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端倪渐现(3)

作者:康红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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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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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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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172字

“回老佛爷。”奕譞兀自为光绪捏了把汗,听得慈禧太后问话,忙上前一步,躬身道,“紧要的折子有三道。一是关于北洋海军的,一是关于与法夷议和的,都是李鸿章呈进来的。另有李鸿章转呈袁世凯奏折一道──”


“好了,先说说海军有什么事。”慈禧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回老佛爷话。”看着慈禧太后的神情,醇亲王奕譞心里像被针刺了下,沉思片刻方小心翼翼道,“据李鸿章奏,我北洋水师订购之铁甲快舰定远、镇远业已驶抵威海卫军港──”


“老佛爷,奴才听说那小日本得知我天朝购回了镇远、定远二舰后,是举国惶恐呐。”孙毓汶,字莱山。咸丰六年会试取一甲二名,授翰林院编修。八年,丁父忧,在籍期间,孙毓汶为镇压捻军起义曾兴办团练,后以抗捐被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参劾。时恭亲王秉政,以其“世受国恩,首抗捐饷,深恶之”,将其革职遣戍,后依附奕譞,方得以重用。当下不待奕譞话音落地,便讨好般上前插口道。


“嗯,很好。这下看他小日本还敢兴风作浪!”慈禧太后听罢,忍不住笑出了声。


“镇远、定远二舰无论是排水、吨位,还是航速、装备在亚洲确是他国所无可比拟的。”奕譞偷扫了眼慈禧太后,皱眉犹豫片刻,开口道,“不过依李鸿章意思,单此二舰尚难以构成足够之威慑力,故而恳请再购买几艘军舰,作其羽翼。”


“北洋水师原不就有几艘吗?该花的花,该省的却也得省着些。”


“老佛爷所言甚是。不过,原先那些船只皆为木质,炮火亦弱,根本无法出海作战。”


“那依你等的意思呢?”


“目下形势复杂,英法诸列强自不必说,就那日夷,听说亦已订了个十年扩军计划。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故而奴才们私下里计议,李鸿章所奏甚是。”奕譞干咳两声,道。


“那就照这个意思办吧。”慈禧太后说罢,端茶微抿了口,因见众人不应声,遂又问道,“怎的不吱声?”


“只……只银两尚无着落。江浙各省应拨银两连催了几次,却都迟迟不能到位。”


“这──”慈禧太后沉思片刻,将目光移向了军机大臣兼署户部尚书阎敬铭,“丹初,你那边能不能先支点过去?”阎敬铭窄长脸颊枣核般干瘦,一副长相虽不敢恭维,却因善于理财而受到慈禧太后赏识。当下上前一步,躬身道:“户部收支皆有定制,多的奴才也拿不出,不过二三百万奴才还可想想法子。”


“那就从你那先支二百万给少荃。另外,下去后拟个旨,各省应付海军的款项月底前必须到位,不得迟延。谁若再敢借词拖延,我唯他是问!”


“嗻。”


“议和的事到底怎样了?”此事虽军机诸臣一早进宫便已闻得消息,可究竟是总理衙门的事,当下便由庆郡王奕劻出班回奏。慈禧太后听罢,脸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微笑,旋即敛了,目中波光闪烁着说道,“总算放下了这门心事。若当初依着你等的意思,如今还真不知会怎样呢!少荃这次没少费心思,我意该好好犒赏一下才是。皇上,你说呢?”


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朝里朝外大小事宜皆操于手中,然而光绪毕竟已经大了,按照大清祖制,是到了参与政事、积累经验的年纪了,故每做了决定都堵人口舌般问一声光绪,所幸光绪亦每每以“所言甚是”了事。哪料想今日却──光绪面色平静,两眼闪着坚定的目光,徐徐道:“儿臣以为此意不妥。”


“你……这……”慈禧太后诧异地望着光绪瘦削的背影,支吾了句,忽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干咳两声掩了过去,沉声冷冷道,“你说说看,这有何不妥?”


“依儿臣意,李鸿章那奴才非但不能褒奖,相反,还应给些处分才是。”光绪缓缓起身,向着慈禧太后躬身打了个千儿不紧不慢道。


“好,很好!”慈禧太后万没想到素日里百依百顺的光绪竟敢当着奴才们与自己唱反调,一张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两眼闪着幽幽的寒光,厉声道,“你说说看,为何要给他处分?!”光绪甫一张口,醇亲王奕譞便如雷轰电掣一般,头“轰”的一声胀得老大。见此状,虽则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惴惴不安,终究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道:“回老佛爷,皇上的意思——”


“住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慈禧太后怒喝一声,复将目光投向光绪,“说!”


望着慈禧太后那狰狞的面孔,光绪不由得低下了头,然语气却没有半点惊慌:“回亲爸爸,前线将士拼死力战方取得今日之胜果,想李鸿章那奴才屡受厚恩,却不思借此机会扬我国威,反签得如此卖国丧权之条约,儿臣故觉着应给他些处分,以激其再与法贼交涉,另订新约。”


“另订新约?你说得倒轻巧!万一有个闪失激得那法夷再生事端,又该如何?难道你待那些洋鬼子再次打到京师才肯心满意足?!”


