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公主雄心起要劝归降少主疑心生按下不表

作者:天下尘埃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1:43

|

本章字节:14186字

“初尘公主。”肃淳垂手而立,恭声道:“请问你预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才来,怎么就要我回去?”初尘坐在圆桌前,眨了一下眼睛,盯着肃淳。


“我知道公主是来探望我的,可是前线战事吃紧,我没有时间陪你,恐你因怠慢而生气,”肃淳默然道:“叛军随时可能攻城,若是照顾不过来,陷公主于危险中,是末将失职……”


“你就别把绕着弯子说话了,累不?”初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手指头绕着茶杯口,百般无聊地转了一圈,低声道:“就我们俩在,别装了哈……”


“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呢,也不哪咋地你,母后要凑合,咱俩不管怎么地,都必须合作……”初尘漠然道:“你不用管我,我也不会生气,我想怎么着,你就由着我怎么着就行了,人前人后我自然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想了想,说:“我要在通州城里待上几个月,不用你招呼我,我自己安排自己……”她别过脑袋,看着肃淳,低声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也别劝了,我已经派人回去跟母后说,我要陪在你身边,为你鼓劲,你若是不好好配合,非要想着法子撵我走,那就被怪我气不顺,回宫就跟母后告状,说你冷落了我……”


“嘻嘻,”初尘笑吟吟地说:“两不妨碍,世子,肃淳哥哥,可以成交否?”


肃淳怔怔地看着她。


“哎呀,”初尘急了:“这样不好么?我还做你的未婚妻,你也别急着要娶我……怎么你就不明白我的话呢?”


肃淳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这就算成交了。”初尘长吁一口气,摆手道:“下去吧。”


肃淳前脚一出公主的房门,后脚刺竹就跟了上来:“她什么时候走?”


“早着呢。”肃淳沮丧道。


刺竹笑道:“看见你就舍不得走了?准备一直在这里赖到成亲?”


“你就别笑话我了……”肃淳张嘴,把初尘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她这么看得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以后在她跟前,我也无须遮掩了,不然,没感情还要假装对她好……真是要命……”他侧脸望向刺竹:“我现在看她,也就这一点,跟我娘像……也不知道以后成亲后,是否也能把一切看得这么清淡……”


“倒是个坦诚的人,比那样心里鬼样的好打交道。”刺竹点点头,拍拍肃淳的肩膀:“想开些,我不是跟你说了,既然是躲不过的政治联姻,等来碰到自己喜欢的,再纳妾么,不就行了?象她这样想得开的,应该不会计较和在乎……我看是好事!”


肃淳皱着眉头说:“你说她是不是脑袋有病啊?她不喜欢我,也知道我不喜欢她,还要赖在这里干什么?!”


“明摆着的啊,这里比宫里自由得多。”刺竹晃晃脑袋:“别纠结了,反正她也说了,不要你招呼,你大可安心。”


肃淳点点头:“皇后无非也是想把她安插在我们身边,只要她开心了,自然会想办法去哄皇后,只要于父王无碍,我才懒得理会她呢。”想了想,又说:“呆会父王还要过来请安,势必也会问起她的行程……”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人都说初尘公主有几分傻气,我看她,就是装傻!”刺竹说:“要是我没猜错,她肯定跟姑父说,她就是想念你,要在通州陪着你什么的……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皇后乐意她留下监视你们,她又愿意留下,姑父能怎么样?!”


“她爱咋样就咋样。”肃淳将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里很安静,初尘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那只粉红色珍珠耳环,出神。


母后要她来刺探安王这边的情况,叮嘱她一定要紧紧抓住肃淳的心,可是她很明白,单看肃淳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样子,就知道这门亲事对于他而言,也是不可拒绝而已。初尘原本是想,就这样吧,做一对场面上的恩爱夫妻,得过且过,混混日子……可是,谁也没曾想,会出来一个沐清尘。


沐清尘……


初尘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还没有完全把握这段感情,却有了不甘心。她不甘心嫁给肃淳,不甘心这段缘分就此戛然止步,因为,希望还是有的。比如,她留在通州,就有可能再见到清尘;如果她能劝降成功,清尘就有可能入朝拜将;如果清尘能手握兵权,那么皇后就能把对安王父子的倚重转向沐家父子……所以,她有可能被改许给清尘!


