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蓬桦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01:56
|本章字节:7236字
“今天的大好形势来得不易啊,你们知道我得折多少寿命?大家想想,我泄露了天机给大伙儿,老天能饶过我么?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哩,人活着就要为人民服务不是?所以别的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说起来老夫倒也有几件得意之作哩,比如那一年给麦实奋家的二小子算的那一卦,现在看来,倒还真灵验了。只是”黄老亮说着,晴眼窝里涌出几滴虫子般的液体,“只是,可惜了会会一条小性命……”
亮爷说:
“黄泉路上无老少,真要能替代的话,倒不如让我老头子…哦哦。”说着,亮爷索性抽泣起来。
瞎子黄老亮的几滴混浊老泪当即感动了在场的一名妇女,那个臼生生的女大掀开了裤艘,从腰带上解下了一块粗布手巾,样子十分小心地将亮爷正在顺鼻沟爬下的两滴泪虫儿揩去。她边揩边带哭腔地道:“亮爷,净说傻话。您老走了俺可咋办?”臼女人名叫小菜臼,是村瓦匠米二的夫人。黄老亮听了一阵感动,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放在小菜白柔软的自胳膊上,有滋有味地过开了电。众人附和着安慰起他来-一,“亮爷,您老要千万保重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嗯,嗯嗯嗯……好,好得很……”瞎子黄老亮只顾过电,嘴里搪塞起来,小菜臼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得像母鸡下蛋,就差了伸长脖子咯咯叫了。如果是村里其它男人对她当众轻薄,她早扯开嗓子骂上了。如果是她男人在场,那她就会采取如下措施:「、猛力甩开轻薄之手,仰天嚎哭而去二、边跑边用眼睛余光瞄一下身后,看是否有人追赶上来;三、如没人追赶便就地一蹲擦干眼泪了事儿g四、如有人追赶便纵身跃入村头那方不算太深的池塘。但眼下,小菜臼的诸多美好设想均无法实现,因为对方是大名鼎鼎的亮爷,是大家伙的主心骨儿呀。众人大概从中看出了点门道,便不再说话,个别同志还怪羞涩地低下了头。小崽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以示纯洁,并尽全力躲避着精神污染只不过后来实在忍不住想看上一眼,便把五指巧妙地分开一些,通过指缝看了个究竟。在场的人中,只有二大肚子很流氓地眯起小眼睛,双拳抱在胸前,嘴里不停地啧啧。后来索性说:
“行了亮爷,明天我给您老送只母鸡!”
一句话把黄老亮从晕糊状态里牵回到现实中来,手像触电般地缩回,并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他咧咧嘴,企图解薄一句什么,却终是没有出口。二大肚子一把将小菜自从亮爷身边操开,说“一边站着。”
小菜自翻了翻眼皮,便嚷着嘴靠向了一边二大肚子把嘴凑向亮爷耳畔,喃喃细语了一番,意思是女人的肉和男人的肉没什么两样,嗯,刚才亮爷摸的是什么?正是女人的肉。亮爷模的不是地方。二大肚子说亮爷,女人只有两个地方有点意思,其余部位与男人大同小异而已,不值得亮爷大动干戈二别入摸了情有可原,他们都是些平民百姓,是些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过去受够了地主老财的欺压,别说女人,就是想看一场斗鸡的游戏也是找两只公鸡来玩上一玩现在时代}变,让老百姓工作之余放松一下吧,似无可厚非。自古以来,漂亮的女人都是为富人准备的,皇帝三宫六院,皆为天下美人,皇帝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矿你不玩她还对你满肚子意见哩1所以在皇帝的诸妃子中,许多人到八十多岁了还是个可怜的处女。她们要为皇帝守节啊,拼命压抑着肉体的欲望,遇到个别男人的调戏也得急急忙忙报告皇后娘娘?那些人的下场小则被摘去顶戴花锄,大则杀头抄家,诛灭丸族。总而言之呢,可以说她们这辈子难得和男人见上一田,男人在她们的心目中只是个梦,是个神秘的怪物罢了。当然,被割去***的太监之类自不必提而您呢亲爱的亮爷,您尽管是个神人,可您也不能否认您是个瞎子,所以您只能,二大肚子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二黄老亮便警觉地皱起了眉头,问:“我只能怎样?讲!”二大肚了有些胆怯,囔喃道:
“您老只能……玩玩母鸡…
话音刚落,二大肚子撒腿溜之乎也。到了院子里又禁不住嘿嘿大笑起来。
亮爷方知受了戏弄,气得全身发抖,抓起拐杖来梆梆敲地,破口大骂:
“孽障啊!”
