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质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7222字
湖广总督瑞澂彻夜不眠,戈什禀报小朝街革命党机关人犯全部押到后,瑞澂快步来到花厅,面谕督练公所总办铁忠(满人)、陪审官双寿(满人)、武昌知府陈树屏三人夤夜开庭审讯,凡查明为革命党人者,就地正法。
总督衙门的主审官铁忠嗜杀成性,退出花厅后立刻传令升堂。
辕门洞开,大堂内汽灯高吊,衙役在大堂内跑进跑出,惹得外面看热闹的愈聚愈多。
凌晨三时升堂,铁忠端坐正中,双寿、陈树屏落座铁忠左右。
铁忠略翻下警署衙门呈上的公文,便首先传令提审彭楚藩。随着一声令下,戈什押着一人来到堂前,只见那人身着宪兵制服,昂首阔步,气宇凛然,毫无惧色,挺胸立于堂下。
铁忠高声问道:“你可是彭楚藩?”彭楚藩镇定答道:“老子就是。”铁忠蓦然色变,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彭楚藩,上堂来为何不跪?”彭楚藩瞟了堂上一眼,轻蔑地回答道:“哼!你好大的狗脸,老子怎能给你下跪,你不怕折寿吗?”
双寿声嘶力竭地叫道:“可恶!打断他的狗腿。”
戈什上前一推,彭楚藩便就势坐在地上。铁忠望着堂下,心想:彭楚藩是宪兵,宪兵营管带果阿青是自己亲戚,如今宪兵营出现革命党,此事传开去,于果阿青不光彩,有碍升迁前途……于是,便想予以开脱,他转换口吻向彭楚藩问道:“嗯,你是去办案的宪兵嘛,为什么把你捉来了呢?”不料彭楚藩却正色答道:“我正是革命党人。”铁忠见彭楚藩直认不讳,更发脾气道:“胡说,你身为宪兵正目,上级命你侦察革命党人,你为何听人诱惑,盲从造反?”彭楚藩冷笑道:“既然问我革命道理,给我拿笔墨来。”
铁忠眼珠狡黠一转,即命衙役将笔墨端出。彭楚藩就灯下,握笔蘸墨,振笔疾书,一挥而就。铁忠再唤衙役呈上,三个问官便睁大双眼围看供词。这三狗官脸色由白转青,由青变灰,原来那纸上写的如刀似箭,句句刺得三个问官心惊胆寒。上面写道:
……余乃大汉黄帝子孙,立志复仇,誓与清廷不共戴天。
予非革命党,谁为革命党?尔等焉能命我哉?……鞑虏入关,残暴已极。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亲贵用事,卖官鬻爵,失地丧权……我炎黄子孙不忍见我民族沦亡,特伸革命救国之大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非尔等若冥顽不灵,亦当从速反正,共享民主共和之幸福。予当在革命军前为尔等请命;否则,噬脐无及,惟尔等图┲……
台上三问官看后,相顾失色。铁忠更气得全身发抖,猛地拍案大吼道:“你……你好大胆,竟敢在公堂上诽谤朝廷,辱骂命官,罪该万死。”彭楚藩高声道:“革命党人,岂会怕死!”陪审官陈树屏问道:“你们革命党人在湖北究竟有多少?”彭楚藩道:“在湖北除少数人外,尽是同情革命的,也可以说都是革命党人。”陈树屏怒道:“放屁,难道我也是革命党吗?”彭楚藩嗤鼻以对,说道:“你是奴才,可称汉奸,不够革命党资格;我说的少数人,你就是其中的一个。”陈树屏再要发作,铁忠却一摆手,说道:“不必和他多讲。”转面向彭楚藩问道:“彭楚藩,我只问你,你们何时起事?”彭楚藩咬牙切齿回道:“今天。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唉!只可惜我不能亲手杀死你们!”铁忠气急败坏,眼放凶光道:“你这种无父无君的东西,只有杀掉的好。”彭楚藩道:“要杀就杀,你们的末日也快到了。”
公堂上问官面面相觑,堂下衙役惊得肉跳心颤。铁忠恼羞成怒,提笔颤巍巍地写了旗标:“谋反叛逆一名彭楚藩,枭首示众。”往堂下一掷,道:“杀!”
刀斧手立刻拾起旗标,剥下彭楚藩的宪兵服,押出大堂。彭楚藩且行且呼:“轩辕黄帝万岁!”“民国万岁!”
刀斧手将彭楚藩押至督署辕门内偏东侧空地上,把彭楚藩一推,刀斧手左手先击一引刀,彭楚藩一仰头,右手刑刀就迅疾飞落而下……彭楚藩慷慨就义,围观的人们惊叫着向后倒退。
铁忠接着提审张廷辅之妻贺氏,想能套出口实。贺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媳妇,押上堂后,铁忠劈头就问:“你家是开栈房的吗?”
