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队的钱茗队长接到外考队的电话，原来外考队在食虎滩公园的建设工地，发现了一大段古代城墙的墙基，通知他帮忙看看去呢。

钱茗领着十几名队员，来到了食虎滩公园的建设基地。

大马力的挖掘机已经把古代城基挖了出来，难道这里真的是渤泥古国的皇都凌海城吗？

当钱茗看到挖掘出的断层里竟有一尺多厚的火烧灰炭时，他的心不由得一下子凉了，如果这座凌海城是毁于战火中，那今天所有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钱茗还没等想完，就听到工地上一片惊呼声，原来一辆挖掘机在铲土的时候，挖开了半扇石门，望着黑洞洞的石门，钱茗的脸色既兴奋又紧张。

钱茗换上了工作服，考古队的队员姚芊芊非要和钱茗一起进去，考古队里谁都知道姚芊芊在追求钱茗。钱茗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他拧亮头顶的考古灯，领着姚芊芊走进了暗洞，暗洞四壁都挂满了白花花的盐霜，考古灯在洞里，只是一团橘黄色的光雾，姚芊芊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一把抓住了钱茗，钱茗握着姚芊芊都是冷汗的手，使劲地捏了捏，说道：“别紧张，跟我走！”

两个人走了十几分钟，遇到两扇虚掩的石门。等两个人使足了力气把门推开时，一下子就惊呆了。透过考古灯的照射，洞里放着一张石桌，桌旁的石椅子里坐着一具白骨，白骨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烂没了，骷髅头上戴着一顶嵌着百宝的王冠。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只黑幽幽的铁盒子。

难道这具白骨就是渤泥国最后一任的君主匡修皇帝？钱茗小心地摘下白骨头上的王冠，在触动他抱着铁盒子的手臂时，只听“哗啦”一声，白骨全部散碎，倒把姚芊芊吓了一大跳。

等钱茗把铁盒子打开后，里面竟是三颗花生米大小的小铁球，每个铁球还都长着一个奇怪的小尾巴。那三个长着小尾巴的铁球也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盒底下还放着一张风干的鱼皮。

铁盒被送到市博物馆。钱茗拿着鱼皮回到了考古学院。鱼皮上面刻着渤泥国的古文字，这是一种异体的汉字。那张刻字的鱼皮已经严重地缩水变形了，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经过专家们的辨认，也就弄明白了十分之三，根据鱼皮书上说，渤泥国星沉神树的树籽粒是从天而降的，经过了三百年，星沉神树已经长成了大树，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星沉神树竟突然枯死了……北宋派兵乘机来攻，渤泥大半个国家给灭掉了，匡修皇帝退守凌海皇城，眼看着皇城燃起了大火，他只好躲到了地宫中……鱼皮文里还特别提到，三百多年中，渤泥国的种植高手们都想把神树树籽种活，可是没有一个成功的先例。匡修皇帝在灭国前终于找到了将神树种子种活的方法，可是一切都晚了……

钱茗回到宿舍，关在笼子里的天堂鸟冲着他一个劲地乱叫，原来笼子里的水和食物全没了，他要是再晚回来一天两天的，这只天堂鸟就得饿死了。

钱茗喂饱天堂鸟，一头倒在了床上。姚芊芊到食堂打来了饭菜，推门走了进来，正要把饭菜放下，就听睡梦中的钱茗“哎呀”一声怪叫，直愣愣地坐了起来，把姚芊芊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菜盘饭碗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打得粉碎。

钱茗一把抓住了姚芊芊的手，急切地问道：“芊芊，你说，一只铁箱子放到了潮湿的地宫中，却一点也没有生锈，这是为什么？”

姚芊芊也愣住了，铁箱子放到地宫里不生锈，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箱子不是铁做的！钱茗开车到博物馆取来铁箱子，姚芊芊找了块磁铁，放到了铁箱子的箱壁上，没想到那块磁铁却“咕咚”一声，掉到了地上。姚芊芊猜对了。这黑箱子真不是铁做的。钱茗找来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把黑箱子的边上剜掉一块，放到光谱分析仪中，然后对着光谱图一检查，我的天，这黑箱子竟是一种木头，是一种目前还没有记载的超级重的木头！

星沉神木！钱茗和姚芊芊一起叫了一声，看来渤泥国传说中的神木果然是真的。匡修王死前还怀抱着这只铁箱子不放，说明箱子里面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难道所有的秘密就在那三个长着尾巴的小铁球上面吗？

姚芊芊的父亲就是金州植物研究所的所长姚啸天，姚芊芊把钱茗介绍给了父亲，正在休假的姚教授点了点头，拿起了放大镜，将黑色的黑箱子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说道：“我在留学欧洲的时候，曾经在一本欧洲古植物的书上见过关于魔灵树的记载。说这种魔灵树的生长期非常之长，很多非洲的土著民族，就把这种木质比铁还要重的魔灵树当成了本族的图腾，只可惜这种魔灵树早就已经绝迹了，难道渤泥国的图腾神树也是这种魔灵树吗？”

两个人跟着姚教授来到了植物研究所，把那三个长着尾巴的小铁蛋放到x光扫描仪上一检查，原来它们并不是三个铁球子，而是三颗谁也没见过的树种，这三颗树种一定就是星沉神树的树种！

那场战争一定是非常残酷的，是不是北宋派来的奸细弄死了星沉神木，然后派兵将人心涣散的渤泥国歼灭了呢？匡修在星沉木的箱子中放了三颗树籽，一定是想叫他的后代子孙把星沉神树种出来吧。

如果这三颗树籽要是真的能培育出星沉神树来，那可是一件仅次于恐龙复活的事情啊！

姚教授急忙把消息报告给了中国考古学院的领导，十几天后，由中欧美日四个国家组成的专家团齐聚沈阳，经过核磁共振的检查，这三棵树籽皮胚正常，从理论上讲，应该有生长和发芽的可能。

经过几番论证，四个国家的专家们研究出了一整套的方案，第一颗种子被宝贝似的种了下去，浇水，调温，可是七天后，那枚种子竟丝毫没有发芽的迹象，取出来放到了仪器里一检查，种子里面的胚胎已经烂掉了。姚教授亲手把种子解剖，钱茗除了发现神树种子的外皮厚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啊。抛去时间的元素，莫非厚厚的外皮就是种子不发芽的缘故吗？姚教授听钱茗讲完自己的怀疑，也是连连点头。

钱茗已经把自己和那只天堂鸟的家搬到了实验室，如果那枚神树的种子在自己的手中吐枝发芽，那将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件事啊！姚芊芊一直在陪着他。

专家们开会后，又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把种子的外皮用光子波先震荡一下，让树种更容易出芽，培养液也改用日本最新的无土栽培液了。经过了一个星期的等待，那颗种子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不发芽。可是那篇鱼皮文记载，匡修王已经找到了令神树种子发芽的方法啊，难道掌握了高科技的现代人，还不如古代人的智慧吗？

专家们争论了好几天，谁也说服不了谁，到了晚上，姚芊芊还没等喂完天堂鸟，忽听钱茗一拍桌子说道：“我查到了！”姚芊芊急忙走了过来，见钱茗用电脑在英国的一个很偏的考古网上查到了魔灵树，和魔灵树一起灭绝的还有两种东西，一种是雷鸟，一种是印地安藤。

印地安藤充满韧性，不易折断，是做兵刃木柄最好的材料，而魔灵树是做兵器刃锋部最好的东西，十几个土族部落因为领地还真的发生过一场战争，战争的结果是十几个部落群败群伤，魔灵树和树身上缠着的印地安藤也被砍伐光了。魔灵树的灭亡不是天灾，而是一场人祸！……

还没等钱茗转身，姚芊芊伸出两只手，在他背后，一把抱住了他。钱茗叹了口气说道：“芊芊，我知道，我，可是……”

“你对神树的种子，对那只天堂鸟，都比对我好！”姚芊芊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钱茗回过头来，替她把眼泪擦去，结结巴巴地说道：“静怡的影子总在我的眼前晃……我……”

姚芊芊一抬头，还没等说什么，就见那只天堂鸟从她忘关的笼子里飞了出来，落到了桌子上，一低头，竟把那颗装在无菌盘里的神树种子吃了下去。姚芊芊一声惊叫，那只天堂鸟也被吓得飞了起来，在实验室中飞了两圈，从打开的窗户里直飞了出去。

丢失树籽的责任他钱茗也承担不起啊。钱茗连呼带叫，把打更的十几个保安都招呼了起来，那只天堂鸟在楼外的二十几棵柳树上飞来飞去，十几个人也抓不住它啊，有人提议用鸟枪把它打死，可钱茗还真的不忍心就这样杀了这只天堂鸟啊。

110特警队接到电话赶了过来，忙活了一夜，最后也没有把天堂鸟抓住，第二天一大早，钱茗手里拿着长把的网兜子顺着梯子攀上了柳树，还没等伸网兜捉鸟，那只受惊的天堂鸟一使劲，凌空拉下了一摊鸟粪，蹬腿伸膀直飞上天。钱茗一声惊叫。从摇晃的梯子顶掉到了地上，幸好被树下的芊芊扶了一把，否则他这一下子可就跌惨了。

天堂鸟，神树的种子，全都没有了，钱茗抱着脑袋正要痛哭，可就在他面前的水泥地上，那摊鸟粪的中间，不正是那颗没有被消化的神树的树籽吗！

树籽失而复得，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钱茗把他昨晚想出的最新推断讲了出来，魔灵树灭绝后，为什么雷鸟也跟着灭绝。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雷鸟是以魔灵树的种子或者枝叶为食物的。反过来说，是不是魔灵树的树种也是靠雷鸟传播的呢？……给神树种子发芽的第三套方案得到了批准，一个星期后，神树树籽真的开始发芽了，是那只误食了神树树籽的天堂鸟帮了他大忙，神树树籽在欧洲必须经过雷鸟的胃囊中酸液的浸透，才能够生根发芽。当年有可能是一只雷鸟把鸟粪带到了直航大宋的海船上……也有可能是一场龙卷风把树籽吹到了渤泥国，总之是有一只鸟把神树的种子吞到了肚子里，种子又落到了渤泥国的土地上，才有了渤泥国的图腾——星沉神树。望着那绿油油的小芽从神树的种子里钻出来，人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欣喜和期待。谁也没有想到，半个月后，长到手指长的树芽枯萎了，毕竟是隔了一千年的岁月啊，小小的树芽真的穿不透厚重的时间铅幕啊！

温静怡已经离去，她给钱茗留下的唯一纪念——天堂鸟也飞走了，钱茗望着那根枯萎的树芽，也好像明白了很多道理，自己就关心一千年前的事情，为了传说中的神树付出了那么多，古人讲的好，与其举杯叹明月，何不怜取眼前人，他现在才知道最应该关心的就是姚芊芊啊。

其实，那颗神奇的树籽已经植在他的心中，慢慢长出的一定是爱情的萌芽！

鉴假大师鉴假大师

一：假货中的宝贝

清朝末年。应天府的捕快侯三迷上了古玩，可是他没有经验，昨天下晚儿，他在琉璃厂的地摊上，发现一个通州老客正在卖一堆老年间的东西，他睁大眼睛，一口气挑出了七八样的“好”货，可是他连夜找古玩行家孙不二一鉴定，全他姥姥的是假的。

古玩行讲究货物出手不退，买到了假货，只能怪自己眼力不精。侯三买这些宝贝，一共花了八百多两银子，这银子可是他二十多年积攒的棺材本呀，侯三的老婆一见他如此败家，清晨一大早，便收拾东西，然后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了。

侯三看着自己买回的一堆假货，他真是找棵歪脖树上吊，跳城外的王八潭自杀的心都有了。衙门里的弟兄瞧着侯三要寻短见，都七嘴八舌地给他找辙，最后还是牛六精明，他给侯三指了一条明路——在京郊百里之外的鸣溪山上有一座惭思小筑。小筑的主人可了不得，那是古玩界最厉害的鉴定大师——鳌神眼呀。

