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质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7868字
“中秋节前亟须采取果断措施,防止新军异动、应援党人起事。一、饬令各营队士兵子弹一律缴送库房,集中保管。二、所有标统以下、排长以上各军官,每日一律驻营歇息,不得擅离职守。统制、协统亲往巡查,吹奏紧急集合号点名,官长有不在营者撤差;目兵有不在营者,革职严办,并罚其该营长官。三、张统制、黎统领归去后密饬各管带,凡营中喜阅新书报、剪辫之兵,一律开除,派员送回原籍,不准在省逗留。缺额暂不招补,以防党人混入营中。四、严禁聚谈戒严事,各营队禁止往来。如有五人以上聚众私谈者,查出以违令治罪。中秋之日照常操课,放假聚餐,另行通知。”
瑞澂严厉说出一二三四,张彪、黎元洪哪敢再有异议,只有奉命行事。
一时军纪至为严厉,而谣言更加蜂起。
八月十一日,湖广总督瑞澂召集武官管带、文职司道以上官员紧急会议,亲自布置加强构筑工事,确保军、政要地,防止革命党人活动,密捕革命党人及悬赏告密等事,文武官员均按时来督署与会。
陆军第八镇所属工程营管带去永平参加秋操大典,由督队官阮荣发列席会议。阮荣发提前来到督署大厅,见第八镇统制张彪坐在前面,便走上去掏出一份名单递上报告道:“这是我营党人名单。”张彪接过来看,竟是密密麻麻百十多人名字。炮队暴动已使张彪大丢面子,现忽又冒出工程营革命党人名单,人数竟如此之多,张彪不由大怒,挥手便给阮荣发一记耳光,厉声斥责道:“你们都是饭桶,怎样带的兵?为何不及早报告?”阮荣发原想邀功请赏,不期先当众挨一耳光,半面脸发红,愧恨交加,哪敢言语?张彪转身去后面找铁忠报告,铁忠提议以第三十标第一营,替换工程第八营防守楚望台军械库。黎元洪从旁说道:“不宜骤然换防,工程营有党人,其他各标营不会没有。第三十标一营也有党人,岂不往返徒劳。且易引起军心动摇,并非善策。”张彪道:“否则,从第三十标各营选调旗籍士兵,防守楚望台。”黎元洪摇头道:“如此故意划分满汉界限,更给人借口,或竟因疑生变,断断使不得。”张彪默然,问黎元洪道:“统领有何善策?”黎元洪道:“谚语楚人多谣,这名单真假尚难断定,工程营创练最早,经张宫保(即张之洞)四度改编,成绩优异,且目兵中眷属随居省城占大多数,决不致有其他变故,可不必换防。督练公所工程课帮办李克果任工程营管带多年,与士兵感情融洽,委为监守,可保无事。”张彪也怕事态扩大、激成变乱,遂加派工程课课员五人,会同军械所总办,负监守责任,又将工程营代理管带委任状授予阮荣发,面谕道:“你能维持到八月十六日,保证不出事故,工程营管带正式委你担任。否则,提头来见。”
瑞澂下令宣布自农历八月十二日起至十六日为戒严日期,严饬巡警道,限令在八月十五日前,破获武昌党人机关。令楚豫、楚谦、楚材、楚有等兵舰夜间升火,巡逻江防。令各标、营、队官长,设法劝导目兵,如受革命党欺骗,势必累及家属;倘若觉悟,不咎既往;确认革命党匪徒,格杀勿论。武昌各城门早七时开,晚六时关闭,夜间行人无通行证者,不许通过。旅社、客栈严密检查。楚望台附近,建筑防御工事,增加兵力。
工程营新任代理管带阮荣发和新任监守,会后便连夜派兵去楚望台构筑防御工事,加强军械所防务去了。
这时,武昌城内炮马塞途,尘埃翻滚。城垣内外日夜派兵巡逻,长江水面兵轮升火架炮。城门改派巡警守卫,白日入城官兵必须回答当日口令,夜间城门紧闭,禁止通行。督署等各衙门街巷,兵卒抢修工事,备迎大敌。
杨玉如由上海乘轮归来,黄昏回到武昌雄楚楼十号门首,只见院门紧闭,鸦雀无声。用暗号轻轻敲门后,妻子吴静如前来开门,把丈夫拉进屋内,惊慌问道:“在街口没看到侦探?”杨玉如道:“没见侦探,哪来的侦探?”吴静如道:“谢天谢地,没碰上侦探就好。”妻子迫不及待地把八月初三南湖炮队暴动以来的紧张局势告诉丈夫,并说楼上居住的刘公已将家眷带到汉口去了,劝杨玉如也过江去躲躲,勿以家室为念。杨玉如见妻子眼含泪光,言词恳切,只好答应。
杨玉如登楼,见刘公房中已凤去楼空,心想: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已双栖双飞去了。杨玉如在家中混过一夜,便过江去汉口长清里,找到刘公、孙武、李贞白诸人。孙武见面便问:“手枪购回没有?”