想到这一点,初尘激动得热血沸腾。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清尘那双眼睛,浮现出他默然冷凛的神情……


沐清尘,我一定要再见到你,我要你降,我要让一切,尽可能地,变成现实!


清尘此刻,正在宣恕的营帐里喂鸽子。


“清尘,”宣恕低声道:“那耳环,是初尘公主故意留下来的。”


“我知道,”清尘把黍米粒撒在桌子上,让鸽子自由走动到处吃着,慢慢地回答:“所以,我要还给她……而且,做交换的时候,我故意冷了她……”


“她可能爱上你了。”宣恕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已经尽量让她别爱上我了。”清尘默然片刻,答道:“樱桃把耳环送过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情况似乎超乎了我的控制……可是,刚开始吧,我就是想博得她的好感,为我们留条后路而已。她没那么虚伪,也还可爱,又好玩,我只当,真是带了个伴,邀了个客人,谁知道呢……等我后来故意冷淡她,她那样子,是有些伤心……”


“哎,宣伯伯,我想她是不会爱上我的,”清尘叫起来:“即便她是公主,可也是肃淳的未婚妻,这种有违礼法的事情,她不敢逾矩的。就是爱上了,面对已经定下的赐婚,她也不会表露出来的,是不是?”


他的眼睛,清亮地瞪着宣恕,等着宣恕回答,可是宣恕却一言不发地转动了轮椅,走开了。


清尘默默地起了身,刚提步想跟过来,宣恕突然说话了:“我打赌,她一定还会来找你的……她真要爱上你了,你可怎么办?”


“呵呵,那我就娶她得了,做皇帝的乘龙快婿!”清尘笑嘻嘻地说。


宣恕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低沉道:“这么多年,虽然你一直都很寂寞,但是,千万别玩出火来了。”


清尘悠然一笑,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化解的。”随即岔开道:“爹说我这次劫魏州,不够磊落。”


宣恕低头笑了一下。


“他的意思我知道,就是说安王对我们以诚相待,我们却背地里做了这件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觉得有些丢脸,是男儿就该在阵前厮杀,而不是这样……”清尘抬起左手,右手却在底下一捞,意即“偷”。他说:“爹也真是,还跟敌人讲道义,照我说,胜了才是真本事,管它用什么方法胜的!”


宣恕无奈地摇摇头:“你爹估计又把我怪上了。”


“可不是吗,他说,等下就来教训你!”清尘吐着舌头,说:“你把我教坏了!”


宣恕大笑起来:“逗你玩呢,给了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他要教训,自然先是你!我且问你,你干啥拔剑去刺安王啊?”


“他自己说的,要爹刺他一剑。我看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雪耻,可以报仇,不刺白不刺呢。”清尘悻悻道:“结果,变卦的竟然是爹,他居然用手抓住剑,逼我松手。”


宣恕沉吟良久,缓缓道:“你当然不能刺安王。”


清尘偏着脑袋,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什么不能?”


“不是跟你分析过了嘛。”宣恕再次转动轮椅,似乎想逃避这个话题。清尘一把抓住椅背,麻利地转了过来,面朝着自己,低沉而咄咄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宣恕默然着,一声不吭。


清尘迟疑片刻,问道:“因为我娘么?”


宣恕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我其实也猜到了几分,安王跟爹,口口声声说得,都是我娘……”清尘轻声道:“你们是不是不想让安王知道,当年在苍灵渡,爹一剑刺下去,娘并没有死,后来,她还跟爹生下了我……不就是那招瞒天过海吗,这回,我也同样手法刺了世子,不过,安王是死都想不到这些的。”


“看那安王对娘一往情深,好像也蛮可怜似的……”清尘凑过来,低低地问:“我娘跟我爹青梅竹马,是爹舍下了娘,安王才乘虚而入,娶了娘,后来,娘又自愿替他一死,死过了之后,又跟爹生下我……”他抬眼望向宣恕,细声道:“你说,我娘她,到底是爱爹多呢,还是爱安王多呢?”