侯三买回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宝贝，只有惭思小筑的人才有发言权。侯三呃呃地道：“可我这些东西已经叫孙不二鉴定过了？”

牛六“哼”了一声，说道：“孙不二？他给鳌神眼提鞋都不够资格呢！”

就这样，侯三一手拎着装有假宝贝的包袱，另一只手拿着牛六的引荐信，骑马来到了鸣溪山。鸣溪山是燕山余脉，峰峦叠秀，鸟唱泉吟，果真是一个好去处。

惭思小筑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庄子，占地二三十亩，楼台亭阁，朱角飞檐，甚是壮观。牛六一砸门，从角门***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门管，他上下打量了牛六几眼，然后不耐烦地问道：“找谁？”

侯三急忙放下了手里的包袱，然后将引荐信递了上去。门管展开引荐信，看了两眼，讪笑道：“牛六这小子还没死？他叫你找我干啥？”

敢情这个门管就是周鉴呀。侯三也听说过，周鉴当年号称鹰目，他可是京城鉴定界的高手，侯三还以为牛六写引荐信是叫自己见鳌神眼，谁曾想是见周鉴，周鉴现在成了一个小小的门管，看来他混得并不怎么样呀？

周鉴见侯三嘟嘟囔囔想见鳌神眼，他冷笑一声道：“我们家老爷已经不见外客。你要是想叫我看什么东西，就请快点，牛老板还等着我下棋呢？”

两个人在门口一说话，在门房里等着和周鉴下棋的牛犇就走了出来，牛犇是德宝斋的老板，他认识侯三，牛老板对侯三一使眼色，说道：“侯捕头，你还不赶快把宝贝拿出来，叫周先生替你掌掌眼呀！”

侯三听牛老板说完，他急忙把地上的包袱打开——侯三因为不懂古玩，他买来的东西很杂：有一个白鹭瓷尊、一支翠玉笛、一只黑糊糊的酒杯、一盏五代的青铜灯、一副宋朝字画、一把暹罗国的象牙梳子，还有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

德宝斋的牛老板也是行家，他挨个将侯三收来的宝贝看完，捂着嘴差点笑出了声来。真是太搞了，侯三这些所谓宝贝，都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西贝货呀。

侯三脸色涨得通红，就好像是听判的囚犯一样盯着周鉴，周鉴走上前来，他先拿起了白鹭瓷尊和翠玉笛“砰砰”两声，摔到了地上。白鹭尊被摔碎后，瓷胎中间，竟都是粗粗的瓷沙，名贵的瓷器，怎么会用这么粗糙的瓷泥呢？那个翠玉的笛子更是假得可笑，里面的玉色为白，不用想，这笛子外面的翠色一定是用染料沁成的呀！

象牙梳子折断后发现，竟是用漂白的牛骨所制。铜镜和铜灯也是高仿，这两样东西也被周鉴丢到了一边。那个黑漆漆的酒杯根本不值钱，最后，周鉴拿起了那副宋代的字画，他忽然眼睛一亮，然后两手用力，竟将古画撕成了三幅。

侯三这七样假古董，如果拿到琉璃厂当仿品卖，最少也值个三五十两散碎银子呀。周鉴哪里是鉴定名家，他纯属是冷血杀手，七样东西一转眼，就被他毁了四样。看样子侯三今天回去，只能买点耗子药自杀了！

侯三心痛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周鉴摆手说道：“莫哭，莫哭，你这幅画可值老鼻子银子呀！”

侯三哽咽着道：“周先生，您莫要唬我，完整的画都不是宝贝，被您撕碎后，它只能拿来引炉子了！”

二：小筑中的神秘高人

这幅画是宋朝之物，画卷的名字叫《江流古城秀女图》。画面共分三部分，一道汹涌的江水，横贯画轴的底部，画轴的右上部有一脉远山，山下是一座城池。画轴的左上部是十几个女子，她们或颦或笑，立在江边，正在嬉戏。

周鉴把整幅的画卷撕成了三幅，一幅滔滔的江水，一幅仕女图，一幅城池图。撕画完毕，周鉴一抖那副江水长卷道：“这幅画你确实可以拿回去引火生炉子了！”

周鉴见多识广，他一眼就看出，这副《江流古城秀女图》是三位古人的作品。画仕女的是朝云，画江水的绿绮，提起朝云和绿绮这两位女子，侯三也许不知道，但是这两个女子的丈夫就没有人不知道了，那个人就是苏东坡苏大学士呀。

周鉴鉴定古画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遇到过他们三个人的戏作。绿绮的画技最糙，朝云画的侍女勉强可以一观，苏东坡画的古城，那才是这幅画真正的卖点！

朝云画的《侍女图》如果单独裱一下，应该也能买个三五十两银子，而苏东坡画的《远山古城图》，一千两银子都挡不住呀！

侯三买这七样宝贝，一共花了八百两银子，一幅撕开的《江流古城秀女图》便可叫他回本有赚，侯三现在不仅不用喝耗子药自杀了，还能把自己那个目光短浅，跑回娘家的老婆骂回来！

牛老板听罢《远山古城图》的价值，他急忙从袖管里摸出了一张一千五百两的银票，硬塞到了侯三的手中，牛老板就要买《远山古城图》这张画。

侯三手里捧着银票，兴奋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周鉴从地上拿起了那个黑糊糊的酒杯说道：“这只杯，名叫犀瓷杯，虽不算名贵，但用之喝酒，却也顺手！”

周鉴说完话，从怀里摸出了一百两银票，说道：“这只酒杯，我买下了！”

侯三把朝云的《侍女图》卷成一卷，然后他跪在地上，冲周鉴连连磕头道：“周先生，这哪是鉴宝，您这是救了我一命呀，您的银子，打死我都不敢收啊！”

这只犀瓷杯就被侯三送给了周鉴，侯三则一溜烟地跑下山，他现在要直奔琉璃厂，找到那个通州老客，然后把他摊子上的东西都买过来！

牛老板也拿着苏东坡的墨宝兴冲冲地下山了。周鉴则命人洗了酒杯，然后叫厨子炒了两个小菜，他端起了犀瓷杯，正自斟自饮呢，忽听房门“咣”的一声，被人一掌推开了。闯进来的正是鳌神眼的女儿鳌笑笑。

鳌神眼是叫女儿鳌笑笑找周鉴来了，他闲极无聊，想和周鉴下几盘围棋。周鉴一听老爷有命，他哪敢怠慢，急忙饮干了杯中的残酒，开门向内宅中走了过去。

鳌神眼今年60多岁，身体干瘦，神情矍铄，最恐怖的是他的两只手，只剩下了三根手指。周鉴和鳌神眼刚刚摆上棋盘，鳌笑笑手里拿着那只犀瓷杯，就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她把酒杯放到鳌神眼面前道：“爹，您看这只杯，我觉得它不一般呢？”

鳌神眼用三根手指，接过酒杯，他刚刚接过酒杯，一张脸就变了颜色。

周鉴见鳌神眼神色有异，他急忙站起，道：“老爷，这只酒杯有什么来历吗？”

鳌神眼一拍桌子，惊喜地叫道：“老周，你得宝了！”

犀瓷杯甚是多见，周鉴是瞧这只杯造型古朴，这才有了买杯的念头。如果这么平常的东西他都打眼了，那么他盛年隐退，也空和鳌神眼学了这么多年的鉴宝了！

鳌神眼加重语气道：“老周，这次你真的是打眼了！”

鳌神眼将酒杯递给了周鉴，周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只酒杯有什么奇异的地方。鳌笑笑走到周鉴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看杯底的那道光线！”

真是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映着室外的阳光，这只犀瓷杯的杯底出现了一道银针般细的亮光，不管怎么转动酒杯，这道光皆是指着南北的方向。这就是有名的指南杯呀！

鳌神眼也只是听到指南杯的名字，却从来也没见过实物。这种杯多用于军旅，最适合指引进兵的方向。能制作指南杯的瓷器大师，也只有明朝的段胜唐。谁也不知道段胜唐用了什么方法，能令杯底映日的光线永远指着南北方的！

这只指南杯最少也值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

三：刑部必捕的罪犯

鳌神眼想了想，说道：“老周，你是说侯三只拿着一小幅《仕女图》下山了吗？”

周鉴忙道：“我这就把丢在门前的几样东西取进来，您稍等片刻！”

周鉴去了不大一会，他就拿着那堆“假宝贝”走了进来。鳌神眼根本没看那假的青铜灯，赝品的象牙梳，碎白鹭瓷尊和染色的翠玉笛，最后，他的目光被那面铜镜吸引住了。

铜镜是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用品，存世极多，纵使年代久远，也不算珍贵。周鉴也糊涂了，鳌神眼怎么会对这种行家都懒得搭眼的大路货感兴趣？

鳌神眼胸有成竹地把老管家周福喊了进来，他嘱咐道：“去找一个磨镜的匠人来！”

鳌福急忙到山下的镇子里，把一位磨镜匠请了过来。磨镜匠经过了一个时辰的研磨，这面铜镜终于可以照人了。等那磨镜匠擦掉镜子面上的磨锈，他用镜子一照自己，吓得他“嗷”的一声惊叫，那面铜镜“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周鉴捡起铜镜一照，也得吓得一声怪叫，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太丑了，头上长角，血盆大口，眼如铜铃，简直就是个妖怪呀！

鳌神眼兴奋得满脸通红地道：“你知道吗？这是一面照妖镜呀！”

传说中的照妖镜可以把山精木怪，照回原形。这面镜子虽然没有那么神奇的功能，但三百年前，这面镜子也是云门山七绝寺的镇寺之宝。当年铸镜匠在制作这面镜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道工序出错，工匠们竟把镜子面上的铜水浇注得极其不匀，以至于照在镜子里的人脸变形，最后镜子中正常的人脸都变成了妖魔鬼怪的模样。

当年七绝寺的和尚就站在镜子后，他们会不住声地告诉照镜子的人，他们的脸部变形，这是因为身上孽债太多的缘故……凡夫俗子们被唬得心惊肉跳，他们立刻就会在七绝寺舍银还愿。故此七绝寺的香火极盛。

可是有一年，七绝寺的照妖镜忽然失盗……这面镜子在以后三百年的岁月里，竟神奇地消失了。

鳌神眼在这面镜子的后面，发现了五个模糊不清的字迹——七绝寺之宝。这面铜镜，绝对价值在两万两银子以上！

侯三回到京城，他急匆匆地来到了琉璃厂，他用一千两银子，将那个山西老客地摊上的十几件东西都买了下来，然后他雇来一个伙计，那伙计帮他提着这些东西，又一次来到了鸣溪山。

鳌神眼一听侯三又鉴宝来了，他吩咐周鉴道：“把他带到惭思小筑来见我！”

周鉴跟侯三一说鳌神眼见客的消息，侯三兴奋得连连拍手，他领着手下，来到了鳌家内宅的书房，鳌神眼就坐在书房珠帘的后面，等着看侯三拿来的宝贝呢！

鳌神眼刚问了侯三几句话，站在侯三身后的那个随从猛一抬头，坐在珠帘的后面鳌神眼吓得一声惊呼，他还没等转身逃走，侯三那个随从闪电般冲进了珠帘内，一伸手便把鳌神眼抓住了。

鳌神眼叫道：“薛捕头，没想到我躲避多年，还是叫你找到了！”

薛捕头就是刑部的总捕头薛雪。鳌神眼只是一个假名，他复姓公孙单字一个赢，公孙赢在二十年前，可以大清国最厉害的造假名家呀。他做的九龙朝天尊，竟把咸丰皇帝都给骗过了。咸丰皇帝气急败坏，命薛雪调查公孙赢的造假一案。公孙赢一见形势不好，立刻隐形。公孙赢的名字至今还写在刑部的必捕名册上！

