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云鹤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12590字
(一)
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是说,父母是儿女的师表,是儿女效法的楷模。在女人的一生中,对她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她的母亲,母女连心,母亲的言传与身教,是一个女人的人生观与世界观形成的重要因素,其影响是无法估量的。贾南风的性格与其母酷似,这与她的家庭环境分不开的。在贾南风的心灵深处,母亲那近乎变态的忌妒与酷虐打下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家庭中,阴盛阳衰,母亲是“司令”,父亲处于绝对服从的地位。当年母亲为父亲的前妻李氏之事大吵大闹,获得独尊独爱的地位,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从母亲那里学会治服男人的“法宝”。贾南风生于名门大族,身为长女,受到父母的宠爱,自幼便任性妄为,不守礼法。她不仅学到了母亲的妒性,更学会了母亲的残酷无情。
郭槐与贾充曾有两个儿子,都由于郭槐的残酷而夭折了。事情是这样的,郭槐生下贾午后,曾生下一子,取名日黎民。小儿长得白白胖胖,十分惹人喜爱。郭槐为小黎民找一乳母,喂养黎民。这乳母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并非常质朴善良,待小黎民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孩子也以她为母,两人亲如骨肉,谁也离不开谁。
在孩子3岁时,有一天,贾充退朝回府吃饭,正巧乳母抱着小黎民在院子里玩耍,孩子见父亲回来,张开小手,手舞足蹈地喊着“爸爸,爸爸”,要贾充抱他。贾充见儿子天真可爱的样子,高兴得眉开眼笑,赶紧走过去,摸摸孩子头,拍拍孩子的脸,逗孩子玩了一会儿。不料,他妻子郭槐正从窗户向外望,看见丈夫退朝回来,没有先进屋,竟直奔乳母而去,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
她气恼恼地向外看着,见贾充满脸笑容,还不停地在乳母身边转来转去,二人有说有笑,郭槐心里这个气呀,好啊,竟敢在我眼皮底下打情骂俏,眉来眼去,看我不好好治你。想到这里,她满脸怒容冲出去,怒吼道:“奴才,还不把孩子抱回来喂奶,在外疯什么!”
贾充一看夫人的气色不对,也扫兴地跟在后面回屋去了。
第二天早晨,贾充上朝去了,郭槐在家里耍开老虎的威风。她把所有的家丁、丫鬟都集中到大厅之上,她脸色铁青,大吼道:“来人哪,把乳娘小贱人给我捆上!”
家丁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只好上前将乳母用绳子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乳母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吓得脸色苍白,一面反抗着,一面喊道:“夫人,我犯了何错,您这么待我?”
郭槐拍几怒吼道:“好个嘴硬的奴才,死到临头还嘴硬,我让你死个明白。昨天在院子里,你和老爷眉来眼去,你这个骚狐狸精,你想凭你几分姿色和漂亮的脸蛋来勾引老爷,痴心妄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你们俩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快说,你是怎样勾引老爷的?”
“冤枉啊!夫人,小人从来没有勾引过老爷。昨天,是小少爷要老爷抱,老爷便过去逗孩子玩一会儿,小人怎敢勾引老爷呢?”乳母急切地分辩着。
“还敢嘴硬,拿鞭子来,给我狠狠地打!”
皮鞭没头没脑地向乳母打来,一会儿,乳母便昏死过去。
“给我用凉水泼,哼,想装死来吓唬人。”郭槐命令着。家丁们用凉水将乳母泼醒,乳母慢慢睁开眼睛,说道:“既然夫人非要我承认勾引老爷,那我就勾引了,要杀要剐由你吧!”
说完,便无力地闭上眼睛。她知道:今天无论她承认与否,都难以活命,于其苦苦哀求,不如默默忍受,所以她一声不吭地挺着。
郭槐一听,气得暴跳如雷,恶狠狠地说:“给我往死里打!”