杨玉如把手枪尚未买到,等待居正随后带回以及上海之行情况,详细报告一番。刘公道:“打电报要你们回来,原拟提前发难;现在瑞澂宣布紧急戒严,只好推迟日期。香港黄兴又刚刚打来密电,主张缓期到九月初。武昌风声紧急,请兄暂在这边住下。”这时,各方面同志都不断前来询问,打听黄兴、宋教仁、谭人凤何时来汉,以及中部同盟会情况等等,杨玉如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杨玉如离家时安慰妻子说,过江去汉口找刘公、孙武报告情况后,就抽空再回家来。吴氏在家苦守数日,不见丈夫归来。八月十三日下午,突然门口马蹄声响,一片吆喝敲门声,二十余名军警闯进院内,楼上楼下大肆搜索,不见男人,便审问吴氏道:“杨先生和刘先生哪里去了?”吴氏答:“刘先生携眷回襄阳去了。我丈夫去上海,尚未回来。”巡警喝道:“扯谎!”吴氏也不争辩。忽见巡警从楼下房中搜出三个香烟洋铁盒,凶神恶煞般喝问道:“这是何物?”吴氏道:“香烟罐。”巡警把香烟洋铁盒打开,内装炸药、铁屑等物,巡警厉声道:“胡说,这是炸弹,这里是革命党的老巢。”另一巡警头目道:“把炸弹带走,请示大帅再说。”于是,军警等人一哄而去。
这三枚土制炸弹,原是杨玉如做防身之用,吴氏并不晓得。今见搜出三枚炸弹,况那军警已知道一切,想必是丈夫在汉口出了事。而丈夫一旦被军警捉获,或坐牢、或杀头,我一妇道人家怎样生活?莫如我先丈夫而死,倒省心些。我死后,丈夫如能躲过虎口,从此可不再以妾身为念,专心致志去做革命事业;如果我先死,丈夫亦被拿获处死,妾在阴间等待相会,也不枉阳世恩爱夫妻一场。
吴氏决意自尽;只是女儿元昭仍多挂念。好在女仆待伢甚好,自会有人收养。吴氏当夜找出一块鸦片吞服下去。
是日夜间,汉口狂风骤雨,杨玉如与刘公、孙武等人宿于长清里楼上,哪里料到武昌家中发生意外。半夜时,突然有人影从楼上边窗钻入。李贞白惊醒,向黑影追去,人影从隔壁晒台逃走。李贞白急喊:“有贼。”众人慌张起身检查衣物等,又并无损失,再查床下木箱内所藏发难旗帜、印章等重要文件也未移动。众人深为诧异。
孙武道:“这不是窃贼,恐是侦探来窥探我们行动。”闹腾半夜,莫知所措。天亮后,忽得彭楚藩托人送来报告,第三十标第三营移扎汉口,保护租界,该营全系旗人,已探知长清里有革命机关,必须迅速转移。刘公、邓玉麟主张去租界另租房屋,人们便分头去找。邓玉麟在俄租界宝善里十四号寻到两所房屋,租金不贵,但要殷实铺保。孙武道:“铺保一事,只有请贞白照相馆办理。其他人谁肯冒风险?”刘公道:“代革命机关租房担保,关系太大,外人当然难求。
就是局内人也不可多得。”李贞白道:“我个人身家性命事小。我有这个铺面,当然义不容辞。”当即取照相馆印章盖保,由邓玉麟办理租约。准定翌日八月十五迁入宝善里十四号,刘公家属等去一号居住。
刚刚谈妥房子,彭楚藩忽又送信来说,昨日雄楚楼道军警搜查,带走炸弹三枚,杨玉如夫人吴静如自尽身亡。杨玉如闻听噩耗痛心疾首,决计回寓向妻子遗体诀别,料理后事。刘公、孙武等人哪里肯放,坚决阻止杨玉如冒险过江。商量后,请人过武昌寻找吴氏妹婿董天人,买棺将吴氏殡殓停厝。
巡警道早在雄楚楼周围布满侦探,单等捕捉刘公,杨玉如。时至十四日下午,忽见四名脚夫抬来棺材一口,跟着一个男子及涕哭的青年妇女。随后,又见四名脚夫抬着棺材去平湖门外江神庙停厝,仍然只有个涕哭的妇人跟着,匆匆忙忙,全然不像出丧送殡模样。侦探们不胜诧异,即向督院禀报,认为雄楚楼十号抬出棺材,停厝平湖门外,内中藏有武器,可否劈棺检查?请示大帅核夺。
瑞澂得报也疑神疑鬼,先派巡防营一排,占领江神庙,监视厝屋,防止党人来取武器。只是对劈棺一着,踌躇难决。瑞澂临期下令,各标营队一律提前于十四日庆贺中秋节,十五日照常操课。因此,瑞澂也在十四日夜晚赏月,只是有些心事重重。
夫人廖氏浓妆艳抹,陪侍瑞澂在院心围桌而坐。桌上摆满西瓜、月饼、茶点等物。待丫环退下后,廖氏问道:“老爷近日异常忙碌,不知有何新闻没有?”瑞澂仰躺在藤椅上说道:“新闻月月有,中秋特别多。”廖氏道:“老爷出口成章,是何新闻,不妨说来听听。”瑞澂沉吟片刻,说道:“你是帮夫星下凡,我把这事说出,你帮我拿拿主意。”廖氏道:“你只管说。”瑞澂便将军警在雄楚楼缴获炸弹,今天抬出棺材停厝平湖门外事说过,“你看此事多么蹊跷,多么可疑。
巡警道请示要去劈棺检查,看棺材内是否藏有枪支武器。究竟可劈不可劈?听听你的主意。”廖氏听后哎哟一声道:“老爷也未亲眼看见那口棺材,全是下面人禀报上来的。你如核准劈棺,棺材内果然藏有枪支武器还好,一旦没有枪支武器,老爷岂不落个劈棺淫刑的恶名声。该积德处便积德,积善人家庆有余。千万不要听下面人胡出主意。”
瑞澂听了夫人说的有些道理,便答应不再劈棺验尸,只派兵防范罢了。同时,瑞澂传令武昌城实行特别戒严,各处加派双岗,巡逻队枪上刺刀。各城门只开一扇,军警把守,搜查行人。如此,起义军事总指挥部不得不改变计划,推迟起义,待当局防务松懈后,再行大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