薛雪点了点头，说道：“公孙赢？——还不如叫你鳌神眼痛快，鳌神眼，你跟我到京城走一趟吧！”

鳌神眼嘿嘿一笑道：“本人早已经金盆洗手，多年不给刑部添麻烦，薛捕头干啥还要跟我为难？”

周鉴一见薛雪要对主人不利，他手持弯刀，领着十多个护院杀了起来。

薛雪冷笑一声，道：“淳亲王要见你，你不去也得去！……尔等想要杀差造反吗，我手下一百多名捕快，早就将惭思小筑围了起来！……”

四：关乎生命的承诺

淳亲王王府高大巍峨，鳌神眼走进了王府，就好像是鸟兽一步步走进了囚笼之中。这闹哄哄的鉴宝经过就是淳亲王订下的一条奸计呀，他为了找到鳌神眼，淳亲王不惜费尽了心机和血本。侯三手里的那些宝贝，就是他亲手准备的，其目的就是想钓鳌神眼这条大鱼呀。

鳌神眼架不住诱惑，终于答应见人，最后他在薛雪的面前现形了。淳亲王见到了鳌神眼，就跟得到了八宝奇珍一样，兴奋得呵呵大笑。他领着鳌神眼走进密室，然后指着密室木案上放着的三件宝贝说道：“知道吗，这三件宝贝，马上就要漂洋过海，送给洋人了！”

八国联军进北京，慈禧太后只能苟且求和，洋人虽然同意撤军，可是撤军也是有条件的，除了一大笔银两，洋人还向大清国要了三样宝贝——九龙鎏金瓶，翡翠百果树，再有一样，就是宣德貔貅炉了。

这三样东西可都是大清的镇国重器呀。淳亲王的意思是叫鳌神眼照样学样，做三样假宝贝，然后给洋人送过去。只要糊弄过洋人，这三样宝贝才能永镇大清。

鳌神眼说道：“我早已对天发誓，已经不再造假！”

淳亲王冷笑道：“这不叫造假，这叫糊弄外国鬼子，这叫为国立功啊！”

鳌神眼一伸手，说道：我这一生，造假无数，虽然也曾造假救人救民做过好事，可是将造假的经历一一想来，还是造孽过多……我曾经造过七次大孽，致使七个被骗的古玩商人家破人亡，我自感罪孽深重，我就自断了七根手指，并在鸣溪山惭思小筑隐居，闭门思过！

鳌神眼造假骗咸丰那次，绝对是为了救人，那次辽东大旱，咸丰皇帝却不理民间疾苦，还想征集辽东的税赋，辽东的总督为了救急，找到了鳌神眼，鳌神眼为其制作了一尊红玉的大寿星，辽东的总督就把红玉寿星送到皇宫，光绪皇帝一高兴，当即便免了辽东的税赋。

可是半年后，宫廷中一个对红玉极有研究的老玉工，识破了鳌神眼制作假红玉的诡计。鳌神眼被薛雪追拿，最后他隐身林泉，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鳌神眼经不起淳亲王的苦求，他最后说道：“好，我就破例为大清国造一次假！”

鳌神眼最后还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造假的经过一定要保密，他完成这三件重宝的仿制后，淳亲王要保鳌神眼的周全。两个人击掌为约，鳌神眼这才把造假的作坊搬进了王府，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三件奇珍异宝已经做好。看着那难辨真假的异宝，淳亲王高兴得呵呵大笑。当晚，淳亲王就在府内的花厅中宴请鳌神眼。

鳌神眼三杯酒下肚，他忽然腹痛如绞，看着鳌神眼痛苦倒地，淳亲王恶狠狠地道：“只有你死了，这三样宝贝才能彻底地归我呀！”

鳌神眼用哆嗦的手，指着淳亲王的鼻子叫道：“我为国破誓，你却为私背约，你真的好歹毒，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淳亲王并不是想为国留宝，他是想私吞那三件好东西呀。鳌神眼最后张嘴“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那三件宝贝上，看着那三件尽被血污的宝贝，鳌神眼仰身而倒，他绝气身亡的时候，一双眼睛犹自瞪得滚圆。

淳亲王命人找来了一口薄皮棺材，然后叫护卫偷偷地葬了鳌神眼。他亲自拿着一条白手巾，一点点地擦去了宝贝上的血迹，他得意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

淳亲王回房睡觉，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发现自己的一双手，已经肿成了黑馒头。

鳌神眼也怕淳亲王陷害他，早已经留下了后招，他在那三件宝贝上，全涂抹了一层黑豚鱼的体液，这黑豚鱼的体液透明，只有小毒，可是一遇到人血，就变成极为可怕的毒物。

淳亲王身中奇毒，他急忙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大夫给他一服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黑豚鱼之毒发作得更快。

没用两天的时间，淳亲王便暴毙身亡。

周鉴最后继承了鳌神眼的衣钵，可是他只鉴假，不作假，他在自己家的墙壁上，挂上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至诚通天……民国的时候，周鉴还被上海古玩界的同仁推举为文物鉴定协会的会长呢。

破译“画师日记”破译“画师日记”

一：神秘的日记

冯闻道是北京文物鉴定委员会的主任，可是最近三幅疑似南唐皇帝李煜的书画作品却把他给难住了。

这三幅书画作品一幅为《题望江南》的字，上面写着——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暮，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这首词是李煜被宋太祖掳至开封，被封为违命侯时所作。

另外两幅作品一是《鹳鸟寒雪图》。画面上是一只羽毛凌乱的鹳鸟，它正呆望着雪花飘落、千里冰封的寒江出神呢。最后的是一幅《百花争春图》。最惹文物鉴定专家争议的就是这幅画，李煜归为臣虏，其身份和阶下囚也差不许多。他怎么会画这种喜气洋洋的图画呢？而且画上真的画了100种花，花瓣被画得圆润佳美，花蕊艳色袭人。起笔落墨间充满了脂粉之气。画上一角有题跋——耻和百花争春艳，堪与众草相比低。

宋初到现在相隔了1100多年。李煜被掳往南宋前，他曾经将自己的全部书画作品付之一炬。他被囚于开封后，北宋朝廷怕他给故国的臣子百姓传书递简，叛逆谋反，故此对他的书画作品限制极严。世间已难觅李煜的真迹，没有真迹自然就失去了可供比对的模本。

冯闻道这些日子一头扎进了北京市图书馆浩若烟海的典籍里，最后他终于在陶谷写的《清异录》中。找到了关于李煜书法的描写——后主善书，作颤笔樛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谓之金错刀。

冯闻道根据这条提示，急忙召开了专家的鉴定会议，几位专家一致认定笔力犀利的《题望江南》为李煜的真迹，那幅脂粉气特重的《百花争春图》十有八九是赝品，而《鹳鸟寒雪图》呢？从这幅画从意境和笔力上来看，应该是真迹，可是看上面的题字，竟和《题望江南》上李煜的墨字有很大的差异。更和《百花争春图》上的题跋明显不同。

鉴定这样真伪难辨的书画作品最是吃功夫。周末放大假，冯闻道愁得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扯头发呢，他夫人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婺源产的极品白眉茶，说道：“你还是去请教一下许老师去吧！”

许文翰人称京城书画界的神眼，他可是冯闻道的恩师啊。冯闻道开车直奔京郊，他敲开许文翰住的四合院的房门，许文翰正坐在书桌边逗蛐蛐玩呢。

冯闻道一说鉴定李煜古画的事情，许文翰却连连摇头说道：“李后主的书画几乎没有存世，鉴定他的作品，几乎和盲人摸象也没多大分别！”

许文翰刚把话讲完，就听门外传来“砰砰，砰砰砰”的敲门声，许文翰一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夹克衫，脚下穿着胶皮鞋的农村青年，这个青年用扁担担着两个土篮子，土篮子里装着一百多本的旧书。

这个年轻人是个潘家园的旧书商，他入行不久，非常诚实，许文翰特喜欢古书，就告诉他，如果有新收上来的古书，可以拿给自己先看，如果许文翰有相中的，就会给年轻人两倍的高价。

许文翰蹲在土篮子前面，从底下翻到了上面，最后挑出了3本不太相中的古书，那个年青人一见许文翰失望的眼神，急忙一伸手，从身后摸出了一个土布包，打开土布包，里面竟是一本写在绢纸上的古书。这本书上下缺页，是他花3000块从一个书贩子手里掏来的！

许文翰戴上了老花镜，他拿着镊子翻看了几页绢纸后，说道：“这本老书是古代一个画家写的日记，3000块？你收贵了！”

看着那个年轻人痛心的样子，冯闻道急忙走了过来。他拿着镊子连续翻看了几页，惊讶得“咦”了一声，这册古代画家的日记写得还颇有些深度，虽然现在看来，当时画画的技法已经远远的落伍了，可是看这画家的手札，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二：顾闳中的日记

冯闻道拿出5000块钱，给了年轻人，那个年轻人高高兴兴地走了。许文翰又接着翻看了几页，上面记载的都是那位古代画家画画的心得和体会。许文翰连说日记不值5000这个数，冯闻道却指着日记的一页说道：“您看这段关于《南唐车辇人物图》的记载，说明写这本日记的原作者很有可能是南唐人。”

李煜在南唐的皇宫中开有一个画院，南唐国中有名的画师都被他收罗到了画院中，那么从这本自由体的日记中，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关于李煜书画作品鉴定的一些蛛丝马迹呢？

冯闻道拿着那本千疮百孔的日记回家，当他翻看到一半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惊呆了，只见上面写道——冬月初三，后主令闳中赴吏部韩侍郎府……

闳中？难道日记的主人就是顾闳中？冯闻道越看越是心惊，眼看着早晨的太阳已经升起，他急忙把看了一宿的日记装到手提包里，然后开着车直接来到了文物鉴定委员会，十几个在家休假的委员被他用电话都叫到了单位，十几个人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这本古代画家的日记誊写翻译了下来。其中最重要的章节就是画家奉李后主之命，到吏部侍郎韩熙载的府上作画的一段记载……

在历史上，韩熙载是北方人，因战乱父亲被杀，他投奔南唐成为李煜的重臣。可是李煜生性多疑，他为了调查韩熙载是不是生有异心，他便派画院里的画家顾闳中去韩府假装赴宴，实为调查韩熙载的底细……韩熙载是绝顶聪明之人，他深知李煜的性格，便每日聚众狎妓宴饮，这位画家便连画了六幅《韩熙载夜宴图》拿给了李煜。

文物鉴定委员会的顾问牛一氓走了过来，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牛一氓听冯闻道讲完，他右手突然一挥道：“错！”谁不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五幅，他们分别是听乐、观舞、休息、清吹和送别。这个画家的日记怎么硬写着夜宴图是六幅？

牛一氓可是鉴定界的前辈，他最重视考据和物证。冯闻道从确定不了来源的日记中寻找线索，本来就有些饥不择食。存世的《韩熙载夜宴图》是五幅，这日记上记载的是六幅，很显然这本日记极度失真啊！

冯闻道想了想，解释道：“《韩熙载夜宴图》是画家顾闳中充当李煜的间谍，到韩府凭借记忆，然后回家画成的图画。要知道韩熙载绝顶聪明，对于顾画家来自己府中的目的，我想他不会不知道！”

顾闳中在接下来的日记中这样记载着——闳中至韩府，以画笔录下韩在厅、室、书房内的起居。供帝勘之。

牛一氓听罢冯闻道的分析，也是连连点头，他摸了一下波斯猫光滑如缎的白毛，说道：“韩熙载在客厅和居室内宴饮宾客，顾闳中不用费力气，就可以得到这两处的情报，可是顾闳中怎么进韩熙载的书房呢？”