一阵皮鞭过后,乳母瘫倒在地,已气若游丝了,只见她浑身上下已体无完肤,成了一个血人,令人惨不忍睹。那些丫鬟们吓得浑身哆嗦,向后躲着。郭槐走到乳母面前,用脚踢踢,说:“这就是你的下场。”
家丁们将乳母抬到柴房,片刻,乳母便断气,永远离开了人世。郭槐就这样残暴地结束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乳母死后,小黎民日夜啼哭,闹得整个贾府不得安宁。孩子自幼便跟随乳母长大,一旦离开乳母,便烦躁不安,不吃不喝,几天下去,原本一个又白又胖的孩子瘦成皮包骨了。贾充夫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无计可施。另找乳母,孩子不跟,大家抱着孩子不知所措。孩子啼哭不停,变成了慢惊症。不久便夭折了,又一条小生命随乳母而去了。
孩子死后,郭槐很伤心,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孩子的死并没有把她从醋海中唤醒,却使她更悍忌酷虐,几乎达到疯狂的地步。
第二年,郭槐又生一个男孩,她另择乳母喂养孩子,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一天,乳母抱着孩子在门口站着,贾充从外面回来,看儿子那惹人喜爱的样,便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和脸,不想被郭槐看见,以为贾充和乳母偷情,醋性大发。她被忌妒烧昏了头,忘了前次的教训,又用老法将乳母活活打死。孩子离开乳母,日夜啼哭,没有几天又夭折了。
忌妒是人类的一种正常情感,尤其是女人,忌妒之心更是人皆有之。在封建社会里,妒是丈夫休妻子的借口之一,也是评价女人的一个标准。妇女用妒忌来与男子进行抗争。尤其是魏晋时期,长期的战乱使封建的道德礼教衰落,传统的儒学礼教对妇女的约束力越来越弱,妇女获得相对的自由。在这种相对宽松自由的大环境中,妇女的个性得以宣泄和解放,对于男人的三妻六妾,她们表现出极大不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妒忌进行反抗。但无论何种感情都有个度的问题,超过了度的限制,就表现得近乎病态,这就不正常了。由于忌妒心作祟,使郭槐疑神疑鬼,达到神经质的地步,残害了四条生命,令人发指。她的所作所为又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的女儿,贾南风与太子结婚后,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忌妒和残酷与其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贾南风虽然长得丑陋,但却工于心计,机敏奸诈,精于权术。自从选为太子妃,没有几个回合,便把太子司马衷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任意玩弄。贾南风作为东宫之主,只想独享快乐,绝不允许其他宫女染指太子,分享太子的阳光雨露。在东宫之中,稍有姿色的宫女都是她忌妒的对象,她让长得漂亮的宫女干些杂役粗活,让那些年老又丑的宫女服侍太子起居。她对宫女们动辄打骂虐待,宫女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但“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太子有时趁贾南风不备,也偶有犯戒,与一些宫女发生关系,但事情一旦泄露,宫女们将得到极其悲惨的下场。
贾南风与太子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但就是不能生出一个儿子。贾南风很担心,怕太子与别的宫女一旦生了儿子,自己的地位将受到威胁,将来做皇后的美梦就要破碎,所以对太子司马衷的防范更严密。但百密终有一疏,皇宫毕竟不比贾府,到处是美女,美女如云,防不胜防,她使出她母亲的所有解数,也防范不住,因为自己的丈夫毕竟是太子,无法与父亲贾充相比。在她忌妒之心的唆使下,在东宫演了一场人间悲剧。
一天,贾南风在宫女的陪伴下,到后花园赏花。初夏时节,百花争艳,姹紫嫣红,甚是喜人。贾南风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忽然,她看见有一宫女的身影在前边亭阁前一闪而没,她觉得很奇怪。什么人敢私自到后花园?为何躲躲闪闪的?这里一定有情况。想到这里,花也不赏了,对众宫女说:“前面是何人躲躲闪闪的?你们去给我找来,给我带到东宫,我要问问。”
说罢,众宫女便向前寻找去了,贾南风带着几个贴身宫女回宫去等待了。
众宫女在亭阁的拐角处找到一个宫女,大腹便便,颤颤惊惊地躲在那里。那宫女见众宫女找来,“扑通”一声跪在宫女们面前,哭泣着说:“众位姐姐们,求你们救救我吧,千万不要带我去见贾妃娘娘,我给你们叩头了。”
说罢,挺着肚子给众宫女们叩起头来。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做主。因为她们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也知道贾妃娘娘的残酷无情,这是关系到众人生命的大事,怎能答应她呢?这时,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走到已怀孕的宫女面前,把她搀扶起来,叹口气说:“唉,我们也不忍心把你交给贾妃娘娘,我们很同情你。但娘娘之命难违,如果放了你,我们众姐妹恐怕都没命了。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那个宫女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众宫女去见贾妃娘娘了。
到了东宫,贾妃高高地坐在大厅之上,众侍卫手拿枪戟两厢站立,一片威严,如同刑场。众宫女押着那个宫女来到堂上,报说:“娘娘,那个宫女已带到。”
贾妃抬头一看,那个宫女穿着宽袍大袖的衣服,但仍遮掩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满腔怒火登时燃烧起来。她歇斯底里地喊道:“胆大的奴才,快说,你怀的是谁的野种?”
