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国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1
|本章字节:7316字
“我也没说要娶你呀,你这女人咋自作多情。不错,我是杀手,可你别看大马棒巧取了姜家大屯,就以为他是英雄,他顶多是个草莽英雄,你这小美人,要嫁就嫁个大英雄,嫁到关里去!离了这关东……”
蝴蝶迷的马进了姜宅。宅子里,姜三膘子的大小老婆们,女儿们已哭成一片。她冷漠地看看她们,又冷漠地看看郑三泡:
“嫁谁不嫁谁,我都不当一回事,你何苦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又不是男人裤裆里的虱子,离了他们就死。”
“这事我正该管,你的锦匣是我打开的,那里边的信我看了,整看了三年,看明白你爸的意思不是让你嫁英雄,也不是让你嫁杀手,是让你找个地方享福去。可你却偏偏杀人玩、报仇玩,啧啧,这要是享福,那这个福就让我享吧。我出山来就是为着替你享这个福的,你可别自个祸害自个,这是你爸的意思,我是替你爸说话……”
“放屁!谁是我爸?”
两人在前纠缠,后面许大马棒若有所思,手托着下巴。座山雕催马赶上来,问许大马棒:
“许炮,再帮你打刁翎,你给我点啥?”
许大马棒见一个姜家大屯都填不饱他的胃口,没好气地说:
“虎山、杏树两镇,外带一百只鸡。”
雪停了,风却更冷、更紧。
几天的工夫,曲罗锅就抽光了兜里所有的钱。吸毒过量,虚弱得他走路都打晃了,偷不能偷,抢不能抢,只有躺在壕沟里等死了。天傍黑时,冷风牛吼,他料定自己熬不过这一夜了。
忽然他听见遥遥地有人叫他:
“罗锅大哥,可找到你了……”
睁眼见洋面袋子就在眼前,他别过脸去,说:
“你不是嫁了许大马棒吗,我再不掺和了……你走,叫我消停地死。”
“跟我走,这些事咱找个消停地方说去。”
洋面袋子泪如雨下,叫来辆暖篷大车,拖曲罗锅上车,急急地奔城外去。
许大马棒收编姜家绺子,清点火药库,忙活到半夜,蝴蝶迷早已在姜三膘子和洋戏匣子的卧房等他了。她只穿了件睡袍,对着镜子久久地看自己,今儿她最美,就好比一朵花,开到最美最旺的时候了。
花儿就这么惨,偏在最美最旺的时候蔫下去。
许大马棒进来,坐在炕沿上,久久地看蝴蝶迷,说:
“蝶小姐,你真好看,今儿我觉得我在暴殄天物。往常,在这种时候,我觉得我的心,像条狼……”
蝴蝶迷淡淡地一笑,说:
“像条狼?我的心,也一样。”
窗玻璃上,结了万种窗花,真好看。
谁也没想到,郑三泡拉老林子的本事这么大,子夜刚过,他已在虎山摸准了九彪的去向,返回姜家大屯。进宅后他听说许大马棒与蝴蝶迷成婚了,就大骂起来,满宅子找许大马棒。那许氏四杰见许大马棒势力一夜间大了,又见他有勇有谋,甘心投他,晚上就住在姜家内宅的院内,保护着许大马棒。他们见郑三泡横闯进来,就吆吆喝喝地拦阻,一是要向许大马棒表表忠诚,二是要露一手,哪想到郑三泡疯了一样,一顿皮带把他们抽回屋里去。许大马棒的马弁冲上来,也被打散,郑三泡下了杀手,挨打的非死即残,郑三泡如入无人之境。进了套院,他忽然被人抱住,这一双手如同两只鹰爪,郑三泡挣了几挣没挣脱,回头见这人是座山雕。
座山雕说:“三泡,谁娶媳妇咱不喝喜酒哇。那臭***不跟许大马棒,能和你吗?也不看看这你一脸大疤瘌。”
郑三泡一缩身,反手薅住座山雕的衣领,一挺身把他扔到前边去。
座山雕哭丧着脸说:
“三泡……你这是何苦。”
郑三泡两眼痴呆呆地看着许大马棒的卧房。粉红的窗帘发着暖色,一股人体的气息扑过来,他似乎听到蝴蝶迷破瓜之际,轻轻地“哦”了一声。他软了,拍着地面发出一串凄惨的狂笑:
“老雕说得不错,我这是何苦!”
次日天亮,许大马棒带领四股绺子,一千号人马,向刁翎迸发。郑三泡没在姜家大屯过夜,先一步进了刁翎,去打掉彪宅外围的明抢子、暗寮子。许大马棒的马队在前,座山雕的马队断后,夹着姜家的刀马队,以防不测。座山雕有些不放心地对许大马棒说:
“姜家炮手哭丧着脸,打仗怕是不中吧?”
“哀兵必胜!”
“哀兵必胜?也是别来无恙的意思么?”