冯闻道一举那本誊写下来的画师日记说道：“顾闳中是个聪明人，他在韩熙载宴饮行乐休息的时候，忽然提出要看韩府的一幅古画，韩熙载也知道顾闳中的身份特殊，不敢得罪，他就把顾闳中领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顾闳中在日记里写道——韩侍郎书房极具奢华，古画高悬，珍玩罗列。特别是貌似西瓜样的辟邪黑水丞，更是人间至宝！……

这一组画中，缺的是顾闳中着力描写韩熙载书房的那幅画——也就是第五幅画。送别是第六幅画。

经过全体文物鉴定委员会的评定，最后一致认为这本日记确实是顾闳中的。虽然这本日记对破解李煜的三幅作品没有帮助，但是却还给世人一个《韩熙载夜宴图》最接近真相的说法！

三：神秘的辟邪丞

顾闳中的这册画师日记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关于夜宴图的记载，剩下的文字记录就是他参加的一些日常活动了。虽然只言片语间有时提到南唐皇帝，可是却蜻蜓点水，记载得很是泛泛。

冯闻道的古画鉴定工作出现了僵局。怎么找到新的突破口，就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必修课。这天冯闻道刚一上班，就接到了南京市博物馆的电话，原来南京市管辖的高淳县送上来三件南唐时代的文物，因为没有办法鉴定是否是李后主的遗物，他们便邀请北京文物鉴定委员会的技术人员支持一下。冯闻道打开江苏省的地图，他看着古代的金陵，现在的南京城对牛一氓说道：“我们俩去一趟南京，也许在这个南唐古都中，就能找到关于李煜书画的线索！”

冯闻道和牛一氓坐火车来到了南京市，南京是六朝的古都，千百年来，奔腾不息的长江孕育和催生了这座魅力之城。两个人下车后，直奔南京市的博物馆。

需要他们鉴定的是三样东西——翠玉笔，蟠龙砚和补天墨。这些都是古人画画写字用的工具。这三件南唐时代的文物经历了千年的时间，那只翠玉笔笔头早就烂掉了，补天墨也剩下了一半，还算那块蟠龙砚比较完整一点。

相传这三样东西都是李煜用的宝贝。李煜被囚开封，他被赵光义用牵机之毒害死后，他写字画画的工具便被一个忠实的仆人带回了金陵，一直到了2008年，文物的持有者才将这三样东西和一只粗笨的水丞献给了政府。翠玉笔，蟠龙砚，补天墨做工精美，而且上面都有提款，提款显示，这三样东西全都是李后主的御用之物。

冯闻道看着三件文物，不由得连连点头，北京的文物鉴定委员会前几年曾经收过一只金盒子，经过鉴定，那只金盒就是李后主装文房四宝用的。

冯闻道给北京打了个电话，三天后，那只金盒子就被专人送到了南京，翠玉笔，蟠龙砚和补天墨在金盒子中各有位置，这三件宝贝装进了金盒子中的笔巢、墨穴和砚池后，竟然严丝合缝，不用想，这三样东西真的是李煜用过的宝贝啊！

这三样写字画画的工具鉴定实在太简单，可是李煜留下的古画作品又如何鉴定真伪呢。一道千年的难题，还需要冯闻道和牛一氓破解。

两个人一头扎进了南京市的图书馆，他们对南唐时代留下的文物和资料进行了一番彻底的研究，两个人研究了一个星期，如何鉴定李煜书画的线索他们却没有找到，两个人没有办法。只好准备在第二天返回北京，南京市博物馆的馆长接到消息，亲自设宴为冯闻道和牛一氓践行。

作陪的还有高淳县文化馆的赵馆长。酒过三巡，冯闻道将此行的遗憾一说，赵馆长忽然停住了酒杯说道：“南京市博物馆中的这三件文物，还是我们县选送的呢！”

高淳县的赵馆长去年一起发现了四样李煜御用的文物。经过南京市文物专家的鉴定，第四件“文物”——也就是那只黑乎乎的石头水丞（研墨用的盛水工具，形状多样，和水碗的功能相近）为赝品，目前这只水丞就存放在了高淳县的文化馆中。

冯闻道听赵馆长说完，他一把抓住了赵馆长的手，激动地说道：“那只水丞是呈西瓜形状，颜色赛煤似墨吗？”

老赵惊奇地点头说道：“对啊！”

冯闻道急忙拿出了那本画师笔记，翻到一处，最后肯定地说道：“这只西瓜水丞绝对是韩熙载的！”顾闳中画了韩熙载在书房中的第六幅图画后，李煜回去一眼就相中了那只西瓜样的黑水丞，韩熙载忍痛割爱，将那只黑水丞送给了李煜。

《韩熙载夜宴图》原本六幅，可是书房中的那幅画和夜宴的气氛不符。最后就被剔除掉了。

顾闳中在日记中写道——帝获辟邪丞甚喜之。韩熙载曾是北方的富商巨贾，到了南唐国后，又出任了吏部尚书之职，他视为珍宝的水丞岂能如此不济？李煜贵为一国之君，书画魁首，他看上的东西又岂能是三流货色？

那个被当成赝品的水丞一定是珍贵的辟邪丞！赵馆长听冯闻道讲完竟哑然失笑了，那只水丞模样粗笨，怎么看也不像个宝贝，冯闻道和牛一氓也不吃饭了，他们商量了一下，一起上了赵馆长的奥拓车，三个人沿着城际公路，直接来到了高淳县的文化馆中。

他们一行三个人来到文化馆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赵馆长打开三楼的防盗门，从大铁柜中，取出了那个黑西瓜形状的石头水丞。冯闻道见到水丞也有点失望，这个石头水丞真的是太普通了。粗糙的表面，低劣的做工，简直就是一个坊间的学徒仓促做成的。这只石制的水丞普通得几乎没有什么文物价值。

这个水丞如果不是和李煜那几样遗宝混在了一起，简直就可以归到丢弃之列。眼看天色已晚，两个人在高淳县的招待所住下。牛一氓说道：“冯主任，我们工作的重点还是鉴定李后主的那三幅作品，可是咱们来到了高淳县城，我就想不明白，博物馆中的这只水丞和鉴定李后主的那三幅作品有联系吗？”

冯闻道一边吸烟，一边说道：“鉴定李煜的作品使我们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困难，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从另外的一个方向，也就是说侧面出击，多多地接触李煜留下的遗物，多多地感觉他作画写字的风格，没准找到一个适合的切入点后，我们就能一举鉴定出那三幅作品的真伪！”

牛一氓不以为然地说道：“经验告诉我，你这样做，基本上是徒劳的！”

四：三幅作品的真相

冯闻道为了实验一下那个水丞是否有奇异之处，第二天去县博物馆的时候，他带上了全套的画画工具。他先把那个水丞加满清水，停了一会，再用小竹勺将水舀到了砚台里，冯闻道慢慢地研化了墨块后，他举笔舔墨，在白宣纸上画了一幅《长江千古图》。别看冯闻道不是什么著名的书画家，可是他画的画功力娴熟，笔锋雄健，浩瀚的长江，滚滚的波浪，奔涌的气势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感觉！

赵馆长看罢这幅《长江千古图》，不由得连声喊好。冯闻道曾经画过多次《长江千古图》，眼前这幅新画竟然和过去画得也没有什么不同。难道这个水丞真的就是个平常之物？

冯闻道并不甘心，他要把这个水丞拿到北京检查一下去。他和赵馆长商量了一下，赵馆长打电话请示了上级后，因为这件水丞的文物等级是最低的，冯闻道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水丞拿到了手中。

冯闻道和牛一氓将水丞装在皮包里，他们买了两张南京直达北京的卧铺票，在第二天的下午，两个人又回到了北京的西客站。

冯闻道简单地回家看了一眼，然后拿着那个丑笨的西瓜水丞就来到了文物鉴定委员会。牛一氓更是敬业，他抱着他那只“喵喵”叫的波斯猫，早在会议室里等着他呢。

京城神眼许文翰也被请了过来。要知道鉴定李煜作品的真伪可是文物界的一件大事啊！

冯闻道把此行的经过和大家说了一遍，接着他将水丞里装满了自来水，他还没等把自己对水丞的怀疑讲出来，他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竟是赵馆长。

赵馆长将冯闻道画的那幅《长江千古图》装裱了起来，然后挂到了屋子里，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却意外地发现图画底下的地板上，竟然无端地死了两只苍蝇。

难道冯闻道画的画中有毒？文物鉴定委员会的十几名专家听完都愣住了，这么奇异的事情他们简直闻所未闻。冯闻道放下电话一回头，他“啊”的一声惊叫——牛一氓怀里的那只波斯猫已经跳到了桌子上，正在喝水丞中的自来水呢。

冯闻道还没等制止，就见那只喝完了水的波斯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桌子边“咕咚”的一声，掉到了桌子下面，看那波斯猫昏迷的模样，它这是中毒了。

经过检验，用这只水丞装过的水真的有毒，做这只水丞的原料非同一般，那是一种名叫做雄黄精的石头，要知道普通的雄黄是呈现颗粒状态的矿物，而数量及其稀少的雄黄精和煤精是一样的，煤精和煤生在一起，雄黄精与雄黄伴生在一起。根据古代炼丹的术士的记载——10斤雄黄，其功效不如指甲大小的一块雄黄精。

在《本草纲目》上写道——雄黄，味苦，寒，有毒。杀精物恶鬼邪气百虫毒。胜过五兵！用雄黄精石做水丞，就是利用了雄黄有毒、杀虫的功效。雄黄经过氧化便会变成as2o3，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毒物砒霜，其解毒杀虫的原理也在于此。

南京气候闷热，书画作品极易招致蠹虫和霉菌的侵害，用雄黄精水丞泡出的水作画，就可以杀灭毒虫霉菌，确保书画的安全。

牛一氓急忙把波斯猫送到了宠物医院进行抢救，经过救治，中毒不深的波斯猫很快就脱离了危险。看着一脸喜色的冯闻道，牛一氓狐疑地道：“冯主任，你把我都给搞糊涂了！”

冯闻道在对待鉴定文物的工作上，也是一个态度非常严谨的人。牛一氓真不明白，他们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得到了一个古怪的水丞，难道这个水丞和鉴定李后主的三幅作品有什么联系吗？

一旁的许文翰听完后笑了，这可太有联系了。说出道理也很简单——李煜用的是雄黄精石的水丞，这雄黄的成分会混在墨迹里，现在不用看画，只用仪器检查即可，只要哪幅书画的墨迹中，含有大量雄黄的成分，就可以推断出哪幅画是李煜的真品无疑。

牛一氓听许文翰讲完，不由得拍案叫绝。鉴定委员会下属的实验室中，就有一台大型的光谱分析仪，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检查，实验室的主任把检查的结果报了上来，这三幅书画作品里面根本就不含有雄黄的成分，也就是说这三幅书画没有一幅是真迹。

冯闻道听到这个消息，就好像被一个雷劈到了脑袋上，他呆呆地坐在了椅子里，看来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许文翰怕冯闻道受不了这个打击，他坐在一旁，好言劝慰。

冯文道将那三张书画作品从头到尾又重新看了一遍。他忽然拿起了那幅《百花争春图》，叫道：“我知道了！”冯闻道一路小跑，直接找到了实验室的主任。

经过光谱实验室主任的重新鉴定。《百花争春图》上有99种墨花确实不含有雄黄的成分，可是上面的十六个字的提跋里面却实含有丰富的雄黄成分。也就是说——耻和百花争春艳，堪与众草想比低。那个才是李煜的真正手书！

这幅充满脂粉气味的《百花争春图》是小周后所作。小周后画完了99朵花后，李煜又在地上画了一朵飘落的李花——这朵凄凉的李花也含有雄黄的成分！

耻和百花争春艳，堪与众草相比低——这不正是李煜作为一个臣虏皇帝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生活的可悲心理吗？

