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5
|本章字节:6772字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大憨妈就端着两大碗长面过来了。余大憨本来饭量就大,又加上整夜的闹腾,昨天下午吃的那点饭早不知去了哪里,接过妈妈手里的饭碗,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吃起来。叶梅还沉沉睡着,酣酣的,香香的,样子怜怜的。大憨妈想唤她起来却不忍心,就把饭碗轻轻放在桌上,眼睛在儿子和叶梅身上穿梭般观看,好像寻找什么。看到叶梅和衣躺着,又见儿子也没上炕睡觉的迹象,愣了,眨巴着迷惑不解的眼睛盯着儿子。
余大憨三下两下把那碗饭吃下去了,用袖口抹了一把嘴唇说:“妈,还有没有啊,再来一碗,饿死了,香死人了。”妈妈没回答,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屋,悄声问:“你,你夜里睡觉没有?”
余大憨说:“眯了一会儿。”
妈妈见儿子不解她的话,就又说:“我是问你,问你睡,睡了没有?”
余大憨说:“妈,我不是给你说眯了一会儿,就一会儿天就亮了,妈就端着长面进来了……”
“哎呀!妈是说,妈是说,说……”
大憨妈不知怎么说,急得直咂嘴巴,心里埋怨着这个不懂事理的儿子,怎么就不明白妈妈的意思呢?余大憨见妈妈着急的样子,偏偏又说:“妈,我真是眯了一会儿,真是,不信你问问……”妈妈来气了,低声埋怨他说:“瓜子!妈不是问你这个。妈是问你那个,那个了没有?”妈妈这次已经把话说得够明了了,但大憨却更糊涂了,眨着眼睛问:“妈,你今天咋啦?说话咋这样?啥那个了没有,这个了没有?有啥话就直说,绕来绕去的,真的老了啊!”大憨妈张了张嘴,无奈气恼地闭上了。
那种话当妈的可以直截了当说出口吗?她没好气地埋怨儿子一句:“真是个憨头!”夺过儿子手里的饭碗走进屋子,要唤叶梅吃饭。余大憨愣在那儿了,望着妈妈气呼呼的样子,忽然翻然醒悟,自语说:“妈原来问那个呀,真是真是真是……”他哭笑不得,直摇着头,怕妈妈又去询问叶梅,便追进屋里。
叶梅已被大憨妈妈唤醒了,正端着碗吃长面。她也饿极了,端着碗,低着头只顾吃。大憨妈坐在她身旁爱抚地捋着她的头发,抚摩着她圆润的肩,一副亲昵的样子。
余大憨怕他妈问那些话,闹得不好意思,就说:“妈,你去吧,让她自己吃。”
他妈妈剜他一眼说:“妈要好好看看媳妇,昨天妈还没好好瞅一眼,就被他们推到了场面上,今天妈要瞅个仔细……”余大憨见妈说这样的话,赶紧说:“妈,你不要说了,我有事告诉你。”听儿子有事,大憨妈停住问:“啥事?”余大憨急中生智编了谎说:“妈想知道的事。”其实他不憨,他想他现在一定要把他跟叶梅的实情告诉爹和妈,不能让爹妈误会了,再要这样错下去,就把事弄大了。大憨妈听儿子说那事自然高兴,对叶梅说:“好女子,好好吃,妈去去就回来,去去就来,啊!”跟着儿子出了门,见大憨进了那面的屋子,也跟进去。
大憨爹刚吃过长面,正要出门干活。余大憨说:“爹,你也先不要出去,我有话给你们说。”大憨爹听儿子有事,把披在身上的外衣扔到炕上,坐在炕头,掏出烟锅,挖着,装着烟丝,喜滋滋地望着儿子。
余大憨见妈妈也进来了,就郑重其事地说:“爹,妈,你们都在,儿子现在把我跟哑巴姑娘的事告诉你们,让你们心里清楚,不要再错下去……”便从头到尾讲起他和哑巴姑娘相遇的事来……
大憨爹听着,挖弄烟锅的手慢慢停住了,震惊地望着儿子。大憨妈震惊地瞪大眼睛,傻了似的,手里的饭碗忽然滑落下去,掉在地上,啪啦,碎了。大憨爹呆愣半天问:“真的?”
大憨妈也问:“真的?”
余大憨说:“真的。千真万确。”
老两口一下都不说话了,好像没嘴的葫芦,先前脸上泛着的喜色,顷刻间荡然无存,脸颊皱成风干的牛粪团子。怎么这样啊?大憨爹埋怨说:“你怎么不早说清楚?”大憨妈也这样埋怨儿子。余大憨无奈地说:“我一来你们就……我哪有插嘴的份儿,再说,我说了你们听吗?”
