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周那儿拿到的东西还够用一阵子，但是，我知道这样的风险。越是拖得迟，我必然越是难以自控，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实在忍受不住时，我也不用。我在试探自己的底线。

然而，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力，每次都以我的失败告终。这让我心中有一份难以言说的恐慌，再拖下去，我离地狱又近了一步。

我决定在自己的住处戒毒。

可翻遍电话薄，我却发现，竟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没有。不得已，我还是决定把电话打给钟欣。

我觉得我真的很卑鄙，也很无耻。

在伤害她的时候，我不遗余力，但是当要寻找帮助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她。

我甚至不能确定，她会不会来，如果她不来，我还能找谁？

戒毒所我是打死也不去的，有些记忆，一辈子有一次就好了。但是，如果钟欣真不来，难道我就一个人在自己家里面对么？或者，当我在无意识之中做出一些自残的行为来，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如果真因为这样而死，估计庄周做梦也会笑醒。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明天的报纸上，又会有一条关于我的豆腐块吧，无非是失足女子毒瘾发作惨死家中，如何如何。

想到那些的画面，我竟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

我竟是怕的。

我以为我不怕死，原来我还是怕死。尤其是，怕这么不堪地死去，怕这么憋屈地死去。

我还没有蛰到庄周呢，我哪能去死？

钟欣，你会来么？

翻到钟欣的号，我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拨了过去，不管她来是不来，这个电话我还是要打的，我没有勇气独自面对，可是，即使钟欣不来，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怨恨。

她若来，实在毫无道理，她若不来，才是正常。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以德报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一再被伤之后还选择用自己的温柔和善良来抚慰伤害她的人的心。

我悲哀地笑了，舒凡啊舒凡，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我还能再回头吗？不，我回不了头。我就是那个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人，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

我尖酸刻薄，我尖利寡情，我无情无义，我狠心冷绝，对钟欣尤其如此。我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善良让我一次又一次地这么对她，又或者是我心中那份恨意始终不消，又或者，这仅仅只是我的劣根性，我自己痛苦，所以也想拉一个人和我一样痛苦。

电话才拨通，我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她不会正陪着杨子超，或者，在享受自己的周末吧？我这个电话，是不是很不合时宜？

电话才响了两声，她就接通，我问她在哪儿，她竟在哈尔滨出差。她问我有什么事，我笑着，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看看你好不好！”然后，我便断然挂了电话。

我一个人没有勇气戒毒，既然那些还够我支撑一个月，我还是等等吧。也许等钟欣，也许等一个能让我信任的人，或者是余华夏，或者是别人。

这些天里，我天天到处购物，参与一些公益活动，在镜头下灿烂地笑，或者打扮时尚前卫，到处吸引眼球。

可能是我这些天无所事事太张扬，庄周打电话找我。我笑道：“怎么，我不找你麻烦，你反倒难受了？”

他用充满磁性的嗓音暧昧地道：“是有点难受，嗯，也许，是我的身体想你了！”

我嗤地冷笑：“我好像不负责为你提供这方面的服务！而且，我也不是从事这个行业！”

他哈哈一笑，道：“听说前段时间你吃了不少苦头，手下人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我给你陪罪！”

“怎么陪罪？”我冷笑，苦头？有些苦头不分明就是他给的么？

道：“这样吧，咱们先一起吃个饭，然后我再详细告诉你怎么陪罪？”

我哼道：“反正我存的那点钱也快花光了，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

“那些还够吗？要是不够，再到我这里拿！”他诱惑地说。

“对我你还真大方！”我冷笑。

“谁叫我爱你呢？”他哈哈地笑，笑声里满透着得意。

自从那次他恨我让他损失几百万，强暴我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知道，我这边的风吹草动，他多半是了如指掌的，比如从飞象公司辞职。

我想，十天这么长，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一定也派人查得清清楚楚了。

在酒店包间，他已经先到了，见我落座，拿了个杯子给我倒茶，问我：“天天购物，你又没工作，钱够花吗？”

