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尘埃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1
|本章字节:13202字
皇上乘坐的轿子行进到正阳殿,正要停,轿里的皇上忽然示意,要去庄和宫。一行人,便悄无声息到了太后寝宫。
文举两步急速跨上台阶,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停住,嘴边掠过调皮的一笑,停住,站在门边,贴耳细听,庄和宫内静悄悄的。他蹑手蹑脚闪身进内,殿中无人,他再往里走,碰上一宫女,低声问:“清妃娘娘呢?”宫女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在后院。”文举见她脸色,心中生疑,紧走快走跑到后院一看——
花丛中,那举碗跪着的,不是清扬是谁?!
他几步上前,一把打掉她举着的碗,“哐当”一声脆响,碗碎了,水洒了一地。清扬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谁罚你顶碗的?”他阴沉地问。
清扬低头不语。
他一把扣起她的下巴,她眼帘低垂,不看他,也不回答。
“回答我!”他的话显示出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清扬淡淡地回答道:“没有谁,是臣妾自己在练功。”
练功?!鬼才信!他眉宇间冷气凛冽,手上用力,扣住她下巴的手往上一抬,阴鸷的眼光便霸道地罩了下去,不留一点余地:“你在袒护谁?恩——是不是太后?”
清扬坦然道:“不是。”
“那是谁?”他的脸蛮横地逼近,直凑近到她跟前,脸上已感觉得到他那热辣辣的目光,鼻息随着话语呼到她的耳边:“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清扬心知已经躲不过,缓缓抬起眼帘,无畏无惧地望着他,悠悠开口:“是臣妾自己在练功,皇上。”
文举就轻轻地收了手,一言不发,断然回身,往宫外走去。
清扬,你骗不了我。
你到底是在袒护谁,还是在顾忌什么?为什么不肯对我说实话,是还在生我的气,还是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你可以不说,我已想到是谁。庄和宫,太后的寝宫,有谁如此大胆,敢在太后的宫里责罚后妃?!除了太后,还会有谁?!
走到庄和宫门口,迎面正好碰上庞太后。
太后一愣,举儿,怎么悄无声息就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又离开?
文举突兀而阴森的目光冷冷地从太后的脸上扫过,脸似冰封一般,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
好你个庞太后,今天请你去看孝慈宫,心中不快,奈我不何,竟拿清扬出气,罚她顶水!
我就知道,把清扬接到庄合宫居住,你就没安什么好心,想以此来要挟我,做梦!
我早就暗示过你,要见好就收,你却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庞太后进殿,正碰上宫女端着碎碗从后院出来。“怎么回事?”
宫女凑近太后耳边,将事情前后详细地说了一便。
太后面色如常,轻声叮咛:“此事再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进了内室,沉吟半晌,摆架集粹宫。
集粹宫,林皇后起身迎接:“母后今日得闲,怎么想起到臣妾这儿来呀?”庞太后笑道:“怎么就只许你哀家那里去,哀家就不能到你这儿来?”
林皇后面色微变,太后敢情是来兴师问罪的。心念一转,笑着说:“臣妾早间去请安,没见着母后,倒是见到了新来的清妃,她对臣妾无礼,臣妾便责罚了她,母后不会怪罪我吧?”
清扬会对你无礼么?都说皇后厉害,笑里藏刀,原先还不觉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太后微微一笑,柔声道:“既是无礼,那便该罚,皇后嘛,总得有些威仪的。”
林皇后闻言,甜甜地抿嘴一笑:“谢母后体恤。”
“当皇后不易呀,”庞太后推心置腹地说:“后宫事务琐碎,人心又复杂,皇后不但要管好自己,还要平衡后宫。”
“臣妾一定竭尽全力。”林皇后恭敬地说。
庞太后点点头:“你还做得不错。”一边起身往外,一边说:“时候不早了,哀家也该走了。”复又回头,盯着林皇后的眼睛,幽幽地说:“皇后,你要记住,有容乃大。”
“臣妾谨记。”林皇后轻笑着行礼:“恭送母后。”
太后身影远去,林皇后脸色阴沉下来,心中愤恨,教训我?!好你个庞太后,你不向着我皇后,反倒向着清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原来你不是就没看中我,只想要我姐姐做太子妃吗?死老太婆,教训我,咱们走着瞧!
风清扬,你有种,竟敢告我的黑状,唆使太后来教训我!
别以为有太后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跟你势不两立!