冯闻道无意中得到了画师日记，通过作者对《韩熙载夜宴图》的描述，他们首先肯定了这本日记的作者就是顾闳中，从顾闳中的日记里，他们又确定了辟邪丞为李煜的御用之物。然后通过分析书画内含有的雄黄精的成分，最后找到了李后主的唯一真迹。这个弯子兜的可真的是太大了。

看着这幅《百花争春图》，冯闻道的眼泪“唰”的一声流淌了下来，李后主的真迹，一个过惯了“量珠聘伎，纫彩维艘”的帝王的手迹终于叫冯闻道找到了！

窗外的柳树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只美丽的画眉鸟，听着那“啁啁”的鸟鸣声，众人的心里都透着一股超然欣喜的味道！

财神帮血案财神帮血案

一：怪异死相

柳乘云孤身一人闯荡京城两年，可是却囊中空空，一事无成。他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夹着尾巴回到了席子店，柳元宗的眼珠子瞪成了鸡蛋黄，他对着儿子的屁股“咣”地就踢了一脚，骂道：“碟子里扎猛子，不知道深浅，臭小子，下回你还折腾不？”

柳乘云撞到了南墙，果真老实了不少，他为了哄自己的老爹高兴，每天早奉茶，晚问安，假装对柳元宗非常孝敬。这一日清晨，他端着一壶菊花茶站在柳元宗的卧室前，正等着他爹起床呢，可是日上三杆，柳元宗的卧室里还是没有动静。

柳乘云心中起疑，他用指甲捅破了浸过桐油的窗纸，打眼往室内一瞧，只惊得他“啊”的一声！

柳元宗面色潮红，倒在床上，他的七窍中都已经流出了血来。柳元宗早已经死在了床上。柳乘云踢开房门，放声大哭，哭罢多时，他对仆人吼道：“快去蓟州府报案，一定要抓住凶手，替老爷报仇呀！”

席子店归蓟州府管辖，蓟州府的捕头就是铁老七，铁捕头接到报案后，他领着仵作和衙役们就来到了凶案现场。

仵作查验完死者的遗体，也是一脸的疑惑，柳元宗七窍流血，虽然酷似中毒而死，可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血液里更没有任何毒物的成分。

卧室的门窗，封闭得极严，门窗上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这已经基本排除了有人入室作案的可能。铁老七摇了摇脑袋道：“柳公子，令尊并非是被人所害，依本捕头看来，他很有可能是血躁冲窍而亡！……”

柳乘云双手乱摆道：“铁捕头，您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我父亲……我父亲一定是被人暗害的！”

柳乘云欲言又止，好像在极力隐瞒着什么的样子。铁老七又仔细地查验了一番，可还是一无所获，铁老七看着柳乘云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低声说道：“如果令尊是被人所害，还真有一位奇人能破得了此案，柳公子只要备下一份厚礼，我保证他定能令凶手伏法！”

铁老七极力推介的奇人名叫石涵，石涵原来是刑部的总捕头，因为他明烛洞微，破案如神，得罪了一伙绿林大盗，最后被恶人用石灰包暗算，烧瞎了眼睛。石涵双目失明后，便辞官退隐，成了一位野鹤般的闲人。

每年夏季，石涵都要来蓟州府一趟，来尝本地铁笋的鲜香美味。柳乘云急忙备下了一份重礼，然后跟在铁老七身后，就来到了三十里外秦风镇的笋香小筑。

笋香小筑是蓟州最有名的笋菜馆，这里炒制的铁笋，不仅脆口至爽，而且清香扑鼻。笋香小筑就建在秦风镇镇外鸟声啾啾，泉水淙淙的山坡上。

石涵坐在笋香小筑的二楼，正就着蓟州老酒，品三味铁笋呢。石涵面目清瘦，十指细长。一双白果似的眼睛，瞧着甚是怕人。

柳乘云丝毫也不敢怠慢，他献上礼物后，便把自己父亲怪异的死相讲了出来。

石涵听柳乘云将完话，惊得他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二：鸿运当头

石涵下了马车，手持盲杖直接来到了柳元宗的卧室。他先从死者的遗体摸起，接着再摸室内的器物，石涵一边摸索着寻找线索，他一边摇头。石涵摸罢了室内的器物，他的一张脸上尽是失望的神色，最后他灰心丧气地坐倒在椅子里。

柳乘云正要安慰石涵几句，就见石涵忽的一声站起来，他因为走的急，椅子被他“咕咚”一声绊倒，石涵趔趄着来到了南墙下，他用手在墙上一摸，果然发现墙上挂有三幅画，石涵手捧着三卷画轴，然后用鼻子一嗅，他点了点头说道：“墨味尚有余香，说明这三幅画的画龄不会超过二十年！”

柳乘云正要说话，铁老七便以指挡唇，暗中制止了他。石涵用手沿着第一幅画上的墨痕快速地游走，他长吁了一口气道：“笔法俊秀，笔力飘逸，这副《疏泉洗砚图》定是徽人江舫的作品！”

这幅画正是江舫的画作，柳乘云也没想到石涵这个瞎捕头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石涵放下了第一幅画，又来到第二幅画面前，他摸遍了这幅画的墨痕，点头道：“好一副《层岩叠壑图》，其景致繁复，层层深入，画风凝重，意境幽深。真有独坐山林泽薮之间，侣烟霞而友泉石的美感，这幅画的作者应是髡残吧！”

第三幅画是一幅《墨荷图》，荷叶如盘，荷梗似箭，荷苞胜拳。其笔锋苍劲恣肆，墨意纵横排奡。看罢这幅画，真有一种随荷起舞，婆娑羽仙的感觉。这幅画的作者竟是大画家石涛。

石涵辨摸完这三幅画，他一伸手说道：“还有一幅画在哪里？”

石涛、江舫和髡残是清初“四大画僧”中的人物。蓟州人挂画讲究双成偶对，柳元宗绝对不会在自己的卧室中挂三幅画的。所缺的一幅，一定是八大山人的作品。

石涵眼瞽心明，果真厉害呀，柳乘风脸色一红说道：“那副八大山人的《刃菴野渡图》被我装在盒子里，刚刚送给了您！”

铁老七从盒子里取出来《刃菴野渡图》，石涵嗅着第四张画的上下画轴，叫道：“我找到柳员外七窍流血的原因了！”

普通画的画轴用料无非是杨柳榆楠，可是这四幅画八个画轴用的木料却极其诡异，分别是鸿蚩木、鬼运柞，当门桧和鸡头血檀。

这四种异树都是可以令人血流加速，心脉箕张的药材。柳元宗每天伴着它们入睡，焉有不七窍流血的道理。

柳乘风气得扯下墙上的三张画，然后将它们和桌子上的《刃菴野渡图》一起惯到了地上，他狠狠地踩了四幅画两脚，然后道：“石捕头您一定要帮我找出凶手啊！”

石涵用手一指地上的画说道：“查出这四幅画的来源，自然就能找到谋害你父亲的凶手呀！”

四大画僧的名作，尽皆身价不菲，一个月前，这四幅画，才出现在柳元宗的卧室里。柳乘风也曾经问过自己的父亲，这些画的来历，可是柳元宗告诉他，这四幅画是一个朋友送给他的，柳乘风再问，柳元宗就箴口不言了。

石涵被铁老七扶坐到了椅子里，他幽幽地说道：“那四种异木，不仅分别产自天南海北，极为鲜见难得，将其采来，再制成‘鸿运当头’之毒害人，其造价绝对超过了那四幅画作！”石涵讲得很明白——如果柳家没有什么重大的秘密，躲在暗处的杀手也不会下这么大的谋杀本钱！

柳乘风忽然一拍脑门说道：“家父生前，确实接到过三个奇怪泥偶，可是那三个泥偶？……我把泥偶取来，给您看！”

三：有毒墨纸

柳乘风不大一会，便取来了三只棺材样的盒子来，打开盒盖，里面分别装着三个黑糊糊的泥偶，第一个泥偶嘴巴张开，做问话的模样。第二只泥偶一脸的怒色，第三只泥偶手里竟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很显然，这三个泥偶代表的就是凶手，凶手想问柳元宗一个秘密，可是柳元宗却拒绝回答，凶手怒不可遏，最后这才拔刀相向了。

这三个小泥偶做工低劣，这虽然是一个证据，但却不是线索，根据这三个小泥偶，绝不可能找到凶手。铁老七看罢泥偶，他又瞧着满脸踌躇的柳乘风，说道：“柳公子，我以捕头的身份提醒您，如果你故意隐瞒什么，那躲在暗处的凶手得不到柳宅的秘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凶手下一个杀的人就将是你！”

柳乘风连连称是，他一看天色不晚，急忙叫厨子准备晚饭。席子店到蓟州府还有一百多里的旱路，两位捕头摸黑赶回去必定是晚了，石涵等两个人吃罢晚饭，就将他们安排到柳府的客房中住下。

石涵睡到半夜，忽听柳乘风的睡房中爆起了一声惊叫，铁老七抽出捕刀，当先冲了过去……柳乘风脸色煞白地坐在床上，他竟做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噩梦，噩梦中那个凶手竟举刀杀他来了！

石涵手持盲杖“答答”地走了进来，他提着鼻子，东闻西嗅，最后他一指柳乘风的枕头，道：“铁捕头，你看看这枕头里有什么？”

柳乘风用捕刀挑开了枕头，竟从里面找出了一枚半尺长，弯刀形的尖牙，摸罢这枚青黑色的牙齿，石涵用颤抖着声音道：“这是一枚鬼牙啊！”

在海南岛的五指山中，有一种身高丈余的红毛狒狒，这种巨大的狒狒天生着两颗支出唇外的獠牙。这两颗獠牙可是害人的东西，枕着它们入睡，一定会噩梦连连，时间一长，一些心智不坚者，往往会得臆症，更有甚者，一定会发疯癫狂而死！

先是鸿运当头之毒，接着又是鬼牙做祟，想陷害柳家父子的究竟是什么人？铁老七忽然脸色一变，他用可怕的声音说道：“石前辈，您可听说过财神帮吗？”

听到财神帮这三个字，柳乘风也是被吓得一声惊叫。财神帮成立于明朝末年，其组织诡秘，党羽遍布全国各地，真可谓天下第一大邪帮。清军挥刀入关，占了大明的万里江山，财神帮曾经一度销声匿迹，莫非如今又死灰复燃了吗？柳天宗是个商人，柳乘风只是个富家的公子，他们怎么会得罪财神帮？如果真是财神帮想算计柳乘风，他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财神帮最喜欢杀人不漏痕迹，鸿运当头之毒和鬼牙惑人这两种东西一定出自他们的名下，看来想谋害柳氏父子的一定是财神帮了。

柳乘风思考再三，他一扭床头的一个铜环，就听墙壁上“轧轧”的一阵响，竟露出了一个黑糊糊的窟窿来，柳乘风一伸手，从墙洞里面取出了一个青铜的盒子来。

打开盒盖，里面只有一张沾满墨汁的宣纸。看着这张黑宣纸，铁老七和石涵的脸上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这个铁盒是机关雷所制，盒子壁上共有九个小窟窿，一旦有人强行打开铜盒，盒壁的小窟窿中就会流淌出浓浓的墨汁来，那盒子里宣纸上的字迹，便会被墨汁掩盖，纸上有什么也就成了永远的秘密！

很显然这盒子里的宣纸上写着墨字，因为有人开启盒子不得法，致使盒壁上的墨汁流出，盒子里宣纸上的字就从此看不清了。

机关雷制作的铁盒，其价值得用于同等重量的黄金，能装在里面的纸张，一定写有极其重要的秘密。可是在一张淋满墨汁的纸上，分辨出原来写有什么字迹，铁老七可没有这个能耐。石涵的十只手指在涂满墨汁的纸上划来划去，他一直研究到了天亮，可也没弄出个眉目来。最后他的十指的指端竟然肿了起来。

