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质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8344字
诗曰:
怀锥不遇粤途穷,露布飞传蜀道通。
吴楚英豪戈指日,江汉侠气剑如虹。
能争汉上为先著,誓复神州第一功。
愧我年年频败北,马前趋拜敢称雄。
此七律是黄兴所作。自述革命起事,屡战屡败。忽传武昌起义一举成功,党人邀他来鄂主持一切,抚今追昔,感慨惶愧之情溢于言表。
黄兴字克强,湖南长沙人。他体貌雄武,性格笃实,时年三十七岁。原是武昌两湖书院学生,恰是十年前,黄兴由武昌去日本留学,接触西方知识,立志推翻满清封建王朝,逐渐成为激进的革命派。1903年黄兴毕业回国,途经武昌两湖书院母校,返湖南长沙任教,联络留日青年三十余人组织华兴会。参加者有:陈天华、谭人凤、宋教仁、刘揆一、刘道一等。特邀武昌的吴录贞与会,结为挚友。又将得意门生胡瑛吸收入会。拟定雄踞湖南,联络他省起而响应的革命方略。筹划于1904年农历十月初十西太后七十寿辰,湘省官僚在毓庆宫祝寿之际,埋炸弹一举炸死宦官大僚起事。黄兴自任主帅,刘揆一和会党首领马福益为副帅,联络暴动队伍数万人。又密约武昌科学补习所刘静庵、胡瑛届时响应。其规模比庚子年唐才常自立军汉口起义更为浩大。可惜因鱼龙混杂走漏消息,湖南当局大肆搜捕,起事未发而先败。黄兴潜逃,亡命日本。
上海报纸刊登载黄兴长沙起义失败消息,报纸传到日本,留日学生大为轰动。黄兴受到革命学生崇拜,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
1905年夏,中国革命先行者孙文来到日本东京,经日本人宫崎介绍,孙、黄相识。革命目标一致,英雄所见相同。于是,孙文创立的兴中会和黄兴的华兴会以及陶成章光复会的部分成员,合并成立中国同盟会。从此孙、黄齐名。黄兴全力组织指挥了1906年的萍浏醴起义、1907年的广东钦州起义、镇南关起义、云南河口起义,1910年的广州起义。黄兴或联络会党,或策反清军,屡战屡败而不气馁。直至辛亥年三月二十九日广州黄花岗起义,黄兴率敢死队进攻督署而失败,致使全军覆没,生还者寥寥无几。
黄兴两指负伤,边战边退,连夜逃出清兵追捕,来到广州河南革命机关。黄兴已是精疲力竭几乎要晕倒下去。机关女同志把他扶进屋内,急忙问:“前面打得怎样?”黄兴叹道:“彻底失败。”女同志见他右手血流如注,急忙包扎伤处。黄兴负伤右手火烧炮炙一般,剧痛难忍。人们估计天亮后当局必然大肆搜捕,起义既已失败,机关便按原定应急计划撤退去香港。黄兴化装成砸伤病人,女同志扮做亲属,找亲朋做脚伕,连夜把黄兴抬到珠江码头,送上赴港轮船。
开船后,黄兴伤痛更剧。女同志一路商量,轮船抵港即把黄兴直送雅丽氏医院。医生验过伤势道:“这不是一般砸伤,需要住院动手术。”答应住院后,医生又说:“动手术须有亲属签字负责。”三个女士面面相觑,忽有一人应承道:“好,我签字。”她取笔在入院书上逐项填过,最后在亲属签名栏写下“妻子徐宗汉”五个字,黄兴才得进院治疗。