晌午,在小五站歇兵,姜青山带着赛虎赶到了,落雪了,他还背着滑雪板。被郑三泡折腾的那股劲刚缓过来,他听说几股绺子压破了姜家大屯,知道许大马棒必然乘胜打刁翎,就到小五站来等队伍。他拦住许大马棒的马头。
“许大哥,姜三膘子呢?把他交给我。”
许犬马棒见姜青山傻咧咧的样子,唯恐说出姜三膘子死了,他会疯了,就说:
“姜三膘子逃了,这工夫已过了绥芬河,他到老毛子那里,给老白党保镖去了,你找不到他了。”
姜青山颓然坐在地上。
“姜炮……你也别在我绺子上干了,多拿些钱,去双河镇,找你姥姥过消停日子。”
姜青山不动。
“你走!”许大马棒举起枪,“要不我崩了赛虎。”
姜青山走了,并且永远没回来。
许大马棒看着他走远了,掏出手帕捂了脸擤了半天鼻涕。
第二天,许大马棒率队半天就打下了刁翎。并且在黑背街东沟、正街两侧的山林里埋伏下重兵,张开大口,等九彪回来救援。
杀人也用了半天,九彪土匪被许大马棒收编了,狼牙会匪除少数随九彪去追座山雕的逃生外,一律被捉,共有三百多人。许大马棒知道这批汉奸放不得,放了,他们迟早又会勾引进日本人来。就把他们赶到乌滋浑河河滩上,准备用重机枪突突了。郑三泡笑嘻嘻地说:
“省下点子弹打九彪吧。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郑三泡杀人杀了新花样,叫做“倒栽柳”。乌滋浑河已冻了一尺厚的冰。他叫人刨开冰窟窿,把人脑袋塞进去浸死,然后倒立起来冻硬,人就半截树桩一样的立在水面上。一个一个地这样杀,惨叫声响了一个下午,傍黑时风停雪住,惨叫声也止息了,乌滋浑河河面上立起一片人的树林。郑三泡一个人在林中散步,笑眯眯的,不时敲敲邦邦硬尸体。许大马棒和蝴蝶迷立马在河滩上,忽然蝴蝶迷打马下了河面,进了“人的树林”,拦住郑三泡。
夕阳把好一派晚霞铺在蝴蝶迷身后,她骑红马、披红斗篷,脸蛋也冻得绯红,整个人像一柄燃烧的火炬!
郑三泡看呆了,照直着向蝴蝶迷走过去。
“……你,你的耳环哪去了?”
“送人了。你过来,有句话跟你说。”
郑三泡走过去。蝴蝶迷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她看到了那冻掉半拉的耳朵上有个拴马桩!她死死揪住耳朵:
“我猜中了,你果然是文儿……”
郑三泡这才醒梦似的打了个冷战:
“压寨夫人,怎么你喜欢我这个拴马桩,揪了去玩吧。”他一指“人的树林”,“你的仇报得差不多了吧?你现在就走,去找个地方享福还来得及。怎么样?你只要点点头,我这就去把大马棒杀了,让你走个清爽。”
“杀人,我也会。你只要承认你是文儿,我杀了大马棒跟你走。”
“嫁我?哈哈哈!”他一口咬住蝴蝶迷的手臂,对河滩上的许大马棒喊,“你老婆调戏我啦!”
与刁翎镇不出五百里远的石头河子,洋面袋子已买了三间房,与曲罗锅同住,每日里好吃好喝,还给曲罗锅大烟抽。曲罗锅住在别人家,又抽大烟觉得过意不去,又无可投奔,只得猫一冬再寻活路,他对洋面袋子说:
“秀秀,我在你这住,吃喝都中,可这口大烟不能抽了,你有多少钱啊。”
“抽吧,我有的是钱。我把你带出牡丹江时,你在车上死睡,我遭截了你都不知道。一个叫洋骡子的人,非要我的耳环不可,就是蝴蝶迷给我的那副。我给他了。你猜怎么样?他给了我一面袋子现大洋。”
“编瞎话逗我呢。趁着地没冻实,我挖个窑,我进窑里,你给我放进七天的干粮和水,压上窑盖,七天后接我出来,烟瘾就忍过去了。”
七天后,打开窑盖接曲罗锅出来的不是洋面袋子,是使唤丫头。洋面袋子躺在火炕上,脸色苍白却浮着笑。
“咋的啦!”曲罗锅摸摸她冰冷的手,“病了,我送你去镇里扎古。”
“曲大哥,没病,身子上可松快了。我到冰窟窿里把小姜三膘子坐下去了,是个小子,卵蛋有黄豆大……”
“混!你这傻丫头,那孩子不光是姜三膘子那老畜生的,也有你的半,你咋拿性命闹着玩。”
洋面袋子爬到曲罗锅怀里:
“傻大哥,我要给你生个小罗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