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夫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52
|本章字节:5088字
野马是一个以写草原题材在诗坛上声名卓著的大诗人。野马的诗雄浑豪放,读起来气势恢弘大江东去,风格独树一帜。但是他不是蒙古人,是天津知青。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是在马姐的诗会上。那时我很敬仰他,尤其是他打破传统座次竟然在《荒原》诗刊上,头条刊发我的组诗。我又加进了一份知遇的感激,就像千里马感激伯乐那样。马姐也很敬重他,但是不是我的那种崇拜而是尊重。马姐就是野马在《荒原》上推出来的。
我们常常聚会,大小诗会上,几乎都有我参加。这并不能说明我是天才,不能说我的诗是最好的,我谁也不怕,但是诗人是无法谦虚的。我要感激野马给我的机会,给了我走进捷径的梯子,否则诗神的天堂也不是那么好攀登上的。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只是觉得自己的名声和影响力在逐渐地攀升。我了不起,我当时很感激自己的才华。可是,按道理我应该感激野马,当时我不但没有感激,而且还很混蛋。当有一天,我发现了野马竟然和马姐在谈恋爱。我开始嫉妒野马甚至在内心里对野马有了刻骨的仇视。本来我和野马的关系就很奇怪,既不是师生,也不是朋友,这回一下子变成了情敌。我是那种爱情至上的男人,有时女人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特别厌恶痛恨把女人比做身外之物的男人。我觉得男人面对女人的母体,生来就要感恩、崇拜、视为神圣。可是那个慌乱的时代,人们竟然都把诗歌视为神圣。我觉得我当时很清醒,我在写诗,但是我还没堕落到把诗歌抬高到女人之上的位置。在我的生命结构中,女人之上没有任何位置来摆放其他的东西。
野马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他不知道我和马姐的感情。但是敏感的马姐发现了。那次是在诗歌研讨会上,野马的一组诗在《诗刊》上发表,引起了社会很大的反响,几乎人人叫好,一片颂歌。当地文联为此开了专题研讨会。我是一个学生本来没份参加,但是野马却叫我来了。他想加重我的份量,我却在另外一方面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地显示了份量。当然那一天马姐也来了,而且是和野马在主席台上坐在一起。当时还没有引起我的嫉妒,因为我还蒙在鼓里。我当时的心情是想为野马唱赞歌的。可是当文联主席那个没有才华的民歌收集者,做了一番总结讲话之后,一下子把话题引到了野马和马姐身上。他很幽默地说出了摧毁我情感大厦的话,这个可恨的家伙说:我在野马这组诗里,看到了马兰花的情绪。应该说这组诗不是野马一个人创作的,至少可以说是你们爱情的结晶。那里野马站起来很激动地也很骄傲地向文联主席感谢,我这时已经晕了,感到我的感情大厦正在倾斜、崩塌。我内心里的感激敬佩的情绪即刻一扫而光。
我很冲动地站了起来: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文学创作是极其私人化的情绪,怎么可以联合代替呢?再说我觉得这组诗的整个情绪很虚假,很做作。野马你是外地来的汉族,怎么可以把自己当成成吉思汗的子孙的角色,把成吉思汗当成自己的先祖来歌唱呢?难道民族是可以这么随便来使用的吗?
全场鸦雀无声,一下子被我震住了。没有人会想到出现我这种声音,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就像狼群里发出了一声狼嚎。也应了大兴安岭森林里的一句话:一鸟入林,百鸟哑音。
野马一开始也被我惊住了,但是在别人尤其是文联主席要恼羞成怒时,野马马上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我很气愤也很嫉妒他天生的这种大将风度。
野马很有风度地说:我喜欢回答这个问题,看来大学生就是与众不同啊。我先回答后一个问题,就是我的民族问题。是的我不是蒙古族,但我是草原上的人。我十五岁就从天津下乡来到了科尔沁草原,我热爱草原,几乎是草原的乳汁养育了我,她给我灵感,给我激情,为了感激她,我歌颂她、赞美她。我把草原当成了我的亲娘,我知道草原在我来的那一天,就张开了她博大慈爱的母亲胸怀把我当成了亲儿子。没有人规定蒙古草原上就一定生活的都是蒙古人。蒙古草原不是蒙古人的草原,是中华民族的草原。另外成吉思汗是蒙古族人的祖先,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他不仅仅是蒙古人的骄傲,而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骄傲。我的祖先和民族的概念是大中华的民族和祖先的概念。难道成吉思汗就不是我的祖先吗,我就不能是他的子孙吗?
野马讲到激动处竟然抛洒出了泪水。野马的这种观点确实高明,他的胸怀,他知识纵横历史的高度和跨度令我望尘莫及。大家鼓掌,就连我也被征服了。在我忘记自己的角色即将为他鼓掌时,他话题一转指向了马姐,我看马姐好像流泪了。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野马说:是的创作是私人化的东西,但是创作需要激情呀,我的激情就是马兰花给我的,这不是代替,这就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更加起哄的掌声,只有两个人没有鼓掌,我和马姐。
野马走到我的面前继续幽默:巴拉你姐嫁给我,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呀?
平时按照我血管里血的性情,我觉得野马向我挑战,我应该出拳揍他。但是我这个野狼已经被学校教育成小绵羊了。我伸出了手很潇洒但是声音颤抖地说:祝贺!你的演讲比你的诗还精彩,你的思想比你的演讲更精彩。
回到学校马姐搂着我使劲地哭。她说:好弟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爱姐姐。但是我比你大十多岁呀,我已经三十多了,我马上毕业了,我要成家。你刚二十岁,你还有很远的前途道路要走呢,咱们不可能成为夫妻,世俗容不了。咱们俩之间不般配。野马也三十多岁了,他也很爱我。我的事业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的名声和地位。
我心情很坏地说:那你是用感情和他换来的诗名?
马姐说:我是用诗写出了我的感情,然后用我的感情感动了他的感情。
我恶毒地问:你们不是交易?
马姐恼怒: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会是那么下贱的人吗?
我不吭声。马姐继续慷慨激昂:我在全国各地发表了那么多诗,好多编辑我都不认识,我凭的是实力和才华。巴拉你简直昏了头,我真不相信会从你嘴里讲出这么掉价的话来。不过你因为爱我才昏了头,我不怪你。
那一晚,马姐不停地说话,不停地吻我,不停地哭。我像木头一样无动于衷,我无话可说。我的心就像死了一样,心死的人表情也会死,所以古人说: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