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三才

眼见到了六月，大理寺少卿李三才巡察贵州，路过凯里，被地方的大儒们迎了进去。

这日清晨我刚来到书院，便发现气氛肃穆，大批的儒生来到这里，簇拥着一名老者，该老者身材矮胖，稀疏的白须，立在那里不怒自威。给我们授课的老先生介绍道：“这位是本地的大儒——黄绶，号日月山人，泥香书院的创办者。”

老先生这么一说，黄绶摆了个姿势，我却清楚地看见他系在腰间的配饰，正是我们从山洞中拿到的那个泥香书院的配饰。我在泥香书院没有发现有一人拥有这种配饰，看来拥有者不是一般人啊。

黄绶说起话来声音洪亮。“诸位，朝中重臣李三才已经到了凯里，明日午后在老夫的庄上搞个聚会，届时希望各位都光临。”

黄绶刚说完，众人一片欢呼。

其实我对李三才并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朝中有这么一个人物，但为何民间对他如此热衷，看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明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学，我跟潇潇约好去面馆吃面，等到走出书院大门便看见一排熟悉的人立在那里冲着我笑。

这一排人正是王子龙、苗人老汉、都筠苡，还有那几个白莲教教众和锦屏县的苗人伙计。都筠苡看见我立刻扑了过来，我把她抱在怀里转了几个圈，看着这些熟悉的笑脸，久违的亲情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忙将陆潇潇和众人进行了一一介绍。

潇潇向众人一一见礼，然后笑着说：“既然你们都相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后，潇潇自行离去。

“她是女儿身。”王子龙望着陆潇潇的背景说道。

“我知道她是女儿身。”我补充道。

我将他们带到我租赁的处所内，众人就像回到家里一样松懈。

原来子龙他们打跑了那些死鬼后，在附近一连找了我四五天，后来实在是找不到便来到了凯里，来到凯里后他们便在泥香书院附近转悠，最后居然发现我在书院内。

我也把前后经历跟他们说了一遍。

“李三才？”王子龙听完我的叙述后疑问道。

“李三才似乎是东林党系，在朝中上了几次奏书反对商业税，不过影响甚微，应该是不入流的小吏，不过乡间对他倒是很推崇。”王子龙说。

“既然如此明天我去听听他们的聚讲，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我说道。

就这样大家都住进了这所小院内，十几人倒也住的下，只是略显拥挤，但大家对此都无所谓。第二天午后我便跟随书院内的儒生去了黄绶在北郊的庄子，黄绶的豪富程度令我大开眼界，聚会的奢华程度跟宫内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所有的器具都是银制，且十分厚重，连吃水果都有专门的工具，所用棉布皆为松江上等印花棉布，有几百名奴仆在侍候。

陆陆续续的人都来了，上面坐着一排人，大约都是本地有名望的大儒。虽然是盛夏时节，但这山庄上却是异常凉爽。眼看人都到齐了，黄绶便起来给众人一一介绍。

“诸位，今日乃是我山庄百年不遇的盛事，朝中重臣李三才驾临本庄，令本庄蓬荜生辉，此次三才主要是对朝政弊端进行针砭，诸位可就感兴趣处进行发问，陈述自己的观点也可以。此次除了三才外，本地的大儒也都来了，下面我先一一介绍。”黄绶在那里说着。

接下来，黄绶开始一一介绍：“李登科，独山学派；孙珫，三原学派；邹文标，从江学派；吴之佳，平洲六洞派；但学问，江洲学派……”

每介绍到一位大儒，这位大儒都要站起来亮下相。

这些仪式都做完后就该李三才讲话了，只见一位瘦弱的人站起来向下面拱手道：“诸位，我等为何要习圣人之学？”

“明臣职，正君行。”众人一齐答道。

“答的好，何为臣职？何为君行？那就是一旦君主的行为触犯了道德规范，我等就要纠正，哪怕为此拼掉性命也在所不惜。”李三才说道。

“君主的行为由臣子来正，那臣子的行为又由谁来正呢？”突然底下有人反驳道。

三才一惊，随即大声喝道：“是谁？是谁？”

“人说三才能容人，原来肚量也是这般狭小。”说话之人走了出来。

我一看正是前日在学堂上离开那名生员，我不禁笑了笑，这哥们还真有意思。

李三才没说话，黄绶到蹦了起来。

“你是谁？出去，出去。”黄绶厉声喝道。

“怎么？皇上都骂的，你们还不能说两句？”那人反诘道。

李三才摆了摆手，示意黄绶不要阻止。

“这位兄台有话请讲。”李三才对那生员说道。

“听闻李先生在朝中向来以捕风捉影、造谣中伤来博取美名，诸位整日饮酒却不许圣上饮酒，李先生妻妾成群，而圣上只有郑氏贵妃一个女人却被冠以‘好色’的名号，说到了财，你李先生家财数百万之巨，而当今圣上开支动耶受到掣肘，究竟谁在敛财？说到气，皇上因为免了几个你们的人竟被你们在这里聚众攻击，这气究竟是皇上的气还是你们的气？”那名生员质问道。

这位生员说完，人群中有人开始发笑，我扭头一望，原来是理学左派的几个。

“好啊！你竟然对雒于仁上书皇帝的‘酒色财气’重新作了一番解读，不错，但你如此妖言惑众、颠倒是非，真不知道圣人的书你读到哪里去了？”三才捋着胡须说道。

“哈哈，辩不过便开始拿大帽子压人，尔等结成朋党、煽风点火，这难道就是圣人教化吗？”那生员辩解道。

“哈哈！”李三才捋着胡须笑道。

“君子无党，小人有党，朋党一说用在这里似乎不合适吧。”李三才轻轻一推道。

“哈哈，李大人居然拿欧阳修的《朋党论》来压人，殊不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戚’字在这里何解？”那生员反驳道。

这生员一句话戳到了李三才痛处，李一时无法找出话来反驳，整个脸憋的通红，遂脱口骂道：“小人，你就是小人。”

“你是小人！”

“你是小人！”

两人互相指着对方骂道，眼看就要爆发肢体冲突。

黄绶气的胡须乱抖，大吼一声：“住口！都给我住口！”

那生员袖子一甩，大踏步离开了黄绶的庄子。这样，由黄绶安排的这场旨在力推李三才的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我心里倒是欢喜的紧，像李三才这种自私自利、专制跋扈的人就该这样狠抽。

我回到了城里将山庄聚会的情形告之众人，王子龙说道：“这位生员一定有背景，我想对方也肯定会对他展开调查，现在争夺的焦点就是他了，我们一定要抢在对方前面。”

“从我们来到贵州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对方在贵州已经有个很庞大的势力，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势力挖出来，现在看来泥香书院这条线索直指黄绶了，我们要开始调查黄绶。”我对众人说道。

“那就两条线索齐头并进。”苗族老汉说道。

正在此时，仆人来报说门外有人来找。我出去一看，正是东厂的人，我忙将他带进密室交谈。

“田公公口头带信，李三才此次来贵州是要筹划一件事情，要你盯住李三才。”来人说道。

“我知道了。”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