“儿臣不敢有这般心思。”


“不敢?!”慈禧太后说着起身离座,脚步橐橐踱了两个来回,冷笑道,“我看你是大了,翅膀硬了,没有什么不敢的了!赶明儿你下道旨意,将我这帘子撤了,那样岂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老佛爷息怒,身子骨要紧。”军机大臣兼署吏部尚书张之万见状,大着胆子跪地叩头道,“万岁爷年轻火气旺,言语冲撞之处还望老佛爷多多担待着些才是。”


“老佛爷息怒。”众人见机,亦忙纷纷跪倒在地,山呼道。醇亲王奕譞趁机偷偷向光绪丢了个眼色。光绪兀自内心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复望见父亲那满是焦虑恳求的目光,犹豫片刻,终道:“儿臣言语莽撞,请亲爸爸责罚。”


“哼!”慈禧太后冷哼一声,扫眼众人,复回座坐了,余怒未消道,“我没日没夜地操劳,为的又是哪个?难不成我就希望这样?我何曾不想能有熙朝盛世那般景象,可如今咱有那个实力吗?!”


“老佛爷为咱大清朝操碎了心,奴才们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的了。”阎敬铭虽因慈禧太后方入了军机,却对她的骄横跋扈、刻薄寡恩亦有不满。相反,对于光绪却多着几分同情,当下犹豫片刻,躬身道,“不过依奴才愚见,不妨借此胜机传谕李中堂,与那法贼据理交涉。若就此依了法贼,非但与我煌煌天朝颜面有损,他国知晓,亦必觉着我朝是泥做的老虎,可任意揉捏。如此一来,只恐日后──”


“你这份心思我也晓得,怕只怕会节外生枝。那时收场,恐就不止如此了!”


“回老佛爷,”奕譞这会儿缓过神来,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据曾纪泽称,法夷在侵扰我朝同时,亦在非洲等地发起多场战事。另外,其国内亦是动荡不安,料其已无力与我朝再生冲突。”慈禧太后满目厌恶之色地扫了眼奕譞,复将目光移向了伯彦讷谟祜:“你呢?什么意思?”听得慈禧太后问话,伯彦讷谟祜忙定了定神,躬身回道:“奴才亦是这份心思。现有臣子们就此事托奴才转呈的奏折,请老佛爷过目。”说着,从袖中取出折子呈了上去。


“这帮奴才消息倒挺灵通的!”福州水师几近全军覆没,已使慈禧太后七魂吓去了其六,哪还有心思再折腾?本想着伯彦讷谟祜会替自己说些话,不想依然是这般光景,遂将满腹怨气撒在了庆郡王奕劻身上,“奕劻,我看你这差事可是越办越回去了!”奕劻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单单对慈禧太后却是敬畏有加,闻听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鸡啄米般连连磕着响头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求老佛爷恕罪。”


“哼,若再有这等事发生,你的差事可就做到头了!”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明白便好!”饶是慈禧太后内心十二分的不乐意,可眼见得这般光景,却又不能不道,“既然都是这个意思,那就依着你们吧。回头告诉李鸿章,尽力周旋,总以不生事端为上,明白吗?”


“奴才明白。”


“其他事情,把折子留这便是了。奕譞留下,你等道乏吧。”


“嗻。”


众人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偌大个养心殿顿时寂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慈禧太后侧坐在椅子上,双手把玩着手中茶杯,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冷笑。直到殿角金自鸣钟连响了十下,慈禧太后方啜了口茶,盯着奕譞冷冷开口道:“可知我留你何意?”


“奴才不……不知。”


“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


“奴才真不知。”


“我看你是故作糊涂!”慈禧太后两眼闪着绿幽幽的光死死盯着奕譞,恶狠狠道,“我调教了皇上这么多年,却还不如你一夜的说道,这份父子之情可真是难能可贵呐!”


“奴才……奴才昨儿个夜里只和皇上谈了大半个时辰,而且谈的都……都是些琐事,求老佛爷明察。”奕譞说着话,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明察?不明察已是这般样子,还敢明察吗?!”


“奴才……奴才……”


“你怎样?”慈禧太后咬着细碎的白牙,“哼,今儿个我便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别想着做什么太上皇!”


“容奴才分辩,奴才从来便没有……没有存着那种心思……”


“有没有你自个心里清楚!以后多长着些记性,不然,可莫怪我翻脸不认人!”慈禧太后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神色,“皇上一应事宜自有我担着,你以后就少费点心思。明白吗?!”


“奴才明……明白。”


“下去吧。”


“嗻。”醇亲王奕譞答应一声,失魂落魄地退出门外,只一转身却碰在了檐下柱子上,慈禧太后见他如此狼狈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老佛爷。”望着奕譞那般惨相,李莲英心里顿觉喝了蜜般的甜,上前屈身搀了慈禧太后,边走边道,“不是做奴才的多嘴,七爷这阵子待人处事比以前可神气多了。方才奴才问了小寇子,听他说昨儿个夜里万岁爷和七爷还一起进膳了呢。”


“都说了些什么?”慈禧太后欲抬脚上轿,闻听不由得止了步。


“这……奴才……”


“放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