宣恕慢慢地沉下脸去,凛声道:“这个蠢问题,以后休得再问。这些话,也不要再提,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清尘悄悄地吐了一下舌头,低声道:“咦,这么严肃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你明知道,这是你爹最忌讳的话题……”宣恕仍旧板着脸。


清尘嘻嘻一笑,没正形地说:“所以我才来问你啊。”


宣恕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清尘瘪瘪嘴,忽地阴声道:“哼,既然安王这么忌讳娘心里到底爱的谁,那么,等哪天他得意忘形了,让我看不下去,我就把这事提溜出来,狠狠地戳他一下!看他还神气?!”


“清尘!”宣恕板起脸,低喝一声:“你爹是怎么叮嘱你的?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安王知道你是谁的孩子,你忘记了?!”


清尘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以后,尽量少跟安王碰面,别让他见到你。”宣恕的眼光有些躲闪,低声道:“你太象你娘,难免令他生疑……”


清尘默然片刻,又说:“我从前印象中的安王,就是像个恶霸似的,今天细看,觉得人还不错,似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忽地笑了:“七个老婆呢,那也要很会做人,才能保得后院太平啊。”


“安王这个人,其实也谈不上坏……”宣恕淡淡地说。


清尘诧异道:“怎么你跟爹,都好像比较赞赏他似的?!”


“为人处世,行军打仗,尤其是看待一件事情,不管有什么恩怨,都要客观公正,这样才不会影响判断力,”宣恕说:“你不要小瞧了这个安王,确实是一代将才,有谋略,善攻心,总体来说,是个宽和大气的人。”


呵呵,清尘倏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宣恕奇怪地问。


“宣伯伯,”清尘仍旧在笑,带些不屑:“有谋略?我怎么觉得,我耍他,跟逗宝似的?!”


“他轻敌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能力。”宣恕正色道:“你不可大意,他是个很厉害的对手,这十七年来,你爹打仗也没在他手上占过什么大便宜,如今凭借苍灵渡这个天险,困了他一年多,我想他不会就此罢休,渡口他是一定会想办法夺回去的,然后长驱入百洲,圣驾回朝。”


“安王攻心非常厉害,我看你爹这次回来,明显没有先前那么恨他了,这或许,会影响他的斗志……”宣恕低声道:“淮王跟皇帝,何去何从,你爹该早有决断才是。安王显然是使劲拉,淮王那里呢,你爹也放不下过去的交情……”他望过来,低声道:“你怎么想的,清尘?”


“做两手打算吧。淮王倚仗的,一直都是爹跟安王有仇,他料定爹不会反。这次,若是知道安王放了爹,他一定会有所动作,会想办法试探爹的心思,所以,爹还是必须苦大仇深到底。”清尘思忖道:“不过,淮王知道安王想劝降爹,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这样就逼着他必须拉拢爹,所以在秦阶那里,今后也不会显得太偏心了……”


“要你爹在恨意减少的情况下,还装出大仇在心的样子,有难度。”宣恕皱着眉头,抬手摸了摸额头。


“要爹作假是难,不过,我会去跟他说,任何时候,只要淮王提及安王,他抵死不开口就是了。”清尘默然道:“若是淮王召见,我会跟他一起去的,宣伯伯不要担心。”


宣恕点点头,问道:“淮王拉拢你爹,估计会用什么办法?”


“每次我们攻下城来,秦阶就奉命来收城,摆明了,他是淮王的心腹,我们就是炮灰。如今淮南都已平定,常州这一片,除了知樟县和这个苍灵渡,尽数都由秦阶的人马占着。我估计,要淮王把秦阶手中的城池割让几座给我们,秦阶会闹,淮王也未必放心交给我们……”清尘沉吟道:“他会把我和依琳郡主的婚事慎重提出来的,一旦联姻,淮王便可安心,秦阶也没有理由再闹……”


“可是,你爹不会答应。”宣恕看了清尘一眼。


“我也不会答应,”清尘瓮声道:“要娶依琳郡主,我还不如娶那个傻得冒泡的公主!”


“你还起劲了呢!”宣恕直着脖子叫起来:“说着说着,就当真了?!”


清尘嘻嘻一笑,不说话了。


通州城墙外,空旷的黄土坪里,并不密的杂草,似乎还留着沐家军进犯过的痕迹。三匹马散开了,悠闲地吃着草。安王背着手,站在宽阔地空坪里,遥望着对面苍灵渡陡峭的山壁,许久不语。


刺竹轻轻地推了肃淳一下。


肃淳会意,靠近了,问道:“父王,你在想什么?”


