秋妹也在琢磨要和雷飞散伙。现在离婚是很平常的事情，她们单位就有几对离了。什么理由没有，感情不和就是最好的借口。她不能在犹豫了。

柳秋妹打算在雷飞从刑警队出来就摊牌。她一想到离婚心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林秋妹认为她在中麻木了，她原以为那就是爱。她感觉犯了一个愚蠢的天大错误。

，不是任何男人都会吗！甚至比雷飞更好、更棒！柳秋妹自责自己怎么变得这么不现实。

柳秋妹下了出租车，在父母的居住的小区前溜达了一会儿。她决定回家就和父母说。

柳秋妹的父母住在一栋四层复式楼的一楼。她掏出钥匙开了楼道的防盗门。进门便是客厅。沙发上坐着父母的几个老朋友。这情景在广州现在很少见，城市进步了而人与人之间却很少有交流。柳秋妹的妈妈叫邱婉，柳太太广东人和老公开了一家食品公司。

柳延才名义上是公司董事长而柳太太则是主管公司的财务。柳太太是非常好客的柳秋妹进屋时，她正呵呵地说着：“女人什么都可以不懂，唯独要懂得经济才是女人的命脉。男人花心可不都是小青年的事，老牛吃起嫩草来更是了不得。”

这就是女主人的风格。

柳秋妹和客人打过招呼，见妈妈正兴高采烈的将着经验，她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现在城市家庭都为子女留着“空巢”，以至形成了城市的“空巢”现象。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给子女留有这样的“空巢”。不祈望和子女长守，也还是盼子女常回家看看。

柳延才见女儿郁郁不乐的情形，他便追到女儿的卧室问：“你怎么啦？这样不开心？”他对女儿大年初一回娘家感到意外。

柳秋妹躺在床上，望向爸爸说：“雷飞出事了。”

柳延才一惊：“别急，快对我说说。”

柳秋妹扼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还有她长期压抑在心底的烦恼。柳延才从小就娇惯女儿，他总是女儿的幸福第一。他不象邱婉对女儿和雷飞的婚事，固执己见。

柳延才稍松口气，看着女儿问：“你打算怎样？”

柳秋妹把目光移向窗外，咬咬牙说：“我想跟雷飞离婚。”她是鼓足勇气说的，她的心似乎被这句话撕裂成两半。

柳延才看着女儿迷茫的眼睛又问：“你想好了？肯定？”

柳秋妹的眼睛已经淌出泪水：“我想好了。我和雷飞过的日子就象和生活赛跑，他的生存能力太差了！我没办法，只好选择放弃。”

柳延才伸手把女儿从床上拉起来，笑着说：“你终于长大了，你妈知道了一定最开心！”

柳延才看着女儿，她却是成熟了。不在任性，他觉得女儿的性格很象她妈妈。柳秋妹放开爸爸的手，重新躺下：“爸，我累了……”

柳延才高兴地答应着说：“那好，你先躺会儿，中午，我们大家一起出去吃饭。”柳延才说着走出了女儿的卧室，轻轻为女儿关上屋门。柳延才到了客厅把邱婉叫到厨房，他手舞足蹈的对太太细说了女儿的情况。

邱婉从心里笑了，她对老公说：“哈，我没说错吧。我改变不了她，生活可以改变她！”

柳延才对太太说：“你和女儿叫什么劲！她在正苦恼着哪。”

邱婉说：“女儿是我生的是我养的，说我跟女儿叫劲这不是胡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去瞧女儿去。”邱婉秋春风佛面，她终于打赢和女儿的这场“战争”。她在经过客厅时对朋友们说：“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女儿。”

邱婉进了女儿的房间，哄着柳秋妹说：“妈的好闺女，你终于清醒了。这是妈最开心的一个春节！我早就说过，雷飞是不会带给你幸福的。高兴起来吧，忘掉他带给你的烦恼？”