“不够花你养我吗？”我没好气。

“我当然乐意，”他哈哈笑道，“这不就等你一句话呢！”

“如果我真答应，那不就得天天给你提供？”我换了脸上的闲气，笑得妖娆妩媚，却尖刻而刁钻，“对不起，我不想把自己这样贱卖。”

“其实庄太太这个头衔，并不算贱卖！”

“贵卖也不卖！”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他笑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那你现在是准备另找一份工作呢？还是继续这样闲下去呢？”

我斜眼看他：“拜你所赐，我吸过毒，犯过罪，进过戒毒所，进过拘留所，还差点坐牢，你说，谁还请我？”

“那你还不抓牢了飞象，为什么又要走？”他好整以暇地笑。

“你会不知道？林知文那个谢顶老头想染指我！”我睨他一眼，却笑，“如果他长得像你这么帅，我还可以考虑，可他偏那么难看，你叫我怎么忍受？”

庄周哈哈大笑，提议道：“要不，你来帮我吧！华盛集团这么大，安排你个职位一点也不难！”

“知道你庄大老板财大气粗。”我冷笑，挑衅地看他，“你不怕我这只毒蝎子打入你内部，把你这华盛集团像蚂蚁啃骨头一样啃得一点不剩吗？”

“如果我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能继续主持华盛的大局吗？”他自信满满地一笑，道，“再说，华盛大得很，你要啃，也得啃个十年八年的。何况，把你放在我的米缸里，总比把你放到别人的米缸好。”

“为什么？”

“离我越近，我越能看清你在干什么！”他凑近些，别有深意地一笑。

“你倒直接！”我撇嘴。

“你这么聪明，我不直接你也明白，何必费那个神？”他轻松地笑着。

我轻哼了一声，低头吃东西，片刻后又抬头看他，道：“那你准备给我什么职位？什么待遇？”

他笑道：“华盛这么多产业，你自己选。林知文不给你做经理，我给你做。待遇你自己开。”

我斜眼看他：“你这么大方？”

“那当然。”

我哼道：“我知道你华盛有多少产业？除了房地产，你还能干啥好事？何况你这样的奸商，在房地产业也未必就干了好事。”

“哈哈，不错，我是奸商，无商不奸嘛。赚钱是要手段的，你跟我说这些，不觉得太好玩了吗？你也不是善男信女呀！”

“涉黑涉毒的，你别拉上我，我不想死得那么快！”

“行，你去华盛房地产吧，刚好有个新楼盘开盘，做销售经理怎么样？”

“只要你给得起价钱，叫我做扫地大妈的工作也行！”

他玩味地看着我，道：“我以为你会要求到华盛夜总会来，毕竟，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嘲弄地笑，不屑地道，“别以为你那里什么都是香饽饽，只要你不惹我，有些东西你放在我面前，我也懒得瞧一眼。”

“真的？你不是想蜇我吗？”

“不错，我做梦都想蜇你，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我蜇了你，我自己也要付出代价，在蜇与不蜇之间，我比较理性！或者说，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在自保！”我坦然而笑，自若地说。

他审视地打量我，好像想看入我的内心深处，我对他展颜一笑，他也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一直是这种想法，我就放心了！”

“你不是说过，如果连个女人也搞不定，也不用主持华盛的大局了吗？何况，这个女人还是爱着你的女人，如果还害怕，未免太胆小了！”我嘲笑。

他唇边掠过一丝讥讽，道：“一个真爱的人，是不会把爱挂在嘴边的。我知道你已经走出来了，舒凡，你不用再迷惑我，我相信我的判断！”

“你这人太不解风情，这样的时候，偏要把一些事挑明了说，这顿饭本来可以很融洽，你却让我如同嚼蜡。”我挑衅地笑。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和我一起吃饭，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味同嚼蜡吧？”他一针见血。

我放下刀叉，笑道：“好吧，我承认我被你看穿了，你之所以把我看得这么透彻，是因为你不爱。”我促狭一笑，转动眼珠，问道，“我想知道，面对钟欣的时候，你也一样吗？”

“这个时候提她干什么？”他瞥我一眼，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