其实,老两口并非真心埋怨儿子,是因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他们精神上接受不了,才顺嘴说出这样的话。屋里沉默了,小土院好像蒙上厚厚的雾翳。大憨妈突然叫喊:“这可咋办啊?人家姑娘要是走了,那,那咱就把人丢大了,咱这脸往哪里搁呀!”
大憨爹嘴角上高高翘起的烟锅杆,软面条般耷拉了下去,他沉默不语,只叭唧叭唧抽烟。大憨妈一把夺过叼在他嘴角的烟锅杆说:“还有心思抽烟,快想办法呀!”大憨爹在那儿神愣愣想了半天,从炕头上跳下来,披上衣服垂着脑袋往外走去。大憨妈叫喊着:“你去哪里?”
“找罗队长去。”他闷沉沉地说。
罗队长家不远。大憨爹刚出院门,看到罗队长扛着铁锨要上地干活儿。大憨爹忙喊:“兄弟你等等,有事说。”罗队长站住了:“啥事?大早起的。”大憨爹赶忙过去对罗队长叙说了大憨的事。罗队长似乎不觉得惊奇:“昨晚上我就有点感觉,可没想到有这么复杂。你看,你看这事弄的,当时应该叫大憨说完话……”他挠起头来。大憨爹很着急:“那咋办?兄弟你可得给我们想想办法呀,你经得多,见得广,知道这种事咋办!”罗队长把铁锨从肩上放下来,怔了半天说:“走,到你家去,再跟大憨了解了解细致情况,情况不清楚谁也没办法。”大憨爹说:“行。”拎起罗队长的铁锨,跟罗队长匆匆往家里跑。
罗队长到余家,跟余大憨详细询问情况后,严肃的脸上出现了释然的笑容,对大憨爹妈肯定地说:“放心,这姑娘就是你们家的媳妇——相信我的话,没错。”大憨爹妈用将信将疑的目光望着罗队长。罗队长见老两口不相信,就说:“一个姑娘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跟着大憨来这里,昨天典礼又没哭没闹,典礼后又乖乖入了洞房,昨夜也没哭没闹,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她要是不乐意,想走,现在咱们都在这屋里说话,她一个人在那屋里,没人看没人管,不就偷偷逃跑吗?再说了,已经典礼了,入洞房了,一入洞房就成了你们家的人,她就是再不乐意,再跳弹,现在已经生米做成了熟饭——能跳弹到哪里去?”
罗队长这么一说,大憨爹妈心里霍然亮堂,异口同声道:“对对对!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罗队长又说:“以后你们就多关照着她,像亲女儿那样,大憨也多疼着点她,女人嘛,要想把她拴住就得……啊,这个你应该清楚……”
罗队长这等那样给大憨爹妈传授办法,两个老人不住点头称是,但余大憨立在旁边,垂着脑袋,没有一点反应。因为他现在想的并不是罗队长和父母说的那些事,他在考虑怎么送哑巴姑娘回家。哑巴姑娘是跟他来的,既然跟来了,他无论咋样都得关照着人家,如果关照不周,出了什么事,可就是他的不是了,但这个姑娘偏偏又是个哑巴,问她家在哪里,她只摇头说不出,让她写,她不认识字,又不会写,而且一提送她回家,就直摇头,直流眼泪,搞得他很为难,很被动。因此他正思考着怎么才能打听到她家在哪儿。
罗队长见自己磨了半天嘴皮子,余大憨无动于衷,有点不高兴了:“大憨呀,你真憨啊!你和她已经结婚了,入洞房了,你们就是天经地义的两口子。今晚你就放心跟她睡在一起,我已经说得很多了,办法也有了,能不能留住媳妇就看你的本事了……”他意味深长地拍拍大憨的肩走了。大憨爹也说:“娃娃,罗队长说得很对哩,你就按他说的办,去吧!”说完披上衣服,扛着铁锨要去上地干活,临出门对大憨妈说:“你今日个就留家里。”
大憨妈问:“咋啦?今日个不让我去地里干活,给我歇假了?”
大憨爹用下巴指指新房,压低声音说:“看着点……”转身出了院门。大憨妈明白了:“行。”放下手里的铲子,对大憨说:“去新房里,跟媳妇说说话。”见大憨慢腾腾的,就狠起来:“妈可把话给你说清楚,给我把媳妇看好了,如果跑了,妈可饶不了你娃娃,妈还等着抱孙子哩!”
余大憨苦笑笑,没有说什么。他正为打听不着哑巴姑娘家住哪里而发愁,如果她真能自己跑回家,免得他去送,他还巴不得哩!妈见他还是慢腾腾的,又准备数落他两句,大憨说:“妈,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是你的她就不会走,不是你的,你就是整天锁在房子里,人家迟早也会逃跑!”
“你懂个屁!”妈在他的额上戳了一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