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学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5
|本章字节:9254字
陆卡云忽然平静下来:“我没见过那块石头。”把石头一块块装进纸盒,这个女人是典型的遇强则强那种类型的,她蕴含着一股看不见的爆发力。
徐微微威胁道:“这个项目对你丈夫很重要吧?”
陆卡云把石头装进纸盒,缓缓地说了一句:“命比钱更重要。”这一刻,她的眼神中没有了恐惧的神色,而是充满了悲哀。
她把纸盒推到两人面前:“整个岩滩,只有我前夫收集这种石头,因为他在玉雕厂工作过,所以对这样透光度好的石头特别感兴趣。这几块是我特意拿来送给你们的,他凑成过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现在就剩这四块了。”
蓝家山赶紧摇头,徐微微却接过石头,说“谢谢”。
她沉着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谈吧。”她起身,慢慢地走出玻璃门,抬头望了望天。
蓝家山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这个女人那种沉静而伤感的气质把他吸引住了。
徐微微在分析:“红色的,绿色的。这块算是紫红色,这块是橙色。还有三块,黄,青,蓝。”
蓝家山突然醒悟了:“蓝色的石头很少见,尤其是岩滩玉这种品种,现在我们要搞清楚她嘴里石头的颜色。”
毫无疑问,陆卡云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石头就是从她前夫手里流出去的。
这块石头怎么会到韦娜的手上?
疑点越来越多,蓝家山盯着这四块石头,走神了。直到廖辉波坐到他们身边。
廖辉波望着纸盒里的石头,咧嘴一笑,意味深长:“我答应让老米提供石材,反正他们几个厂的料子都差不多。”他停顿一下,说:“人心比石头复杂多了,是吧?”
陆卡云坐在饭店最里面的一张位子,她的目光和蓝家山接触后,蓝家山从里面看到一股仇恨,不是针对他,而是对这个世界的憎恶。
陆卡云缓缓说:“我见过那块石头,黄色的,它是我丈夫收来的,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跳水的女孩手上。”
“你丈夫和此事有关吗?”
陆卡云摇头:“他知道谁是石头主人。”
“黄记者就是想了解这个。”
“他是胆小鬼,他惹了事,躲起来了,害我老公送了命。”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我要领着孩子离开这里了。”
“他是谁?”
“廖丛志。韦娜手里的石头,就是我老公卖给他的。”
“廖宇谋有这么大的势力?”
“冯久和徐刚,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恶霸。”
“你丈夫——”
陆卡云说:“他死于意外事故,船老大赔了钱,扔下我们孤儿寡母。我拿不到证据,不过,看他们对付黄记者的招数,我想,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对徐微微怀有戒心,是因为徐微微的目的是给黄记者“平反”。她对黄记者没有继续追查此事耿耿于怀。
她的目光掠过蓝家山的头顶,在一个虚无的地方:“如果有人做了坏事,就必须被惩罚。”
9醍醐灌顶
心情沉重,蓝家山体验到了作家那句话:“这个小镇的阴暗面超出你的想象。”这些线索的获得,并没有带给他一丝成就感,反而让他窒息。他急需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正好,莫尔打电话告诉蓝家山,她和卓越一个星期后会来大化县城,蓝家山一下没反应过来。
莫尔揭开谜底,大化举办奇石节,卓越表嫂的公司突然也插了一脚进来,和原来的公司一起承办。卓越全家人都会下大化,一方面来捧场,一方面来凑个热闹。她交代蓝家山到时好好表现下。
蓝家山一下愕然。
莫尔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欢乐:“当然了,那个黑社会昨天和我们一起吃饭,张会长和作家都在,听他们的口气,你好像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他们会邀请你一起过来的。”
蓝家山问莫新怎么会和他们碰到一起,莫尔说大家都想找机会接近卓越的伯父,除了张会长。“别人都是石头搭台,经济唱戏,而他眼里只有石头。”
莫尔有些轻视地说:“卓越表嫂能插一脚,还多亏了你,卓越跟我说的。当然,那两个势利眼可没有感谢你的意思,他们都是看着行长脸色思考行动的。”
听莫尔说了缘由,蓝家山才恍然大悟,就因为当时卓越的伯父和儿子儿媳为了看看蓝家山的“真面目”而和亿万富翁等人在柳州机缘巧合地碰上了头,卓越的表嫂得知大化将举办奇石节的事,就说动政府加大投资,拿下一台偶像明星参与的晚会承办权。
莫尔亲昵地嘲笑道:“你的偶像郑智化也来,你可以和他一起合唱《水手》。”
喜忧参半,他当然想见到卓越,可是又恨不得多点时间,让他挣够那20万。他真想理直气壮地当众宣布,他用这么短的时间,还清了债务,那该是何等潇洒痛快。
莫尔说:“启明星也去,这人脸皮真厚,我都不怎么爱搭理他。我跟他说,人家男朋友在大化,你去凑什么热闹,他说他会先给你个电话,他和你有计划,这人实在是太虚伪了。”
蓝家山却微笑起来,启明星这人能忍,能经得起委屈,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总有一天莫尔会明白这一点的。
这段时间,蓝家山等人在水下收获颇丰,除了一部分石头公开竞价,近三分之一的石头都是在交易结束后才从水下打捞出来,小培和老杨代表双方估了个价,就直接送进了仓库。
船老大看来真是靠矿赚了钱了,他有计划地把前期入库的石头逐步买断。资金的充裕,使大家的干劲更足了,虽然没有碰上价值上10万的大石头,但这些品相完好的小品石积少成多,也带给大家颇为丰厚的收入。