“妈，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才冒出来的一个想法。再说，他人还在刑警中队关着呢！就是离婚，我也要等他出来才行啊！”

柳太太不敢把女儿逼得太急，她缓缓口气说：“自然啦！自然啦！不过，你只要同意和雷飞离婚。剩下的事儿，妈来帮你办。”

柳秋妹去了趟卫生间，算计着例假该来，可不见动静。这事儿也让她发烦，心里敲小鼓。别在离婚的关键时刻怀孕了。柳秋妹回来对妈妈没好气的说：“你去聊天去吧。别在这儿添乱，行不行？”

柳太太虽被女儿弄了个没趣儿，可她心里觉得高兴。女儿的坏脾气都怪她从小娇惯的，这和她本人很相像。邱婉和老公的婚事也曾遭到过父母的反对。但她喜欢柳延才的聪明才智，他生是捣鼓着小食品发家了。而女儿为了雷飞宁可到别的公司打工，她也不来公司帮忙。这也是柳太太恨雷飞的原因之一。她早就看出雷飞是成不了气候。

这个世界是需要男人去征服的，女人的力气是要留下来征服男人。柳太太时常责怪自己没对女儿进行早期教育。她哪知道，女儿和雷飞在高中就已经“青梅竹马”了。

午饭定在了越秀大酒店。这还是柳太太在半个月前预约的。柳秋妹起初不乐意陪长辈们吃饭。她经不住客人们的相请也是没有别的地方去。柳秋妹这才坐进了妈妈的汽车里。柳延才坐在太太身边。柳延才知道只有太太高兴时她才开汽车。

柳秋妹坐在汽车里觉得和父母有些格格不入。父母是有产阶级，全家只有她才是个无产者。她没有房子、没有汽车、她如果和雷飞离婚就彻底的一无所有了。柳秋妹现在还有对雷飞的一点儿牵挂，希望雷飞能快些回来，他们离婚。

正月初一，花满城，人满街。

柳秋妹感觉和这座城市脱节了。柳延才为让女儿高兴，他翻开手机的短信，找了一个笑话《先要钱》。念给女儿听：过节了，女儿发现妈妈，向她的男朋友要“彩礼”，她觉得很不理解，就问：“妈妈，我们还在恋爱，为什么先要人家这么多钱呢？”“傻姑娘，你到百货公司买东西，不先付钱行吗？”

柳秋妹把脸扭向车窗外：“爸，你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吗？无聊！”

柳太太见老公在女儿面前也找个没趣。她不安地望着女儿的侧脸，女儿瘦了。当妈的在这时，还不知讨女儿开心，那是愚蠢，她对女儿说：“过了春节，你就别上班去了，先在家里歇一阵儿。前几天，我和你爸还商量给你买辆汽车呢。”

柳秋妹人看向车窗外面，闷闷地说：“我不会开。”

柳延才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高兴的对女儿说：“这没关系，我教你。你妈开车就是我教的。”

柳太太双手握着方向盘，对女儿说：“是啦，你老爸这个师傅不错。”

柳延才在女儿面前被太太认可，他脸上浮出得意的微笑。他也想起了教太太开车的那段日子。柳延才买了第一辆汽车以后，就在车管所托人给太太买了一个驾照。他想亲自当太太的教练。当然，太太对他也有回报。每逢节假日，他们到郊外练车回来，太太都兴奋，令他狂喜。她会躺在床上，手里举着一本杂志，问他，人生爱情的永恒的主题是什么？生活、爱情和死亡。还告诉他说，推动社会前进的原动力是什么？是性。

柳延才不信，太太说，是弗洛伊德说的。弗洛伊德是谁？柳延才不知道？太太也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影响柳太太在他两腿之间跪下来。柳太太用手轻抚到他最敏感的末梢神经部位。太太舌手并用带给他刺激的。柳延才对太太的举动很惊讶，太太却很坦白地说，现在很多女人改变了的观念。