这徐宗汉是个奇女子。她原籍广东香山,年纪刚过二十五周岁,短发齐额,白皙苗条,身穿旗袍,更显出她的素净雅致。徐宗汉父亲曾任显宦,她于广州柔济医院附设的女医学堂肄业。十八岁嫁惠州海关李某。她公公充两广总督洋务委员,有房产在广州河南。婚后数年,徐宗汉丧偶。为排遣忧思而去槟榔屿学校,相助大姐教书。槟榔屿有同盟会组织,徐宗汉得与党人往还,遂参加同盟会。后又回香港同盟会机关报《中国日报》,介绍许多亲友参加同盟会。黄花岗之役,徐宗汉负责带领亲戚女友秘密运送枪械炸弹。
以她河南住所做机关,在门外贴大红喜字对联,敢死队员进出做贺喜状。敢死队出发作战,徐宗汉与亲戚女友做留守。黄兴负伤逃回,一切多亏徐宗汉包扎、化装、护送至香港就医。入院后,徐宗汉又成为黄兴的名义妻子,守候病榻。
黄兴右手负伤,手术后饮食、生活不能自理,更全靠徐宗汉细心照料。不数日,孙文从海外寄信来慰问规劝,徐宗汉在病榻旁把信读给黄兴听,恳请黄兴为革命大计,放弃个人暗杀计划。黄兴说道:“你不知我内心创痛。自我筹划革命起事以来,屡战屡败。特别这次广州之役,损失如此惨重,我无法苟活。唯有刺死李准,报答先烈,可使我最后得以解脱。”徐宗汉道:“先生平素并不十分赞成暗杀行动,除非斩其元凶而能摇撼大局者。而李准仅一地方官吏,即便将其剪除,又怎能摇撼大局?而吾党一旦失去先生,将产生何种影响?究竟孰轻孰重,先生当比我更善明辨。”黄兴低头无言以对。
黄兴喜爱象棋,徐宗汉变卖金首饰,买回一副象牙象棋与黄兴对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生死的怜惜,女性的温存,在在打动了黄兴的铁石心肠。“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由相见而相怜,由相怜而相爱,男女之情不必多述。只是黄兴家中已娶妻生子,离家后音信鲜通。徐宗汉甘愿以身相随,生死不渝。她和广州旧家庭断绝关系,待黄兴伤愈出院时,假夫妻竟成真夫妻,黄兴与徐宗汉正式结为革命伴侣。
八月中旬,黄兴在港得居正等来函,邀请赴沪转鄂主持武昌起义。黄兴大喜,这与他原先所拟革命方略:一省首义,他省起而应援极相契合。便飞电北美冯自由转孙文报告一切,并商请筹款。
然后即偕徐宗汉由香港乘船赴上海。此时,武昌首义震惊中外,上海地方革命风潮正炽,准备起义响应。但长江各沿岸搜查仍极严密,黄兴又是绘图悬赏缉拿要犯,难以冒险登轮。幸亏徐宗汉原有通家之好的干姊姊张竹君在沪行医,又是同盟会秘密会员。徐宗汉求援于张竹君,张竹君便组织红十字救伤队,延揽中外医界人士前往汉口救护伤病员。黄兴化装成白衣大夫,徐宗汉扮做护士,大队人员登上英国商轮离沪西上。如此几经周折,待黄兴抵鄂时,汉口正是前线军民失利,损兵折将,形势岌岌可危。
居正接获黄兴来鄂电文后,于九月初七清晨,换上西服,佩戴军政府徽章,渡江至汉口一码头,向问询处打听上海轮何时抵汉?