庞太后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宫的路上——皇后未必会接受我的提醒,可是说了总比没有表示好,至少能让皇后在短时期内收敛一点。不指望皇后能息事宁人,只希望她不要再兴风作浪。
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惨剧已经太多了。
庞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当初选皇后,真的不该将就啊。
或许,我真的不该选她。
争强好胜,妒忌心强,手段狠毒,比起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要将整个后宫全权交付到她的手上,只怕永无宁日。
正阳殿,庞相国奉召入殿,正要叩拜,皇上已经开口:“免礼,赐坐。”并亲自上前搀扶他,亲切道:“外公近日身体如何?”庞相国受宠若惊:“好,好。”
皇上微微一笑,轻声道:“朕记得到今年腊月初七,外公就满六十二岁了吧。”
“是啊。”能被皇上准确地说出生日和年龄,庞相国心里激动万分。
“外公如此高龄,还在为国事操劳,为朕分忧,朕十分感激,也非常愧疚。”皇上幽幽地说:“按理应该是安享天伦的时候,都是让朕给耽误了。”
庞相国诚惶诚恐地说:“臣不敢当啊。”
“唉——”皇上长叹一口气,忧虑地说:“朕实在是离不开相国的辅佐啊,可是,这些大臣总不让朕省心。”
“发生什么事了,陛下?”庞相国连忙问。
“你自己看吧。”皇上顺手递过来几本奏折。
打开一看,都是弹劾庞家的奏折,庞相国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淋漓,情知不妙,吓得脚一软,就跪下了:“皇上明鉴,臣冤枉啊——”
“朕也知道,”皇上为难地说:“可是这么多人弹劾,总得有个交代吧,不然,如何服众啊?”
庞相国跪着,不敢抬头。
“朕若追查,又怕有人从中使坏,到时真查出点什么,想替外公担待都不行了;可是不查,又会有人说,是由于相国位高权重,朕有所畏惧,这样又必损朕的威信。”皇上也是面带愁容。
一时沉闷,都无言。
皇上缓缓开口:“不如,外公请辞吧,朕正好借此机会宣布不予追究。”
庞相国面色一凛,旋即黯然。
原来皇上圣意已决,进已无望,退亦无路,权衡再三,也只能如此了,庞家,纵横朝野几十年,终是气数已尽。好在皇上顾念情义,能替庞家担待,可以全身而退,总好过全军覆没。
于是,缓缓摘下官帽,托举过头顶,沉声道:“谢皇上,臣愿即刻解职,回家养老。”
皇上无声微笑,走下座来,扶起相国,朗声道:“来呀!拟旨,庞相国德高望重,辅佐有功,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拨城中宅院一座、城郊别院两处。”
入夜,庄和宫,正阳殿公公求见。庞太后知会宫女:“请清妃娘娘过来。”公公将庞相国请辞一事详细告之,随后离去。
“清扬,”太后气定神闲地开口:“谈谈你的看法。”
清扬低头不语。
“你才进宫,可能不太明白。”太后思索一会,便将皇上的用心一一道明,随后说:“这就是为君之道,懂吗?以后要好好学。”
清扬眨巴眨巴眼睛,似有所悟地问:“太后您打算干涉吗?相国可是您的父亲。”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都如此。”太后答道:“做为庞家的女儿,当然希望庞家永在权力之巅,但身为太后,皇帝的母亲,要为社稷着想,必然要有所舍弃。”她走上前,牵清扬坐到自己身边,坦然道:“所谓功高盖主,要维系皇权,就必须用一些强权手段,树立皇帝的威信。他这样做是对的。”
清扬低下头,暗想,太后真是巾帼须眉,如此气度令人佩服。
“想什么呢?”太后轻声问。
清扬抬头,正迎上太后含笑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好象娘啊……
“清扬,”太后忽然问道:“今日你为何不对皇上说实话?”
清扬脸一红,低声道:“我……”
我该如何回答,告诉太后,我是想袒护妹妹,怕皇上迁怒与她吗?比起太后的深明大义,我真是小肚鸡肠,太惭愧了。
“你不说实话,皇上一定认为是哀家做的。”太后长叹一声,说:“知道吗?相国请辞一事皇上本不想如此急迫行事,实在是因为今天看到你受罚,以为是哀家所为,故以此给哀家一个警告。杀鸡儆猴啊。”
清扬诧异地望向太后,这一点,她真地没想到,居然连累了太后。她无措地站起来,眼光里满是愧疚,喃喃地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没事。”太后宽和一笑:“你大概是想息事宁人,不想后宫再起争端吧。换了是我,也未必咽得下这口气,你这孩子,倒是虚怀若谷啊。”太后收敛起笑容,幽幽道:“你尚且可以如此顾全大局,哀家身为太后,受一点委屈又如何?!”
清扬再次脸红。
太后的大家风范,更令她感觉到自己的小家子气。
惭愧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扬慢慢地熟悉了宫里的规矩,也了解了一些宫里的人和事,常伴在太后身边,对太后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而太后,凡是处理宫里的事,都让清扬在旁倾听,更多的让她发表意见。诸多的参与,使清扬逐渐成熟起来,而她一些处事的方法,也让太后颇为赞许。一晃,清扬进宫已经两个月了。这天,清扬刚洗完头,正在梳头,太后走进来,接过宫女的梳子,笑容满面地看着清扬,清扬奇怪,问:“母后,您这是笑什么呀?”
太后笑得愈发神秘,替她挽起发。
“为什么不说话?”清扬扭头,执了她的手,孩子一般扯她的衣袖。
太后仍旧不说话,笑着往旁边一让,清扬凝神一看,门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文举!