那个宫女颤颤惊惊地说:“启禀娘娘,小人怀的是太子的骨肉。奴婢是后花园负责采花的宫女,年初时节,太子到后花园散步,与奴婢巧遇,太子一时性起,在后花园里临幸了奴婢。万不曾想,竟暗结瓜蒂,实在不是奴婢有意所为。”
“好啊,小贱人,你勾引太子还不承认,竟胆敢把责任都推到太子身上,说是太子骨肉,说不定是哪里的野种。你以为是太子的骨肉我就奈何不得你,做美梦,今天我非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说罢,贾妃走到侍卫身边,从侍卫手中夺过大戟,狠狠向宫女刺去。第一戟将宫女刺倒,宫女腹大难动,仰面躺倒在地,贾妃抬手又是一戟,刺到宫女小山一样的肚子上,随着血花飞溅,一个正在蠕动的孩子掉在地上,宫女惨叫一声,命丧黄泉。情景之惨,令人目不忍睹。宫女们和侍卫们都吓得闭上眼睛。
贾妃把长戟从宫女身上拔下,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身走到座位上,说:“把这个贱人和杂种给我拖出去埋了。”
众侍卫七手八脚地把这位可怜的宫女给埋了,又两个冤魂到阴曹地府那里报到去了。
埋掉宫女后,贾妃仍不解气,她将所有宫女都召集到大厅上,恶狠狠地说:“你们这些废物,我交待你们的事你们怎么做的,难道你们这么多人就看不住太子一人吗?竟让一个如此下贱之人玷污太子的龙体,你们干什么去了?”
众宫女一听,都吓得掉了魂,急忙跪下叩头求饶:“娘娘息怒,奴婢罪该万死,望娘娘饶命。”
贾妃黑着脸说:“饶了你们,说得轻巧,饶过你们,你们能知道我的厉害吗?来人啊,给我都拉出去,每人重打三十大板。”
外面传来阵阵板子声和宫女的哀嚎声。三十大板过后,宫女们个个遍体鳞伤,鲜血直流,几个身体瘦弱的宫女已经昏死过去。贾妃看看众宫女狼狈之相,“嘿嘿”冷笑两声,说道:“哼,这次轻罚你们,如果再有下次,我把你们统统送去见阎王。”说罢,转身走了。武帝司马炎听说此事,勃然大怒。自从贾南风进宫以来,所作所为早就为武帝所不满,这个长相丑陋的母夜叉竟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令人无法容忍。遂下诏修建金墉城冷宫,打算把贾妃废掉,打入冷宫。
消息传开,贾南风万分恐慌,自己千方百计才成为太子妃,这不将要毁于一旦吗?不,绝不能就这样结束。她在东宫如同一只困兽,转来转去,想着计策。她忽然喊道:“来人啊,备轿,我要回贾府。”一行人匆匆地直奔贾府。
贾南风一进府,便嚎啕大哭,连声喊着:“父亲,母亲,快救救孩儿吧,要不然,我就不活了。”
贾充夫妇不知何事,急忙安抚说:“孩子,别哭,快说是怎么了。”
贾南风一面抽泣着,一面学她如何杀宫女,武帝恼怒,要废掉她,为太子另选妃等等。说完,跪在贾充面前,哭着说:“父亲,您快为女儿想个办法吧。否则,我不仅做不成太子妃,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贾充夫妇闻听,吓得慌了手脚,事出仓促,不知如何是好。贾充想了一会儿,急忙派人去请荀勖、冯统,来府商量计策。荀勖、冯紞急急忙忙赶来,问贾充发生了何事,贾充满脸愁容,向二人述说了贾南风的事。最后他说:“二位恩公无论如何也得帮助我渡此难关。唉,这么多年,我们风雨同舟,荣辱与共,已到晚年,应该安逸地享清福,不意孩子不肖,又给大家惹得如此麻烦,本人实在过意不去。但是,皇上真若治太子妃之罪,我们几个恐怕也难逃厄运。想当初,是二位力保南风入宫为太子妃的,太子妃如此,我们都犯有欺君之罪,太子妃被废,我们也罪责难逃啊!”
