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质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6014字
熊秉坤世居武昌县东乡熊家湾。祖父荫棠早年参加太平天国之役,失败后藏匿乡间。熊秉坤父亲早逝,家道中落,读书不成,弃学经商,二十岁时又弃商投军,正赶上武昌日知会图书阅览室的演说活动兴盛。星期日无事,熊秉坤亦偕友前往看报,听刘静庵、孙武讲演。后选入讲武堂,成绩两届第二名,崭露头角,升任第八镇工程营一排一棚正目(班长),时年二十六岁,英勇威武,谋略过人,早就有志革命。那日在黄土坡孙武家谈得十分投机,归营就把本棚正兵吕中秋约到操场密谈。能秉坤道:“我近在外面听到民谣:‘不用掐,不用算,宣统不过三年半,今年猪吃羊,种田不纳粮。’你听说过没有?”吕中秋道:“我听说过,我哥哥从通州退伍回来,说京津地方也有这民谣。但不知是什么意思?”熊秉坤道:“这意思很明显,今年正是宣统三年,又逢猪年,革命党要起事。营盘中有许多革命小团体,我们这里有个‘桃园三结义’,听说你在其中,能不能介绍我参加?”吕中秋霎时面孔涨得通红,口吃地说:“熊班长,你怎么知道?”熊秉坤道:“我是个老兵,什么事瞒得过我的眼睛?你们三结义经常出入长春观、宝通寺、观音阁、莲溪寺各庙观求神问签,我都知道。你们三人同出同进,不问升官发财,不问娶妻生子,必然问的是国家大事。我也去抽了一个签,不知你们抽的是什么签,和我的相符不?”吕中秋道:“我们三人各抽一签,一人抽清朝气数,得下下卦;一人抽革命前途,得上上卦。我抽三人时运,得上上卦。”
熊秉坤道:“我抽的那个签,上写:‘事到临头不必愁,自有贵人来保佑,但等举杯邀明月,从此愉快度春秋。’我觉得这几句话,正应在你身上呢!”吕中秋道:“怎样应在我身上?”熊秉坤道:“‘但等举杯邀明月,从此愉快度春秋。’岂不正暗指中秋二字。所以我请你介绍我参加桃园三结义。”吕中秋道:“我们三人以金兆龙年龄最大,做兄长,凡事必由他做主。原来三个人,所以叫三结义;现在熊班长参加,成四个人,就该另起称呼了。待我先和兆龙商量下可好?”
熊秉坤道:“好!事情有成,我请客聚义。”
吕中秋和结义兄弟商量时,都说欢迎熊班长参加。金兆龙道:
“熊班长胆识过人,比我还大一岁,今后凡事由他做主。”然后大家见面。熊秉坤道:“明天星期日,由我请酒,一起去同兴酒楼畅谈。”
众人甚是高兴,次日便一块儿来到同兴酒楼。邓玉麟看熊秉坤领来三个新军兄弟,心中猜着几分,请进雅座。熊秉坤点一下头,邓玉麟便端来酒菜。吕中秋心中纳闷,说道:“熊班长在此订好的吗?”