贺氏道:“不是的,我丈夫在三十标当排长,我在家闲住。”铁忠又问:“既不是开栈房的,为什么这些革命党都住在你家呢?想必你丈夫也在其内吧?”贺氏道:“他们和我家分租住的房子。我丈夫天天在营盘内,或回家看看,只一两个钟头就走了,虽说一院住,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武昌分租房子的风俗。”铁忠道:“你们同住一个院,同住一栋房,他们做些什么,你总晓得一些。”贺氏道:“他们住楼上,我家住楼下,各吃各的饭,谁管谁的事?他们做些么事,我怎么晓得?”铁忠一时未能问出什么,便骂道:“你这刁妇,好一张利嘴,暂押一旁,回头再审。提刘汝夔来。”贺氏还未押下,刘复基便被押上来。铁忠狡诈地问贺氏道:“张贺氏,你认识他吗?”贺氏摇头道:
“不认识。”
刘复基深怕牵连贺氏,立刻大声喊道:“何必东问西问,好汉做事好汉当,今天炸弹是我扔的。”铁忠问:“你可是刘汝夔吗?”(刘复基在军营中的化名)刘复基镇定自若地答道:“是的。”铁忠又问:
“你是革命党吗?”刘复基道:“是的,我就是革命党。”铁忠道:“谋反朝廷,诛灭九族,难道你就不怕死吗?”刘复基高声答道:“革命党人为四万万同胞而死,决不畏惧。”铁忠摇摇头,转而向两个陪审官道:“没有话说,这当然是要办的。”刘复基更放声大叫道:“革命党是杀不完的,你们这些卖国贼迟早要完蛋……”
铁忠又写好旗标掷下,刀斧手把刘复基推出大堂。刘复基向围观的人群高呼:“同胞们,大家要努力啊,推翻清朝专制统治啊!”
就义时,刘复基仍然高呼:“民国万岁!”“孙文万岁!”“未亡的同志万岁!”
小勤务刘心田看到刘复基受刑,再也忍不住悲痛,双手捂住脸哭着逃出人群。
这时,堂上的铁忠满头冷汗,复又提审贺氏,大声问道:“张贺氏,这两个革命党全从你家提来,你逃得过干系吗?”贺氏大声道:
“他们自己承认,这与我有何相干?”铁忠狞笑道:“有何相干?你要老实说出,还有多少革命党在你家出进?”贺氏抓散发髻,尖声道:
“那宪兵不是说到处是革命党吗?宪兵营的许多人在我家出进,你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捉来?为什么单把老娘捉来呢?”说着,贺氏倒地喊冤,搞得铁忠无言以对,十分尴尬,挥手让衙役把贺氏带走,改审杨洪胜。
杨洪胜施放炸弹炸伤自己,又遭毒打和严刑,面孔血肉模糊。
铁忠讯问姓名,杨洪胜忽奋力张开双眼,目光如两道火炬,把铁忠等人吓了一跳,半天才得镇定下来。
铁忠冷笑道:“就你这鬼样子也革命?哼,只怕今天我先革你们的命呢!你们炸弹还有没有?”杨洪胜道:“用了又做,做了又用,哪会没有。”双寿问:“你们党羽是学堂里多,还是军队里多?”杨洪胜道:“你说学堂里多就学堂里多,你说军队里多就军队里多,我一时难以查明。”铁忠已不耐烦提笔就写旗标:“施放炸弹革命党一名杨洪胜,枭首示众”,掷下。
杨洪胜边走边骂:“好,你杀老子,只管杀,革命党要把你们统统杀光。”
彭、刘、杨三烈士就义后,天色已明。铁忠打个哈欠,陈树屏道:“天大明了,我们该休息,晚上再审如何?”铁忠板起面孔,不以为然。陈树屏又说:“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太办多了,怕会谣诼纷传,于社会秩序有碍。”铁忠仔细想:革命党人还未捕完,再杀下去,革命党乘围观之际,冲进督署劫了法场岂不坏事,于是说道:
“那算了吧!”至此宣布退堂,饬令将一干人犯,押到模范监狱,听候审讯。
彭楚藩、刘复基、杨洪胜三烈士慷慨就义,正气浩然,惊天地而泣鬼神。天门才子胡石庵有诗为证:
三烈士赞
龟山苍苍,江水泱泱,烈士一死满清亡。
掷好头颅报轩皇,精神栩栩兮下大荒,功名赫赫披武昌。
呜呼三烈士兮汉族之光!
永享俎豆于千秋兮,与江山而俱长。
貌清而洁,骨侠而烈,促革命之动机,贡牺牲于祖国。
湖湘钟灵兮,孕兹三杰!
共和成立兮,千秋万岁永纪念夫鄂州血。
铁忠残杀三烈士后,又命在督署衙门外陈尸示众,惹得天怒人怨。霎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天亦有情似的,泪飞化作凄风悲雨,濛濛下个不停。总督衙门内则是群魔乱舞,豺狼狞笑。
八月十九日(公元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清晨,湖广总督瑞澂立即电告清廷邀功。电文略曰:
加急。北京。内阁总、协理大臣、军咨府、陆军大臣钧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