老杨现在也顾不得崖壁下的那只铁皮箱了,他伙同蓝家山,从每批石头中挑出一两块好的,藏在崖壁下,不知不觉,也攒了二十几块,老杨瞅个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了上来,然后蓝家山就看到那袋石头被人捎到了自己家的客厅里。
其实蓝家山很不喜欢参与这种“下作”的事情,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初为了和老杨结为同盟而答应干这种蠢事,对这箱石头,他厌恶得连看都不想看,但他又不能把它退给老杨,只好把它放在床底,等着同伙前来和自己分赃。
这个世界上就有人为了这种小利,不惜拿自己的人品和名声来冒险。蓝家山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和老杨保持适当的距离,这个人眼光太短浅,与他为伍,大大降低自己的素质,不要被他牵连了才好。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小何趁火打劫偷来的几块石头,也寄放到了蓝家山的家里。他们把自己家都当成贼窝了,蓝家山是好气又好笑。
经不起徐微微的软磨硬泡,蓝家山终于答应带她去了一趟半山。守门的僧人和蓝家山混得很熟了,笑嘻嘻地给他送了一筐野果。
仿佛像约好一样,他们没有谈论任何和韦娜有关的事情。也许,他们都想喘口气,好好消化和适应下目前暴露出来的部分真相。
两人在山中悠闲地四下游逛,直到天色暗了,他们便从院子里潜入房中。为了方便查看石头,蓝家山戴上了矿灯帽,而初来乍到的徐微微对这一屋石头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然后,她把注意力放在蓝家山身上,这家伙的模样太搞笑了。
蓝家山捧着一块石头,就像做习题一样。尽量找到每一块石头的造假点,因为功力不够,乃至于每次感觉都不同。有时候眼看手摸鼻嗅,甚至用耳听石头的叩击声来判别。
徐微微看他盘腿坐在石头中间,看他像老中医一样望、闻、问、切,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按她听来的话说:“玩石头到了一定程度的人都有点鬼魅。”她眼前这个男人,就已经露出了这种迹象。
徐微微小声问:“是不是你琢磨通了,走出这扇门,你就成了行业高人了?”
蓝家山摇头,告诉她,有些技巧,光看的话,是看不会的。
徐微微低声说:“我有种预感。你这家伙有一天能做到行业的顶尖。”她语气中不是钦佩,也不是感叹,而是莫名的不安。
蓝家山总被她打岔,只好停下来,问她从哪里得到的奇怪结论。
徐微微表情奇特地说:“你看石头的时候,眼光像钉子一样,是扎进去的。这样的男人,都是铁石心肠,为了达到目标可以不惜一切。”
蓝家山懊恼:“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奇怪逻辑?”
她黯然道:“我哥哥,他看感兴趣的女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不会有人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蓝家山不由认真地望了她一眼。
女人为什么要对她看到的现象下一个结论?蓝家山排除干扰,他闭上眼睛,抚摸一块石头。他现在还找不到任何破绽,便用手指一寸寸地摩挲着,他把全身的精气神都慢慢地聚集在指尖,像雷达,捕捉猎物刹那间的疏忽。当他的手指轻轻滑过石肤,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块石头渐渐地被放大,而手指忽然变小,小得可以摸到石头上的每一个毛孔。
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了石头的呼吸。那细微的,浅浅地在空气中蠕动,像踩在清晨的草地,阳光的暖意绽放和露珠破碎的声音,鞋底在草梗上有节奏地滑动,毫无预兆,突然地,他停下了,他感觉到了异样。
节奏乱了,呼吸乱了,他睁开眼,他的手指停在一个浮雕的局部,即使视线看不出任何瑕疵,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问题,他看不到破绽。
他又用手走了一遍,总是卡在原处。
“水路。”他睁开眼,“我感觉到了——水路。”水手曾流传过,最厉害的石感,就是能捕捉到水路的轨迹。
他如果判断出来水路错了,就说明有人在动手脚,当浮雕或线条走势开始逆水路而行,一定是乱的节奏和乱的呼吸。
传说中的“水路”或“水线”,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指代某种灵感,是靠经验、感觉和天赋甚至某时的心理状况,飘忽在语言所能表述的、肉眼所能看到的、耳朵所能听见的能力范围之外。
即使蓝家山明白,自己的经验还非常有限,但他带着战栗,全力去捕捉那飘忽的灵光。这道灵光变得微弱,却一直悬浮在他的脑海中的某个角落,要留住这道光,要留住这道光。
他如着了魔,一块块石头这么摸过来。他的元神已经出窍,布满于他手掌的神经之中。他的疑惑,他的痛苦,都缘于不能畅快地感受冥冥中的某种指引。而淋漓尽致的欢乐,则来自于和大自然的交融,无拘无束的,游走自如的穿行。
当他把注意力收回,如梦初醒,额头上满是汗珠,全身虚脱无力。徐微微已经离开,当他从窗口翻跃而出,头顶上是满天的星光,进了屋,徐微微也无踪影。
蓝家山走到山门,僧人已入睡,想起两句诗,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待他拍门唤醒后,僧人告诉他,徐微微已经下山了。蓝家山看了下表,他居然已经在房子里待了四个小时。
着魔了,蓝家山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他转身回到房间,关门,穿过院子,再次爬进窗户,看来他真是着魔了,打开头顶灯,如一个国王,俯视万千臣民。
他要找出破解游戏的秘密,然后重新制定游戏规则,他慢慢地把手掌贴在石头上。
夜深了,温度骤降,一股透心的凉意慢慢地弥漫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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