她脸一红,低下了头,扯着太后的衣袖,半天不知该怎么办。
太后轻轻推她,她才慌忙起身,侧身行礼:“臣妾恭迎皇上。”太后悠悠一笑,退了出去,将门轻掩。
“平身。”文举走近,坐在床头:“你过来。”清扬咬咬下唇,走过去。
文举低沉道:“再过来一点。”
她低着头,迟疑一下,再向前走两步,人还没站稳,冷不丁就被文举拖了过去,抱在腿上,抱在怀里,紧紧地拥在胸前,不出声。
从未与一个男人如此的亲密,从未这样做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清扬窘迫地,慌乱地,想推开他,却被越抱越紧,箍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唔”她忍不住哼一声,箍她的手便松了一下,随即,耳边传来他浑厚的声音“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是谁?他是文举,是皇上,是,我的丈夫。
清扬顷刻间脸发烫,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在他的怀中停止了挣扎,揪着他龙袍的手也松了劲,就那样失神地扯挂着。
文举轻轻一笑,将她松开,依旧抱在身上,揽在怀里,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乌黑的发,雪白的皮肤,通红的脸,睫毛浓密,眼帘低垂,斜眼不敢望向自己,瞟着地上,牙齿咬着下唇,依旧是无语娇羞的模样。他抬起手,指尖拂过她的发梢,滑过她的额头,停在她光洁的脸上,指腹感应到她脸上发烫的温度,她眼珠在眼帘下躲闪,身子僵硬挺直。
他感觉到她的紧张,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轻声道:“你很害怕吗?”
她快速地扫他一眼,脸更红,嘴唇咬得更紧。
他想也没想,低头将脸俯下去,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时间就停止了流动,她咛嘤一声,软了下来,伏在他身上。
文举啊——
他无声地吮吸着她的樱唇,柔柔地,深深地,探入她的口中,轻启她的牙关,触及她柔软的舌头,一亲芳泽。
她眩晕,大脑一片空白。
“皇上,紧急奏报!”门外一公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惊醒了春梦中的人儿。
清扬猛地睁开眼睛,推开文举,从他怀中一跃而起,站在一边,左顾右盼,好象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被别人发现了一样。见四下无人,低头抚胸长吁一口气,偷望文举一眼,兀自羞红了脸,转过身去。
文举仍坐在床上,看着她一连串举动,先是惊诧,接着哑然失笑。缓缓起身,悠声道:“你以为谁会偷看?谁又有胆子闯进来?”走到清扬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发际和颈部摩挲,柔声道:“朕先去了,晚上再来。”眼角眉梢满含深深的意味,嘴角轻扬,恋恋不舍地放开清扬,抽身离去。
清扬呆呆地望着文举远去的背影,将手放在他刚刚摩挲过的位置轻轻抚摸,心狂跳不止。
所有的怀疑和彷徨,都不敌如此真实的感觉;所有的恨意和动摇,都在转瞬之间烟消云散。
天,我这是怎么了?他抱着我,他紧紧地贴着我,他的气息,还在身边萦绕,他呼出的热气,还停留在我的脖子上,我怎么会希望他不要走,再多留一会,
他说晚上再来,晚上,他来干什么?
她忽然就意识到了,他是她的丈夫,那他晚上将要干什么,明明是不难猜到的啊——
心,就要从口里蹦出,瞬间清扬的脸烫得就象烧红了的铁,手都近不得。
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了神。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眉又颦起,我为什么欢喜,为什么盼望,为什么心慌?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为情所困,不能超然,如何完成师父交付的使命?
她幽忧地长叹一声,喃喃道:“息心止步啊——”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了。四喜走进来,将灯点上,见清仰仍在发呆,就关切地问:“娘娘,您这样都整整一个下午了,有什么事奴婢可以帮您分忧吗?”清扬笑一下,没头没脑地问:“四喜,如果有一件事,明知道不能做,但你心里却很想做,那你会怎么办?是不做,还是做?”
四喜想也不想,张口就说:“那就去做,勉强自己多痛苦,日后还会后悔。”
清扬恍然:“你倒是率性而为,所以总是这么快乐。”
“所以娘娘,您也不要想太多,想做就做,不要后悔。”四喜随意的一句话,就解开了清扬的困绕。
想那么多干什么,既然一切早已注定,该来的迟早会来,就顺其自然好了。
她走向梳妆台,坐下,拿起胭脂盒,轻点一点在指尖,抹在唇上,望向镜中的自己。
这样的夏夜,静谧的深宫,我,清妃娘娘,在等待皇上,还是,我,风清扬,在等待文举?
文举,文举啊,我在桃林里苦等你八年,是否就是为了今夜?!
我们之间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结局,才不枉费我经年的相思?不辜负我深爱你一场?
今夜我决意抛却一切,不再是梵音,不再是清妃娘娘,不再惦记使命,不再为息心止步矛盾,让我为自己深爱的人,为文举,放纵自己一回,堕入红尘俗世做一次纯粹的自己。
我将永不后悔,只因——
只因我深爱着他,深深地爱着他,胜过一切,超过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