真是岂有此理！柳延才过去认为在的过程中是男人的事。女人是这个过程当中的配角。事实上他错了。呵！太太像条蠕动的蛇，在他的小腹上蠕动。太太的的姿势也让他至今难忘。太太让他平躺着，她嘴唇转动轻柔而有序，他快乐的神魂颠倒。

柳延才望望开车的太太，回头又看看女儿，他和哥们交流过和女人们的经验。大家一致认为广州男人不如北方男人粗犷。他万幸自己身上还有北方人的血统。他过世的父亲是南下的军人。父亲在广州解放以后，娶了一位广州女大学生。这位女大学生也就是他的母亲。由于，母亲的家庭背景，他父亲受到了行政降级的处分。

柳太太刚把汽车拐下高架桥。刑警中队给柳秋妹打来电话，告诉她为雷飞送些钱和被褥。柳太太当机立断，让柳延才在路边下车，她开车拉着女儿回去取东西。

柳延才站在路边，用手机赶紧和后边的朋友联系。大街上车水马龙，柳延才无奈的看着太太开车远去。朋友开车在柳延才身边停下来，他气哼哼地上了朋友的汽车。他心里大骂雷飞，好端端的年饭，让他的事给搅了。

今天是柳延才和太太请客，他只能当代表了。

柳太太带着女儿回家，她到了女儿的家里有些心酸。她的宝贝女儿就住在贫民窟里。好在这些就要结束了，她等女儿包了一包衣服，便开车急急忙忙的赶到刑警队。柳太太和女儿赶到刑警队，黄队长没让她们见雷飞。柳秋妹也不想见他。柳秋妹在刑警队为雷飞交了些钱，把一个小铺盖卷儿，交给了一个姓陈的队长。娘俩这才离开刑警队。

柳太太开车上路以后才对女儿说：“嗬！雷飞这个白痴，我看他会被送看守所。”

柳秋妹发狠地说：“这样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一个多小时以后，柳太太和女儿赶到酒店。在酒桌上，柳太太最开心。在柳秋妹去洗手间时，她悄悄对柳延才说：“哈！生活就是生活，这孩子还算聪明，终于醒悟过来。”

老哥们老姐妹，也少不了为柳太太庆贺。

邱婉和大家喝着酒，她郑重宣布：“我女儿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大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你们帮我留意着。”

柳延才咂着嘴说：“我看你都昏了头，女儿还没离婚呢。”

柳太太一挥手，指责老公说：“女儿都是被你惯坏的。我要把教育女儿的权力收回来。”

大家附和着柳太太的话，老调长谈，也都说女孩子当老爸的少管为好。大家高兴地聊了一阵子，估计柳秋妹快要回来了，邱婉又郑重宣布：大家当着女儿的面，千万不要提及此事。她生怕小祖宗翻了脸。

柳太太觉得这顿年饭吃的爽快！她几年的恶气，在女儿回来以后全部消散。午饭，一直连接上晚饭，直到大家吃了宵夜这才散去。

邱婉开车离开酒店不远，她猛然放慢车速对老公说：“女儿回来了，一家人这么开心，你也不表示表示？”

柳延才和几个老哥们左三右两的喝了不少酒。他迷迷瞪瞪地正看着太太、女儿发着感慨：她们母女太相像了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太太比女儿稍胖。她们却是一样的固执任性，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女人。

柳延才一愣，问太太：“让我表示什么？”

“你真是个呆子，请我们去洗浴呀。”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雷飞的命运也许可以改变，问题是时光并可以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他就成了这个世上最倒霉的倒霉蛋了！雷飞招谁惹谁了？他刚晋升了工厂的保安队长生活就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雷飞破天荒的第一次请同事潇洒一回，就认识了一个叫白哥的人。

雷飞他被带到刑警中队“协助调查”。黄队长对雷飞说“协助调查”这四个字时显得很轻松。他在刑警队从天亮挨到了太阳西斜，才逐渐地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