石涵惊叫一声，那张墨纸已被丢在了地上。这张纸上竟有毒呀。石涵急忙从包袱中摸出了十几粒三尸神解散，这些药丸被他放到铜盆中的水里。石涵再把两只手探进铜盆，过了不大一会，他的十个指尖竟冒出了一丝丝的朱红色的毒液。

这便是血滴子花的毒液呀。血滴子花极毒，如果不是石涵有解药，他今天这条命就算交代到这里了！

既然无法知道这张宣纸的秘密，留着它也是徒惹灾祸。柳乘风转身对仆人大叫道：“赶快召集席子店的士绅，我要当众毁了这张惹祸的墨纸！”

四：蠹虫之计

席子店的二十多名士绅被召集到了柳府中，柳乘风取出了那张神秘的墨纸，然后那张墨纸就被放在木盘子里，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士绅们听说那张纸有毒，谁也没敢启手去碰。

柳乘风用衣袖垫手“嚓嚓”几下，便把那张有毒的墨纸撕碎，然后他对着仆人一摆手，道：“拿到院子里，用火烧了它！”

仆人将那堆碎纸和木盘子一起丢到院中的火堆上，随着火起，一股腥臭之气大涨。没有了这张招祸的墨纸，财神帮再也不会找柳乘风的麻烦了！

铁老七和石涵起身告辞。柳乘风急匆匆地回到内室，他这才将那张有毒的墨纸拿了出来。在外面被他撕毁烧掉的墨纸只是一张赝品而已。他把这张墨纸放到了一个干净的木盒子里，然后他把四册被蠹虫咬得千疮百孔的旧书，放到了墨纸上面。十天之后，柳乘风再次打开木盒的盒盖，那张有毒的墨纸，已经被蠹虫基本毁掉了。

柳元宗的父亲原是大明工部的候补侍造，他这个候补侍造明着是个闲职，可是暗中却肩负着一项极其秘密的任务——那就是监造钱范。钱范就是朝廷铸造铜钱的模子，钱范做工复杂精细，由于铸造铜钱数量极大，一套钱范最多也就用上十几天的时间，而再次制造的钱范，必须和以前不许有丝毫诧异，这就要求制作钱范的雕匠不仅要手艺精到，还要守口如瓶，否则的话，全国上下，一定会假币横行的。

在大明的工部，柳元宗父亲和制造钱范雕匠的身份，都是绝对保密的。

柳元宗的父亲如果死后，他的侍造之职就如柳元宗接替，到时候，柳元宗就可以打开机关雷的青铜盒子，然后找到那个秘密的钱范制造者，继续为朝廷服务。

清兵入关，大明灭亡，柳元宗的父亲面对清兵的屠刀，服毒自尽。柳元宗携着那个青铜盒子就逃回到了席子店，谁曾想半路上，遭遇到了土匪，那土匪还以为铜盒子里一定是宝贝，妄自开启之下，盒子里的密信，便被墨毁了。

制造钱范的雕匠名字被柳元宗的父亲写在了盒内的宣纸上，当初在墨汁中掺入了血滴子花的毒液，就是防止宣纸被虫蠹的一种保护措施。柳元宗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希冀着能识出被墨迹覆盖着的字迹。可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柳元宗所作的努力，尽成画饼。石涵试出那张墨纸有毒后，柳乘风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解读上面字迹的办法。那就是用书蠹毁掉墨纸呀。

含有血滴子花液的墨迹有剧毒，书蠹绝不会去咬有毒液的地方，书蠹将没有毒液的墨纸咬烂，自然就会剩下那些有毒墨字的痕迹呀！

柳乘风的办法实在绝妙，那张墨纸被书蠹啃毁后，果然剩下了涠洲孙二四个镂空的字。

柳乘风用三千两银子雇佣了一伙绑匪，一个月后，涠洲孙家铜器店的老板孙怀山便被绑到了席子店。孙怀山就是孙二的儿子，柳乘风将孙怀山吊在了马棚，一顿鞭子后，孙怀山惨叫着承认自己确有雕刻钱范的祖传手艺。

柳乘风拿出了一枚顺治通宝“啪”地拍到了桌子上，他说道：“孙老板，你只要给我雕刻出十套顺治通宝钱范，我就放你回家！”

孙怀山哭丧着脸叫道：“按照大清律法，私造假钱便是砍头之罪，我要是雕出了假钱范，我家的祖坟都得叫官府给铲平了呀！”

柳乘风抽出了宝剑，剑尖就顶在了孙怀山的喉结上，他恶狠狠地道：“没有钱范，我就一剑刺死你，有了钱范，我们就能一起发大财！”

孙怀山经不住柳乘风的威逼利诱，经过他三个月的赶工，终于雕刻出了十套精美的钱范，柳乘风生炉融铜，先是小批量地制作出了一批铜钱，这批假铜钱竟比真钱还要真。柳乘风还没等甩开膀子，大批量地制作假钱，铁老七领着手下，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柳宅。

柳乘风色厉内荏地叫道：“铁捕头，你要干啥？”

铁老七吼道：“尔等竟敢制造假钱，柳乘风你的胆子一定比倭瓜还大！”铁老七一摆手，造假的柳乘风和孙怀山便被他绳捆索绑地押走了。

柳乘风和孙怀山最后被推进了一座大庙中，铁老七除去了两个人的眼罩，柳乘风惊奇地发现，石涵竟坐在了神案前的椅子中。

五：最后秘密

铁老七在柳乘风的耳边低声道：“这位就是财神帮的石堂主，你还不上前去叩拜！”财神帮共分铁、石、柳、成、金五堂，石涵排在第二位，很显然身份不低！

柳乘风听铁老七讲完话，他怒吼道：“财神帮害了我父亲，我要杀了石涵，替父报仇！”

石涵听柳乘风高声叫骂，他一阵阴笑道：“骂得好呀！柳公子先看看你父亲留下的遗书，然后再骂本堂主也不迟！”

柳乘风接过书信，那书信果然是他父亲柳元宗的笔迹。柳乘风看完书信，真好像一个雷，劈到了脑袋上，他当时就呆住了！

柳元宗竟是财神帮的柳堂主，半年前他便患了心痈之疾，自知命不久矣，他便向财神帮推荐了自己的儿子——柳乘风继任柳堂的堂主。财神帮帮主为了考察柳乘风是否有独挡一面的能力，就由石涵出面，订了一条苛刻的选贤之计，柳元宗先用鸿运当头之毒自杀，便是这条选贤之计开始的第一步。

随着石涵和铁老七顺理成章地来到了柳家。考验柳乘风是否可以胜任柳堂堂主的计划既开始了……一场考验下来，柳乘风过关斩将，他竟然能揭开墨纸之迷，接着再寻到孙家的传人，最后成功地制造出钱范和假铜钱——一个财神帮急需的制造假钱的人才诞生了！

柳乘风制造假钱，如果叫清廷知道，那绝对是死路一条，现在他不想加入财神帮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柳乘风咬了咬牙道：叫我干这个堂主也可以，但你总得叫我知道财神帮的帮主是谁吧？

石涵脸色一沉道：“财神帮的帮主是谁，这是本帮最大的秘密，如果妄自打听，将受割舌凿耳之刑！”

柳乘风当上了财神帮的柳堂主后，果然萎靡的财神帮一天天地壮大，眼看着到了年底，五位堂主一起到京城郊外的总堂祭奠财神帮的先祖，祭祀仪式还没开始，就听庙外三声炮响，五百多名刑部捕快举刀冲进庙来，财神帮的所有首脑被一举抓获了。

柳乘风竟是刑部的公差，刑部大人派他回席子镇，就是暗中调查财神帮的底细的，谁曾想柳元宗便是财神帮的堂主，这道给他最后打入财神帮的内部省下了不少的力气。

石涵咬牙叫道：“柳乘风，你竟然是刑部的公差？……你纵然抓住了其他的四位堂主，但是你永远也抓不住我们的帮主！”

柳乘风一把撕开神龛前的红布帘子，他指着帘后崇祯皇帝的泥像笑道：“财神帮的帮主是个死人，我们抓他干什么！”

财神帮的帮主就是那个吊死煤山的崇祯皇帝呀，崇祯皇帝虽然表面上从政至简，可是他背地里却极其爱财。如果他从国库中提银，大肆挥霍，大臣们一定不愿意，他就暗中成立了一个财神帮，私造假钱，供自己支配！

石涵一见柳乘风知道了财神帮帮主的秘密，他忽然一边流泪，一边悲笑着道：“柳乘风你真的很聪明，财神帮败在你的手中，真的不冤，可是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瞎吗？”

石涵的眼睛是自己用石灰烧瞎的，崇祯皇帝自造假钱，自毁江山，这么荒唐与不可能的事，他竟然都会干得出来！

皇帝选中了石涵，叫他出任石堂的堂主。石涵如果不干，他不仅自己会死。他的亲戚朋友也都难逃活命。石涵在如铁般的命运面前，真的无法选择。明朝灭亡后，石涵本想解散财神帮，可是那群造假钱上了毒瘾的帮众们却不答应！如果他抽身而走，别说他的亲朋好友，他家的祖坟都得被财神帮的帮众掘个底朝天……人在江湖，石涵身不由己，石涵现在就是挟裹在物欲横流中的一粒流沙，他只有向前，尽管四周一片黑暗，尽管前方早就有一个陷阱在等待着他——那是一个没有天理的陷阱。

既然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天理，石涵就索性用石灰烧瞎了一双辨别是非的眼睛……

石涵被押出庙门的时候，他一口咬在了自己的领口上，那领口之中缝制着一枚用血滴子剧毒熬制而成的药丸！直到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才算卸下了肩头的担子，石涵终于可以解脱了。他的身子好轻，就好像飘在云端一样，他冲着虚空的方向说道：“谢谢，谢谢你！”

也许天寒的缘故，石涵死的时候，身体蜷成了一团，就像一个流浪归家的孩子，没人会忍心惊醒他的酣睡……

重雾迷城

一：樱花轰炸

1938年民国陪都重庆。日军为了彻底摧毁民国政府的抵抗信心，对山城重庆展开了灭绝人性的狂轰滥炸，日本空军还将这次行动美其名曰——樱之灿。

负责保护重庆领空的高炮团团长就是凌震天。凌震天鼓眼睛，国字脸，下巴上还密密地丛生着一蓬黑胡子。凌震天看完军统局送来的最新情报，气得他“砰”的一声把桌子上的白瓷茶杯摔到了地上。

军统的那些译电专家真的全是饭桶。重庆城中隐藏的日伪间谍非常狡猾，他们最新启用了一套几乎无法破译的密码——二次加密码。

用鸡蛋就可以形象地比喻这种二次加密码——想知道蛋黄（密码的真正内容）是什么，你必须先剥去一层鸡蛋皮——也就是去掉密码的伪装码。然后剥除蛋清（真正的密码），最后得到里面的蛋黄（就可以得到密码的真正内容）。可是怎么剥去密码最外层的伪装码。这个没有人知道。最起码军统的那些译电专家就不知道。

凌震天没有了军统译电室的情报支持，他的高射炮团就真的成了聋子和瞎子。

日本人的轰炸机根据潜伏特务提供的情报，疯狂地对重庆城中重要的目标进行了冰雹式的轰炸。凌震天的高炮团一共才有一百多门防空高炮，除去防卫国民政府、发电厂和自来水厂的高炮，能够被他灵活布置的高炮还不到50门。