二大肚子走后,亮爷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投入工作,拿了把菜刀在张三焕脖子上一比划,人们看到张三焕立即浑身筛糠,哆嗦起来。亮爷日中念念有词,多为谶语,旁边的人均听不懂。
过了一会儿,亮爷道:
“……好,知道了。你走吧。只这一次,再来我就不客气了哎,等一等一”亮爷又道:
“回去别忘了给夜狼嚎捎个好,说我黄老亮想他了。去吧。”
人们看到张三焕大口喘气,接着醒了。再看小菊,已经死挺。亮爷道:
“此乃定数,奈何!奈何!”叉吩咐人照料张三焕休息,让她不必过分难过。
当天夜里,一轮明月升上天空,村子一派寂静。亮爷正在老磨坊独自打盹。忽听门响,便侧耳谛昕,感到有一股女人气味扑鼻而来,心中阵窃喜:嘿,嘿!
“你是嚷白吧?”亮爷朝黑暗中间,声音温柔。
“是俺,亮爷。俺”
小菜白上气不接下气。
“亮爷,俺越想越觉得对不、住您……亮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臼天的事俺都看见了,您才是真神哩!”
亮爷微笑不语。小菜自把肩上的一个小口袋放下来,道:
“亮爷,这不,米二也知错了,让俺给您老送了:点黄豆,您把它磨一磨做点豆浆喝,您老可千万别再啃豆饼了
亮爷摆摆手:
“没事儿,没事儿。已经习惯了。”
亮爷说白天的事不值得提,只不过是麦会会那小、头作祟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几句话就把她吓唬跑了不是?亮爷叹口气:
“她现是夜狼嚓手下一名小鬼,,小菜白忙问夜狼嚎是谁?亮爷笑了笑:
“就是咱村那年在东北被大树砸死的大个子老憨葱,到了阴间后改名夜狼嚎了。”
小菜臼倒吸一口凉气“死了这么多年还……”
“是啊,”亮爷说,“他觉得怪冤。他死时还差二天就开工钱了,可死后那王八工头见人死了,工钱愣是没给。这不,死后变得不通情理,脾气很坏。”
小菜白道1“亮爷,俺妇道人家不懂事,间一句不该间的话,您老是昨知道的这些?”
亮爷沉默片刻,没有立即作答小菜自便后悔’不该问这样的话,这是人家的忌讳,自己怎么这样蠢呢?
哦,那些什、昆虫
夜深人静时,他又悄悄地走出了小茅屋,到外面倾听昆虫那明明的鸣叫声。那一刻,满地的月光楚楚动人,瓜叶和草叶上的露水清晰可辨,他知道里面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地鼠、鲤虫、野猫等等。这使他不敢轻易地走进瓜地,他知道里面还有蛇!蛇吐着校长的信子,眼睛里迸射出蓝莹莹的光。官们不一定是毒蛇,但人看了却要毛骨悚然。多年过后,他仍然不能明白蛇的魅力为何这样强大,凡是接触过它的人只需一眼就能记住那美丽骇人的形象。他就这样走着,深一脚浅一脚,时而被葛藤绊倒,时而被荆刺扎伤了脚,时而又踩烂了一个面瓜:耳边响着沙河流水的声音和青纱帐里刮风的声音,树叶与树叶的私语,枝头与枝头的碰撞,磨擦,以及野鸟在夜空盘旋的声音。有时,他仿佛还听到了另一种极细极柔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妈妈的声音一一只有妈妈才有那样美好的声音响。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把他丢在了这片广袤的平原,这大革滩,这瓜地和苹果园。她知道她的儿子正光着湿攘漉的脚丫子,在夜里像个小精灵似的奔走吗?
一想到这些,他心底的酸楚又泛上来每逢这个时刻,他总是扯开嗓子叫阵,来排遣心中强烈的孤独和忧伤。
“喂-一”“啊啊一”/,“来一一人呀一一”
他叫着,放肆地叫着,自然是没有什么人来受惊动的仍然是那些植物、动物和风,还有灿烂的满天星斗那星斗仿佛要马上坠落下来的样子,它们像)窝金色的蜜蜂币在天空盲目地乱飞。远处的沙河水仍然“哗啦啦”地响着,年复一年地流淌。只是离瓜地远了些,水无法得到充分利用。有一年干旱,大地张开了裂缝,爷爷麦老太就只好提着黑色的瓦罐到遥远的河里去汲水时,值午夜了,霜‘e落得浓重丁,到处是臼茫茫的雾气,像一张大蛛网笼罩在田野上一亏只黄鼠狼从麦娃“下箭一般地跃起,吓;了他一跳这时,他回回头,看到小茅屋边那个瘦小的黑影子仍在一明一灭地吧啃着烟锅,心顿时踏实了许多”爷爷!““娃儿,歇着吧!”-“哎!”“明儿是星期天,你雪于姐又要来,咧!你还不早早歇着?”麦老太不紧不慢地说着亚然后是一阵“喀儿喀儿”的咳嗽声-他不再说话,摄手摄脚地接近一只奔跑的昆虫,然后抓住它,放到嘴里。
至此,他沾染上了一个生食昆虫的癖好。他是渐渐上瘾的,如某些人吸食密粟大麻海洛因之类的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