荀勖、冯统二人听罢,知道事态的严重和贾充的言外之意。贾南风若真被废,势必牵连自己,前途将不堪设想。看样子三人必须同心合力,共解危难。苟勖道:“以我之见,现在必须求助于能与皇上说上话,而皇上又能听进去的人。在朝廷大臣中,最得宠的奠过于杨珧,后宫受宠莫过于杨皇后和充华赵粲,我们分头行动,多方求援,事情还会有转机。”
贾充说:“二位尽管放手去做,所有费用都出在老夫身上,事成之后,二位恩公的恩情,老夫没齿不忘。”
三人分头活动去了,贾南风回到东宫,整日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她派人给充华赵粲送去贵重的首饰,并亲自到赵充华那里去求情。她跪在赵粲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娘娘救命,贱妾知道错了,望娘娘能替贱人与皇后通融,共同向陛下求情,娘娘再生之恩,贱妾永生不忘。”
她舌生莲花,巧语如珠,苦苦地请赵粲帮忙。苟勖、冯紞也给赵粲送去厚礼,代为求情。此时赵粲正为武帝所宠,也乐得做顺水人情,便答应了贾南风的要求。赵粲先说服杨皇后,此杨皇后乃杨艳皇后之妹杨芷,杨艳皇后死后,武帝立其妹杨芷为后。杨芷是个知书识礼,贤慧善良的女性,见充华求情,也就答应帮忙。
一天,赵充华正在后宫与杨皇后闲谈,武帝罢朝回宫,见二个心爱之人都在此,便坐下来谈起废太子妃之事。武帝叹口气说道:“唉,这件事想起来真后悔。当年我要为太子选卫瑾女为妃,你姐姐死活不同意,结果选这个又丑又妒的贾氏为妃,不想她如此残忍,太子怎能驾驭得她,将来一定要祸乱后宫。”
赵充华见武帝谈及此事,忙说:“陛下,您不要为此小事而烦恼。忌妒本妇人之情,贾妃年少,忌妒难免,等她长大后,自然会改正。望陛下原谅她一次,给她…个悔过的机会。”
杨皇后在一旁帮忙说:“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贾妃乃贾公闾之女,贾公对于司马家之社稷,有无可限量的功德,不能因一件小事就伤害人家。况且,贾妃年幼无知,妒忌难免,也是妾身教育无方,望陛下能宽容于她,以后妾身对她严加管教,令其改正,这既不伤害贾公的面子,又能免去另选太子妃的麻烦,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武帝听罢,有些动容,便说:“等明天上朝,朕再与大臣们商量商量。”
武帝哪里知道,贾充在朝臣中早已活动好,已设好圈套,就等他往里钻呢。
第二天上朝,武帝与大臣议完政事,将杨珧等大臣留下,询问道:“众位爱卿,朕有件家事要征求大家的意见,望你们能仗义直言,不必隐讳。太子妃贾南风性妒,手杀宫人,酷虐凶残,朕想将她废黜,打入冷宫,为太子另选贤妃,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大臣们互相观望一阵,只见杨珧上前,说:“陛下,这名义上虽为陛下家庭私事,但关系到朝廷未来的安危。妒忌乃妇女之本性,贾妃虽有些过分,但她身出名门,善辅太子,办事干练稳妥,是未来太子的帮手。况贾公闾有功于晋室江山,难道陛下忘了么?”
苟勖亦进言道:“贾妃年轻,有时难免任性,一时之错不能掩其所有功绩,望陛下不要轻意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