凌震天根据秘书黄占宇的建议，他把那50门高射炮全部秘密布置到了西城的钢铁厂附近。果然三天后，日军发动了一场针对刚铁厂的轰炸，50多门高射炮对准天空一起怒吼，30多架日军九九双发轻型轰炸机被密集的炮火打成了没头的苍蝇，有2架日军的轰炸机中弹，最后拖着长长的烟尾巴，被揍了下来。要知道用高射炮打飞机原本就是蒙大运，其成功的概率和用弹弓打鸟也差不到哪里。高炮打飞机，最注重的就是群体性，也就是说，飞机飞到高炮阵地上，高射炮必须一起发射，编织成一片偌大的火网，才能够对飞机产生致命的威胁！

重庆的城防司令汤九栋听说高炮团打下2架日本轰炸机，急忙召开庆功酒会，他对高射炮团的战绩大肆宣传嘉奖，然后一顶紧箍咒就给凌震天当头戴了上来——每个月如果敌机来袭10波次、总计400架次以上，凌震天必须打下敌机10架来，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粉碎日军的樱之灿计划。

凌震天跟汤九栋解释了半天高射炮打飞机的难处，可是脑满肠肥的汤九栋却把手一摆，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每月不打下10架日本飞机我就撤了你的职！”

每月10架飞机的歼敌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凌震天如坐针毡，愁得几乎都要撞墙去了。作战参谋黄占宇听到办公室里摔杯子的声音，他一推门走了进来。

黄占宇浓眉大眼，生得可是一表人才，他父亲黄展当年是拉洋车出身，如今在重庆开了一家最大的黄包车行，黄展可以说是重庆城内的活地图。上一次凌震天把50门高射炮都架到了钢铁厂，这个主意就是黄展替儿子出的。

一个城市想要生存，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就是自来水厂和发电厂。除了这两个要害部门，就是关系到两军兵器制造的钢铁了……随着城内不少家大厂子被炸，偌大的重庆城物价飞涨，人心惶惶。黄占宇看到眼里，急在心上，他昨天回家一问父亲，黄展将一张他画的重庆简易地图，递到了儿子的手中……。

凌震天看完黄展画的地图，他一拍桌子，叫道：“原来日军的樱之灿行动竟会是这样！”

黄展对于日本飞机20几次对重庆执行樱之灿的轰炸行动都有记录，如果以重庆国民政府为中心点，那么日本飞机每5次轰炸，炸出的废墟都是呈现樱花五瓣的形状。比如日本飞机第一次轰炸了一号地区（第一瓣樱花），那么第二次轰炸的就是紧挨着的2号地区（第二瓣樱花）……黄展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儿子后，黄占宇就找到了凌震天。

黄展分析的果然准确，凌震天把50多门高炮秘密地布置到了东城被服厂的院子里。如果黄展分析的不错，被服厂最有可能就是被日军飞机轰炸的第三片樱花的花瓣。第二天的一大早，日本的20多架九九型轰炸机就蚂蟥似的飞到被服厂的上空。50多门高炮对空齐射，又有3架轰炸机中弹，掉了下来。最可笑的是有一架轰炸机慌不择路，竟把一架担任保护任务的日式零式战斗机撞了下来。

随着天空“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熊熊中，两架飞机的残骸被炸得漫天飞舞。凌震天这一战打下了5架日本战机，重庆的城防司令汤九栋通令嘉奖了凌震天。并奖励给了他三千块大洋。

凌震天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去感谢黄展，汤九栋的侍卫官亲自来到高射炮团，他把一份总部密令摆在了凌震天的面前。

国防总部要在三天后，召开各大战区军长以上长官的军事会议，重庆城中隐藏的日伪间谍多如牛毛，鉴于各大战区的100多位与会长官已经齐聚重庆，会议的消息自然没法保密，地面上防控的任务就交给了军队、军统和警察局，来自天上的威胁就落到了高射炮团的肩膀上。

军事会议就密定在民权路政府的小礼堂中进行，日伪的间谍无孔不入，他们知道了秘密会议的地址，必然会用电报联系日军的总部。凌震天手里的那些高射炮火力有限，他怎么能防止日军对工会的小礼堂狂轰滥炸？凌震天听完这个任务，一张脸都成了青色。

二：人工造雾

凌震天买了八彩的礼物，跟在黄占宇身后，来到了吉祥车行。黄展50多岁，背头绸衫，鼻子上还戴着一副银丝腿的眼镜。叫人猛地一眼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私塾先生的打扮。

黄展听凌震天说完，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还真有一个办法，能叫三天后的政府小礼堂避免日军飞机的轰炸！”

黄展低声说完他的主意，凌震天把眼睛瞪得滚圆，惊讶地说道：“您这办法成吗？”

黄展说道：“我这个办法，90%的把握还是有的！”

凌震天回到了高炮团，他给汤九栋打了一个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为了迎接军事会议的召开，重庆城的老百姓必须打扫干净自己门前的街道，为了防尘，再用净水泼街——其实这么干，凌震天就是想增加重庆城的湿度，有湿度就有雾气，有了雾气日本轰炸机就不会来重庆轰炸。可是雾锁山城的办法真的好使吗？

重庆这几天都是艳阳高照，市民在警察的催促下，将一桶桶清水倒到青石板上，重庆城的湿度陡增，没等到第三天开会的时候，乳白色的浓雾就跟纱幔一样笼罩了下来。

凌震天看着重庆城罩到了大雾里，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个黄展真的是高人，他都能赛过借东风的诸葛亮了。

重庆突然起雾，弄得埋伏在城内的日伪特务措手不及。一时间一条条的密电发往了汉口，密电用的都是二次加密码的技术，军统局的译电人员仍然是无法破解。可是他们在十几封密电中，都发现了两个高频出现的数字——26，这个数字出现的频率非常之高。凌震天只是个军人，就是密码本给他，他恐怕也不知道26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他还没等登门向黄展请教，黄展却亲自看他来了。

凌震天连夸黄展是诸葛亮转世，黄展却一抹胡子笑道：“谬赞，谬赞！”

黄展有个爱好，那就是钓鱼。通过钓鱼他结识了不少渔民朋友，要知道有经验的渔民是可以预测天气的。

通过渔民们的预测，黄展已经知道了三天后应该有雾，给重庆城增加湿度，只是加重了雾气的浓度而已。

看到日军和重庆城内的特务电报联络频繁，凌震天也知道日军一定会派飞机轰炸重庆政府的小礼堂，可是因为浓雾，天上的飞机根本找不到地面的目标，地面的高射炮也看不到天上的飞机。可是高射炮怎么能突破浓雾，给日本飞机以重创呢？这个才是凌震天所关心的。

黄展说道：“别看重庆的上空笼罩着大雾，可是高空中却是没有雾气的！”日军轰炸机在高空中飞来，如果他们想对政府小礼堂进行轰炸，那么他们就只能是先找到一个明显的标示物，然后用估算距离的办法执行轰炸任务了。

重庆最高的山有三座——它们分别是南山、金佛山和歌乐山，虽然重庆市区笼罩着大雾，可是这三座山的山尖还是探在浓雾之外，清晰可见的。

如果日军的飞机飞临浓雾笼罩的重庆市的上空，他们用这三座山峰当指示物，然后通过方位和飞行时间的计算，就有可能把炸弹丢到政府礼堂的房顶上。

黄展还没说完，凌震天一竖大拇指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将防空的高炮拉到那三座山顶上，就能打日本飞机一个措手不及的埋伏。

可是如果将50多门高射炮分散到三个山头上，火力不集中，并不能对日本的轰炸机产生多大威胁。那么哪座山峰才是日本的飞机当指示物的正确目标呢。

日军的飞机都是从东南方的汉口方向而来，南山在飞机飞来的必经之路上，绝对应该是最先被日军作为指示目标的首选。试想日伪特务如果是用26代表一座山峰的话，不用想也是两个字的——南山。而绝对不会是3个字的金佛山和歌乐山。黄展的判断果然是对的。

日军的飞机引擎“嗡嗡”地怪叫着在浓雾的上面飞来，它们飞到了南山的上空刚绕了一个圈子，还没等飞行员找准政府小礼堂的方向，埋伏在山顶的高射炮群就开始怒吼了，只打得20多架日军飞机就跟惊群的麻雀一样，四散乱飞，两架敌机中弹坠毁，其余的飞机胡乱地把航空炸弹投到了浓雾中，然后仓皇地飞回汉口去了。

日军第一次顶着重雾轰炸政府小礼堂的计划失败了。凌震天回到了高射炮团，城防司令部的战况通报紧跟脚儿就到了。

这次日军飞机带雾空袭重庆，只有零星的几枚航弹丢到了市区，剩下的大部分航弹都丢到了江水和农田里。可是这次空袭，却有一架日军的运输飞机在歌乐山的方向丢下了1个降落伞。

降落伞下面的木箱子已经被取空了，根本就看不出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地面上的威胁就不归他凌震天管了。庆功宴会在当天晚上隆重召开，重庆的城防司令不仅授予了凌震天一枚青天白日的勋章，还对着一群记者高谈他就是抗日的英雄。

凌震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面对褒奖，他真的有些飘飘然了。第二天早上8点钟，重庆仍然是漫天的大雾，凌震天还在睡梦里，就听政府小礼堂的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

凌震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这次日军只是派来了5架飞机，飞机就飞在在雾层外面，隔着浓雾，丢下24枚重磅航弹，航弹全部命中了重庆政府的小礼堂。

隔着浓雾投弹，难道日本的轰炸机被安上了顺风耳和千里眼？军统局急忙倾巢出动，经过调查，2只被日本特务安放在工会剧场周围的电波引导器被找了出来。

日本人真的奸猾，他们派运输机飞到歌乐山，然后丢下了3个装着电波引导器的木箱子。隐藏在重庆城中的日本特务，打开电波引导器，然后将其安放在工会剧场的周围。天上的日本轰炸机上装有电波接收器，根据地面上引导器发出的电波，日本轰炸机就可以轻易地找到轰炸的目标。

工会剧场被炸，凌震天难辞其咎，可是令凌震天奇怪的是，上峰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当天中午凌震天才知道，国防部要在政府小礼堂开会纯属是个幌子，真正的会场竟设在歌乐山的一座别墅里。

三：真假难辨

凌震天从城防总部带着一个日本特务安放的电波发射器，回到了高射炮团的指挥部。凌震天对高炮作战非常精熟，指引飞机轰炸的电波发射器的工作原理对他来说，却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另外一个电波发射器被送到了军统局，经过军统的无线电专家拆解后，得出了结论——这种指引飞机轰炸的电波发射器的电路并不复杂，可是它却有10多个波段，也就是说仿制这种电波发射器并不难，难的却是要知道它的工作频率和波段是什么，不知道发射器的频率和波段，仿制电波发射器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军统局又一次需要面对二次加密码了。凌震天在电话里听罢译码专家的扯皮，他气得“啪”地摔了电话听筒，然后跳上军用的吉普车，直接把车开到了黄展的家里，黄展正在吃晚饭，他听凌震天说完，想了想说道：“我对无线电的技术并不了解，我像你推荐一个人吧！”

黄展推荐的人就是大华收音机厂的厂长李晔。李晔可是美国艾默生大学无线电专科毕业的高材生，他在重庆的无线电界那可是绝对的权威啊。

黄展领着凌震天来到了大华收音机厂，胖胖的李晔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凌震天把那只指引日本飞机轰炸的电波发射器交给了李晔，然后说道：“您给看看，我们是否可以用它来反制日本人呢？”

李晔用螺丝批拧掉了电波发射器上的螺丝，他举着高倍的放大镜检查了里面的电路，然后说道：“给我时间研究一下，明天一大早，我会给您答复的！”

第二天一大早，凌震天还没等睡醒，就被卫兵唤醒了，原来是李晔来了，他拿着三个仿制的电波发射器来到了高炮部队。这三个电波发射器都是由他厂子里的技术工人加班赶制的！

即使有指引飞机的电波发生器也不成啊，不知道日本飞机的接收频率，这批仿制的电波发生器也难有作用啊。

李晔昨晚一夜未睡，他揉着发红的眼睛说道：“我和黄展经过研究，已经将这三个电波发生器分别定在了三个波段，只要将它们都安放在歌乐山下一个没有用的建筑物上，那么日本飞机就会被电波发生器的指引信号吸引，将航空炸弹诱投到那个没有用的地方！”