熊秉坤道:“实不相瞒,这酒楼像我自己家一样。”举酒碰杯后,金兆龙道:“今天兄长设酒招待,还得由兄长训词,并给团体命名。”
熊秉坤道:“训词不敢当,只有一言相告。”众人道:“愿听兄长指教。”熊秉坤道:“凡做革命大事,三五人不成,小团体也不成。推翻大清江山,寥寥数人难以动他毫毛,不知贤弟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道:“兄长言之有理。”熊秉坤道:“过去搞小团体,是怕鱼龙混杂,人多坏事,又无有名望的首领,只好三五知己相约明志。现在不同了,革命领袖孙文先生派人来武汉组织共进会,革命志士纷纷参加,我们何不舍小团体,参加堂而皇之的大团体呢?”众人道:“只是不知到哪里去找大团体?”熊秉坤高喊一声:“邓经理。”邓玉麟应声而到。熊秉坤指着邓玉麟道:“我前抽签中说:‘事到临头不必愁,自有贵人来保佑!’这就是贵人。请邓哥把志愿书拿来给兄弟们看看。”邓玉麟回身取来志愿书,熊秉坤指着誓词道:“这共进会是同盟会支流,专门招纳新军中有志之士,这才是男儿施展抱负的好地方。”众人惊喜交集,吕中秋问道:“熊大哥您已入会了?”熊秉坤道:“我早已入会,你我志同道合,所以引贤弟们走阳关大道。如有异议,也悉听尊便。”三人异口同声道:“大哥何不早说,我们一起入会。”邓玉麟在旁喜不自胜,嘱咐道:“我们参加共进会革命,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儿女,对谁都不得泄漏。”众人同声答应。然后,邓玉麟向众人传授暗语手势,又由司账在流水账上做欠账登记姓名,邓玉麟又叮咛道:“秉坤兄已被共进会任命为工程八营总代表,以后一切听他号令。酒楼也是联络场所,只是对外界要严守秘密。”众人连连点头答应。结账时,邓玉麟道:“今天是头次见面,账由我会了。”
熊秉坤在工程营中串通三个同志,就有了立脚点,共同协商研究,秘密分头联络。新军士兵都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青年,受尽清朝专制压迫,都是心向革命。来同兴酒楼参加共进会的与日俱增。
如是会员,有无酒资,并不计较。逢星期日,附近各标营的共进会员们都聚集同兴酒楼,慷慨激昂,畅谈革命。只是同兴酒楼生意愈兴旺,亏空却是愈大。孙武和邓玉麟一心盼望共进会长刘公早日携款来武昌,以救燃眉之急。
刘公号仲文。先世务农,广有田园。后又从商,财源更广,别称刘百万,襄樊三大富室之一。刘百万望子成龙心切,刘公又系长子,留学八年带病归里,看来一事无成,其父甚为焦虑。心想:儿子已年过三十,旧学科举已废,再想中举进入仕途已无指望。刘百万彷徨之下,便给在京度支部捐有郎中空衔的刘公叔父写信,为儿子寻谋出路。刘公叔父回信说:旧科举已废,新科举正兴。朝廷有旨,大考留学生,获选者赐以洋翰林、洋进士、洋举人出身,望侄赴京应试云云。刘百万接信向刘公道:“吾儿去东洋留学八年,洋文稔熟,何不前往应试。在京又有叔父照应。子曰:三十而立。切莫失此良机。”刘公性谨厚,不善言词,说道:“大人所言极是,但那考洋博士答辩可不容易。儿愿去京应试,只怕不第。是否做两着打算,如不取,即仿照叔父,用钱捐一道台衔,也光彩门庭。”刘百万心中踌躇,但又不好拂意不许,沉吟说道:“捐一道台衔需五千两银子,款项一时难筹,须筹些时日才可。”
刘百万出五千两银子本不犯难。只因吝啬守财,深恐儿子挟五千两银子杳如黄鹤,去哪里寻找?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正此时,同乡同学潘公复前来探望刘公,传达同盟会准备广州大举、湖北革命进展情况,以及革命同志翘首盼望去省主持等等。
刘公也将父命去京应试留学生大考,索五千两银子买道台事说了。
潘公复道:“令尊意下究竟如何呢?”刘公道:“未置可否,只说五千两银子一时凑不出。”潘公复道:“我何不再从旁怂恿之,就说我正拟赴京考试,特来相邀同往,促令尊应允,也可再听令尊口气。”刘公道:“如此甚好,明日家父在屋,请兄从中玉成。”当下计议既定。刘、潘两家本是世交,次日潘公复衣冠整齐,拜见刘百万,叙说京师会考留学生、洋博士,现回家省亲,就要赴京参加应试,并说道:“仲文兄与侄留日八年,他是留学生中翘楚,何不前往应试?”刘百万拈须笑道:“贤侄志气可嘉。前日老夫向犬子提及此事,惟其志气不足,称应试不第,拟捐道台。老夫近日正为此事筹划。”潘公复道:“老伯何不让仲文兄先到武汉,与侄等切磋复习功课,迎接秋试,这比让他郁郁乡里要好多了。”刘百万道:“贤侄说得对,你们少年同窗,又同留洋日本,秋试及第有望。倘若考得个洋博士、洋翰林,也是我两家祖先之幸!老夫即命犬子先赴武汉,复习功课。款项以后凑齐汇去。现距秋试尚有两三个月,不会误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