“一年多了,我们被困在这里,裹足难前,”安王怅然道:“何时何日,才能破得苍灵渡啊?”


肃淳想了想,说:“父王,前几日晚上,我梦到苍灵渡漂过来一朵白莲,这是瑞兆,我想这个困局很快就会被解开的。”


“一个梦而已。”安王有些不悦地瞥了儿子一眼,说:“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问题是,刺竹那天晚上也做了一个跟我一样的梦。”肃淳低声嘟嚷道。


安王写过头来,看了刺竹一眼:“梦到了什么?”


刺竹把梦说了一遍。安王默然地听完,又转身朝向江水,良久无语。此刻他心里,再次激起了惊涛骇浪。梦境为何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梦里,为何出现的会是苍灵渡,为何恰恰是一朵白莲?莲是圣洁的,也是象征着和平,而且,对于他来说,就是祉莲的化身。这个梦,到底寓意着什么?是否真的跟祉莲有关系?


肃淳看了刺竹一眼,使个眼色,正要提议回去,忽然听见安王开口了:“你确信,沐清尘长得很象四娘祉莲?”


肃淳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是的。”


安王默然地望着江水,他的眼前,再次浮现起沐广驰但是最后刺祉莲的那一剑……忽然,他脸色巨变!


沐清尘阵前刺肃淳,出剑凌厉而与人无碍,而十七年前沐广驰抬手的那一剑,姿势、力道,还有手法都是如出一辙!


难道祉莲没有死?她只是随剑力落入了水中,并没有死——


他早该想到,沐广驰怎么会亲手刺她一剑?以沐广驰的秉性,对祉莲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安王记得,当时刺过之后,沐广驰只有愤怒,而没有悲切,以沐广驰对祉莲的感情,他一定会要下去捞起她的尸身,毕竟,江水湍急。可是,沐广驰那时只对自己恨然相向,而并没有去关心水下的祉莲。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沐广驰根本不需要去担心,因为,水边自是安排了人救祉莲!


祉莲没有死!那么,清尘,是她和沐广驰的儿子?十六岁,年纪正好对得上……


祉莲,到底还是跟着沐广驰了,过上了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她还记得他吗,记得他是多么的爱她吗?十七年的惩罚,对他不珍惜的惩罚,真的够了。


安王的心里,登时一紧,然后,一阵绞痛,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却禁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


祉莲,十七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四夫人的位置还空置着,我要让你回到王府去!我要用余生,倾心地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不是只有沐广驰把你当成唯一……


安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鼻子里,吸进了淡淡的水汽,这一刻,他恍如隔世,也如劫后余生。他开始相信,这个梦暗示着白莲回归,他似乎,嗅到了祉莲归来的气息,他用十七年的诚意,终于等来了上苍的一丝垂怜。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允许自己犯错误。


安王缓缓地睁开眼睛,望向对岸,在心里说,沐清尘,我一定要见到你。


“姑父,我有个主意。”刺竹小声地开口,生怕惊扰了安王的沉思。


安王瞬间从心思里拔出来,沉声道:“说。”


“淮王要过生日了,我们向皇上请个旨吧,颁旨祝贺他的生日,再过江以皇上和你的名义,去给淮王送份生日礼物,”刺竹轻声道:“一来,彰显皇上的和善大度;二来,看能否以此唤起淮王的兄弟之情;三来,我们可以顺带一路刺探军情,看看淮王的军力虚实,探探他们的布防……总好过这样傻等着。”


“隋先生虽然回忆着画出了布防图,但是他这一过来,淮王势必也会调整布防,为了圣驾回朝,我们务必早做准备,这个主意很好,淮王到现在还不敢称帝,必然是还有所顾忌,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们以圣上的名义过去,他应该不会拒绝,而且,交战不斩来使,跑一趟也很安全。”安王点头:“去的人,身份不能太低,不然淮王会认为受到轻视,那会适得其反;而且,这个人要能保证完成刺探任务。恩,必须是个内行之人。”


“我愿意去。”肃淳请命。


“不行。”安王一口拒绝:“你是世子,万一淮王翻脸,扣下你做人质,就麻烦了。”


“我去吧。”刺竹说。


安王点头:“你去合适。”想了想,又说:“我们马上回去,跟隋先生合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