李晔是商界名流，他有自己的私人电台，这几天他无意间收到了日本特务给汉口总部发出的几封电报，这种二次加密码的电报他也不知道如何破译，可是每封电报里都有一组3位数字的电码——356不用想，这一定就是电波发生器的使用频率的伪装码啊。李晔虽然破解不了这组伪装码，可是看那356的数字排列，他知道电波发生器的使用频率是个升序，也就是一个数字比一个数字大，他测量了电波发生器的十几个使用频率，然后将3个全部按升序排列的使用频率作为选定的频率固定了下来。

凌震天相信黄展，他把三个电波发生器都被安到了歌乐山下，一座荒废的山神庙周围，第三天也是大雾，日本人的十几架飞机飞来，果然被电波发生器的指示信号吸引。几十枚重磅的航空炸弹将江神庙夷为平地。日本特务安放在歌乐山别墅周围的电波发生器根本就没起什么作用。在歌乐山安放电波发生器的特务倒被军统局的人抓住了3个。

不管怎么说，军事会议胜利闭幕，就是最大的胜利啊。因为凌震天没有保护好政府的小礼堂，功过相抵，所以这次上峰就没有对他进行嘉奖。

汤九栋当天晚上，打来了一个电话，叫凌震天把取胜这场空战的经过写个报告，交给他，他要留档保存。

凌震天把他如何派人安放电波发生器，然后令日本飞机误炸山神庙的经过写成了报告，送了上去。第二天一大早，汤九栋一个电话，就把凌震天叫到了城防司令部。

看罢重庆的城防司令汤九栋递给自己的一份调查报告，凌震天也愣住了，原来那黄展和李晔竟都是共党分子，要知道现在虽然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时期，但共党毕竟是共党，偌大的军统局，有很多位译电专家，他们竟然不敌一个异党的无线电收音机厂的厂长，这消息传出去，还不得叫人把大牙都笑掉了。

李晔截获隐藏在重庆的日伪特务的密电后，竟然在不能破解的基础上，准确推算出三个日伪特务指引轰炸机轰炸的电波发生器的波段。这件事情真的叫人匪夷所思。如果军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那么很多靠破译混饭吃的人都得丢了饭碗啊。

汤九栋给凌震天倒了一杯茶，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凌团长击毁敌机有功，高升将指日可待……记住以后一定要和共党分子保持距离，否则！哼哼……”

凌震天刚想争辩几句，没想到汤九栋眼睛一瞪说道：“如果老弟一意孤行，只怕到最后我也保不了你了！”凌震天低着脑袋回到了高炮团，他看着墙上的日历，今天已经是5月1日了，日军对重庆的大轰炸似乎突然停止了。凌震天也觉得重庆平静得可怕，凌震天心里难受，他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军统局，可是重庆军统局的站长陈森只是说这些天潜伏的日本特务和日伪方面的电报频繁，译电专家正在竭尽全力，争取破解二次加密密码。

凌震天觉得日军突然停止了空袭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他叫勤务兵给自己拿出了一身便装，换好衣服后，他和副官黄占宇一起，偷偷溜出了军营的后门。

凌震天先来到春云茶楼，要了一个僻静的包间，半个小时后，黄占宇便领着黄展和李晔两个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黄展听凌震天介绍完情况，他对着李晔一摆手，李晔从长袍里的衣兜里取出了七八张信纸，那信纸的上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李晔就是延安派到重庆的密码专家啊，他被组织上派到重庆，一方面是建立重庆和延安联系的通道，另一方面就是截取日伪特务发送的密码电报，然后进行综合的分析和破译。

可是这些密码根本就是杂乱无章，简直就像是小学生的数字涂鸦。凌震天只是一个军人，对于密码这种需要高智商才能玩的智力游戏，他可真的是拿石头丢井——不懂了。

李晔这几天一共截获了十几份日伪的电报，很显然日伪正在酝酿着一场重大的行动，可是电报破译不出来，李晔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三个人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就听茶楼的门外响起了“砰砰”敲门的声音，黄展机警地一开门，从门外面挤进来一个手拿箩筐的小贩。小贩刚挤进门来，春云茶楼的老板就急忙追了进来。

这个手拿箩筐的小贩名叫牛二，因为重庆战乱，遍地都是铜弹片和铜弹壳，他就把那些废品捡回家，然后将它们雕刻拼装成一些小玩意，拎到茶楼酒肆中寻找买主。

春云茶楼的老板低声吆喝道：“牛二，出去！”

牛二龇牙一笑道：“卖完就走！”

牛二将篮子里用铜弹壳粘成的小手枪，用炮弹皮做成的和平鸽等小物件放在了桌子上，他出的价格倒是很便宜。

凌震天刚要挥手说不买，没想到李晔却对牛二贩卖的东西很感兴趣。他看过几样东西后，最后拿起了那把弹壳粘成的小手枪所道：“我买这个给我儿子当玩具！”

牛二被茶楼的老板撵走后，李晔看着手里的弹壳枪，他兴奋地一拍桌子，两眼放光地叫道：“我知道怎么破解二次加密码的第一层伪装密码了！”

日伪的第一层密码竟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弹壳密码——要知道二战期间，世界各国使用的子弹、炮弹、燃烧弹，信号弹等等的弹壳规格多如牛毛，日本有一位密码专家就是枪弹的爱好者，他设计出了一种非常冷僻的弹壳密码，这种弹壳密码别说是看，一般破译密码的专家听都没有听到过。

这位日本的密码专家设计出弹壳密码后，日本的《信》报就把它当做新闻披露了出来。日本军部派出专家，确定了这套密码的价值后，便花高价，将密码收归国有。果然这套世界上最难译的密码在重庆的大轰炸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李晔看着弹壳壳底的型号，他突然悟出了破译这套密码的途径。比如纸上的第一排数字——357，指的就是麦格南子弹的型号。303指的就是英国李氏的步枪弹，420就是美国春田的步枪弹的型号……20多种子弹壳的名称可以被破译出来。

可是怎么能根据这些弹壳知道日伪电文的最后的秘密呢。

李晔想了一会，说道：“我回去仔细研究一下，争取明天有好消息给您！”李晔讲完，他和凌震天起身告辞，第二天一大早，李晔就和黄展一起，又找凌震天来了。

原来李晔领人研究了一整晚，可是破译密码的工作还是没有一点的进展。李晔找凌震天是叫他帮忙多找些形状不同的弹壳来，他要对照实物研究一下。

凌震天听完也是愁得直揪自己的头发，要知道那些弹壳大部分都不是中国产的。他一个小小的高射炮炮团的团长，一时间到哪里去凑齐那么多弹壳呢？凌震天打电话把这个要求告诉了城防司令汤九栋，汤九栋听完乐了——别看他打仗不成，可他是一个超级的武器收藏迷，在他家的阁楼里，就收藏着世界上的一百多种不同的枪械，而且每一种枪械都配有子弹，纵使有的枪支很稀少，他没有收集到实物，但他也存有该枪的照片和资料。

凌震天听完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领着黄展和李晔，来到汤九栋的家。汤九栋也不知道黄展和李晔的真正身份，还以为他们是凌震天的手下，一行人直接来到汤家的阁楼。汤九栋的枪械收藏可谓惊人。李晔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一把皮尺，经过测量和子弹匹配的枪支长度，一组真正的密码出现了——1123987396154811078763762753461325456这样一组数字。

真正的密码电文竟要用枪械的长度来表示，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越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密码的安全级别越高！

这组合数字中，那1123就是马步枪枪身的长度1123毫米，376是左轮手枪的长度，而最短的275是勃朗宁手枪的枪身长度……

根据日军的密码翻译的特点，李晔当即就把这段话翻译成了中文——5月3日、4日。轰炸重庆贫民区，频率——638

四：血色长城

5月3日可就在后天啊。凌震天急忙将李晔翻译的电文报了上去，可是过了一整天，上面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凌震天面对李晔的催促，他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城防司令部，汤九栋沉吟了一会说道：“凌团长，上峰有令，还是稳定的局势对党国更重要！”

凌震天听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李晔虽然破译了电报，可是叫重庆的老百姓全部撤离。势必将引起全城的大恐慌，这种恐慌势必导致重庆的大混乱，重庆一乱，则党国危矣。

凌震天手里就剩下30多门可以调动的高射炮，如果日军的轰炸机要对重庆的贫民区展开狂轰滥炸，那么他又得怎么布置防空的火力呢？

黄展和李晔听完重庆当局的决定，也不由得愣住了。密电已经破译，但是结果和没有破译竟是一样的！怎么能减少伤亡？怎么能使损失降到最低？面对凌震天连连逼问。黄展一拍桌子道：“就只能用最后的这一招了！”

凌震天手里可以调动的防空高炮被分成了4组，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零星地布置在重庆城内。100多个简陋的电波发射器也被李晔制造了出来。

李晔将电波发生器的频率都调到了638兆赫，然后黄展买来了100多只山羊，信号发生器全部绑到了山羊的身上。

100多只山羊被圈到了重庆城外10多个偏僻的地方。5月3日的一大早，又是一个大雾天，凌震天命令手下的高炮部队严阵以待，可是一直等到了9点多钟，也是没有发现日本轰炸机的影子。

凌震天刚松了一口气，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在距离重庆100里地的白松山上，高射炮团在山顶设了一个飞机的观察哨位，观测哨打来电话，200多架日军的九九双发轻轰炸机从武汉蚂蟥般的飞了过来，飞机已经飞过了白松山，直奔重庆而去。100多里地的路程，10多分钟后，飞机就蹿到了重庆的上空。

100多只山羊被高射炮团放了出去，惊慌的羊儿们也被飞机引擎尖利的俯冲轰鸣声吓得四处乱跑，山羊乱跑，电波指引方位不固定，日军的轰炸机顿时失去了目标。漫天乱飞的飞机一边寻找目标，一边还要提防地面高射炮没有目标的乱射，重庆的上空顿时乱作一团。

日军轰炸机将很多的炸弹都投到了无人区，可纵使是这样，重庆这座山城也是被炸得火光冲天，死伤遍地，仿佛成了人间的地狱。

这一天的大轰炸中，凌震天的炮团只揍下了5架敌机，那群驮着电波指引器乱跑的山羊成了日军轰炸机追逐的目标，大部分的山羊被炸弹炸死，一小部分的山羊虽然侥幸活命，但它们身上的电波发生器也大多损坏了。

重庆城中的大火烧了一夜，第二天竟是个大晴天，从太阳刚一露脸开始，200多架日本的轰炸机就又分批次地对重庆开始了轰炸。

凌震天的高射炮部队打光了炮弹，炮团的战斗员们最后抄起了机枪和冲锋枪……日本人的轰炸机的最后被打下十几架。这两天的轰炸在重庆的历史资料中记载——日机从武汉起飞，连逐轰炸重庆市中心区，并且大量使用燃烧弹。重庆市中心大火两日，商业街道被烧成废墟，2000人以上死亡，十万人以上无家可归。外国使馆亦受波及。此次轰炸称五三、五四大轰炸。

5月4号那天的晚霞，将天空染成了红色，竟像血那样的红……

虽然这一战凌震天的高射炮团损失殆尽，但一年后，凌震天的高射炮团又恢复了。

没有了长城，我们可以用鲜血筑成一座新的长城。这种用鲜血淹没日本人飞机的精神，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1949年解放战争中，凌震天率领部队主动投诚，成了解放军炮团的一名高级指挥员，后来他亲自参与了新中国高射炮兵的建设，历任高射炮某师的师长和西南军区某集团军炮兵参谋长等要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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