问询处回答说:船误点,中午后可达。居正心中思忖:还有半天空闲时间,坐等无聊,何不去街头看看。沿江走到江汉关不远处,忽遇军政府参谋甘绩熙,只见他胸前佩“临时督阵指挥官”白布绶带,手持步枪,腰挎指挥刀,背着军用水壶,雄赳赳气昂昂地迎面走来。
居正问道:“甘参谋,哪里去?”甘绩熙道:“刘家庙失守,前线危急。我去火线临阵杀敌。”居正夸奖道:“真不愧人称少年拿破仑,精神可嘉。但不知火线在何处?”甘绩熙道:“据说在铁路外附近。
居先生西服革履,往哪里去?”居正道:“我过江来接船,时间尚早,随你去前线看看,正好做伴。”甘绩熙道:“居先生文弱书生,手无寸铁,不必去火线冒险。”居正道:“前线连日激战,我早就想到前线一视。”甘绩熙道:“既然这样,我有步枪在手,指挥刀给你使用,一块儿去前线。”
居正接过指挥刀,二人穿过歆生路和铁道,便接近跑马场以南的旷野地带。但闻两军隐蔽对射,子弹呼啸,却不见人影。甘绩熙向居正摆手呼唤:“卧倒,卧倒。”两人便在洼地处卧下。甘绩熙再仔细观察,见左前方矮树丛下,有民军五六人卧地向前面村屋射击,便匍匐着凑上前去,问道:“敌人在哪里?”士兵答:“我们和敌人遭遇,刚把他们赶回到前面村屋内。”甘绩熙再向前观察,见树丛碍眼,无法发扬火力;而前方二三百米处有大池塘,并有土埂,地形甚好,说道:“我是军政府参谋官,你们听我指挥。此地距敌村屋太远,白白浪费子弹。前面塘边田埂处,有地形地物可以掩护,请随我前进。”
众士兵跟随甘绩熙,跃身向水塘边土埂前进。甘绩熙最先接近水塘,忽闻在塘边浅水洼内有呻吟声。甘绩熙冲上水洼处,忽听一声惊叫,地上冒出一个清兵,叩首求饶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俺家还有老母亲!”甘绩熙看那清兵右腿鲜血淋漓,便道:“不要害怕,你腿么样?”伤兵哀声道:“俺腿打伤,动弹不得。”甘绩熙道:“我设法救护你,前面村屋有你们多少队伍?”伤兵道:“有一队兵。”说着,两眼紧紧盯住甘绩熙水壶道,“老爷,我渴死了,老爷给我口水喝,救救我的命。”甘绩熙道:“你负伤,喝水更难止血,我派人唤卫生队来,抬你下去治疗。”甘绩熙派一名士兵去喊卫生队,率众士兵隐蔽向敌射击。
这时,居正也率两名士兵从后面赶来。甘绩熙指挥众人疏散卧倒,并命令道:“注意节约子弹,不见敌兵不要开枪。”又向居正商量道:“前面村落有一队敌兵,我们兵力太少,难以驱逐敌人。请先生去华洋宾馆指挥部,催派援兵来。”
居正便退下火线去调援兵。待他刚越过铁路时,忽见前线民军从后城马路蜂拥而至,居正大惊,手持指挥刀高喊:“不准退!不准退!”溃退士兵哪肯听他呼唤,争相夺路,竟把居正撞倒地上。居正从混乱中挣扎站起,再也不敢阻挡,只好随队退却,慌乱中指挥刀也失落了。居正越过歆生路,闯进既济水电公司,登上水塔向火线瞭望。既济水电公司职员见居正穿西服,佩军政府徽章,也未阻拦。水塔是汉口最高点,居正就水塔顶端瞭望台向北观察,隐约看到大智门已被敌军占领,一片枪声,民军纷纷向南退却。居正暗自紧张,不知如何是好。忽感头部被什么碰了一下,随即猝然倒地。
水塔工人大骇,急忙抢上搀扶,见居正头部左侧流血不止,竟被流弹擦伤,不省人事。又不知居正是何等人物,赶快找来止血药物、药棉,为居正包扎抢救。管事人也前来看望,见胸章是军政府人员,便派工人抬送过江送军政府。于是,手忙脚乱地找副竹床,翻转来,垫了棉絮,权作担架,将居正抬到江汉关码头,准备乘轮船过江。
居正先是昏迷不醒,至中途,苏醒过来。似是躺在某处,又似在摇荡之中;但目不能睁,口不能言。稍停,神志渐次恢复。至江汉关时,目能视,口亦能言了。居正问道:“我这是在何处?”抬担架工人惊喜万分,停下说道:“先生负伤,我们抬先生过江去。”居正从担架上霍然坐起,问道:“我何处负伤?”抬担架工人道:“先生头部负伤,好危险呢!”居正摸摸伤处,说道:“怎不觉痛呢?”工人笑道: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