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绪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5
|本章字节:15234字
金大先生一伙打着白旗,押着天寿、天狗几个首要分子出村投降。金大先生走在最前头,步子有些急,但神情镇定自若。刚才天狗骂他是“奸贼”,他怎么会是奸贼!他自信一生所作所为,上可对天,下可对地,中间对得起良心。如果说他这一生有什么过失的话,就是当初不该出面救天寿,以至给马家寨招惹来这一场灾难。他从来没吃过后悔药,可现在悔之已晚。他悔不该当初救了天寿一命。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城外的军队说了,谁捉住马天寿有重赏。他金济仁不是为了领赏钱,他是为了挽救马家寨五百余口人的性命!此时别说是马天寿,就是他的儿子,他也会舍出去的。他读过圣贤书,知道这叫大义灭亲。他要把天寿送交给城外的军队,恳求他们赦免马家寨的百姓。马天寿所作所为应该由马天寿承担,要杀要剐由政府去处置。马家寨的百姓是无辜的,不能加罪于百姓。军队是政府的军队,这个道理带兵的头目一定是明白的。
起风了。风卷着硝烟扑面而来,吹乱了金大先生满头白发。炮弹不时从头顶飞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金大先生似乎没听见,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天寿交到军队手中,让他们不要打炮了。村子已经炸得一塌糊涂了。
一颗冷弹突然从他耳边擦过,他伸手一摸耳朵黏糊糊的,一看,是血,迟疑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下,随即步子迈得更急,边走边喊:“别开枪,我们擒住了马天寿,来投降哩!”
走在他身后的冯三老汉忐忑不安地说:“大先生,田瑜儿的人能善罢甘休么?”
冯七老汉也忧心忡忡:“大先生,田瑜儿的人比土匪还坏,闹不好咱是给虎口送食哩。”
金大先生却满怀信心:“田瑜儿好歹也是政府的军队。他们是来捉拿土匪的,不会伤害百姓的。他们不是让人喊话了么,说是捉住天寿有赏。咱不求赏,只求保全村人平安。”
一伙人听金大先生这么一说,也都有了希望和信心,押着天寿一伙走得更快了。
那边不断地有炮弹飞进村子,炮弹落处墙倒房塌人亡,哭叫声一片,极为凄惨。金大先生举起白旗挺身向前,扯着嗓子喊:“别打炮了!我们擒住了马天寿,来投降哩!”
一伙人都齐声喊叫:“别打炮了!我们擒住了马天寿,来投降哩!”
迎面冲过来许多士兵,似乎没听见他们的喊声,长枪短枪机关枪一齐开火。金大先生只觉着心窝被啥东西狠狠击了一下,一阵刺骨的疼痛止住了他的喊叫,脚下一绊,扑倒在地,手中的白旗甩得老远,跌落尘埃。半晌,他喃喃地道:“别打炮了……我们……来投降……”
天寿也中弹倒地,他双手被绑动弹不得。他拼力抬起头,朝倒在一旁的金大先生惨笑着说:“大先生,留点儿力气好上路……他们不会听你的……”
“老天爷,这是咋了?”金大先生双目圆睁,一颗花白的头忽然歪向一旁……
“大先生!大先生!”一伙人呼叫起来,泪水长流。
枪声更响了,如罡风刮倒了一片树木……
天福一直爬在城墙豁口观望着外边的情况,只见金大先生一伙和天寿等顷刻间丧了命,先是惶恐失色,随即怒火燃烧,血贯瞳仁。他咬着牙,双手端起一根茶杯粗的火铳,骂道:“狗日的,活泼烦了就来吧!”冲着那伙骄横凶残的匪兵就点火放铳。
刚逃回来的青壮汉子这时也灵醒过来,想要活命就得置对方于死地,纷纷操起家伙拼命阻击。那伙匪兵受阻,恼羞成怒,苍蝇逐屎似的往上猛扑。远处的炮火也打得更凶。整个村寨淹在一片硝烟火海之中。
天福身边放了好几杆火铳,五六个人埋头给火铳装药,他一人点火放铳。他已经红了眼,火铳只朝人稠的地方放。火铳一响,便是一片鬼哭狼嚎……
忽然,从硝烟中钻出一条汉子,满面血污看不清面目。他惶惶若丧家之犬,猫着腰引颈张目四下搜寻。当他看到天福时,疾步奔了过去。
“天福哥!”
正在酣战的天福忽听有人叫他,扭脸一看,一个满面血污的汉子站在他面前。他一愣,认出是天富,急问:“天祥来了么?”
天富泣声道:“他来不了咧……”
天福大惊:“咋来不了?”他一直盼着天祥这支奇兵。如果天祥能在背后狠狠出击,马家寨也许还会有救。
“人家早有防备,我们刚一下山就钻进了人家布好的口袋阵……”
“全完了?”
“全完了……只我一个趁乱逃了回来……”
天福傻了眼,失魂落魄,呆立无语。
天富张目搜寻。问道:“天寿哥哩?”
天福喃喃道:“也完了……”
天富呆了,半晌,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俄顷,天福抚着天富的后背说:“兄弟,别哭了,这会儿也不是哭的时候……”
天富用衣袖拭干脸上的泪水。
“兄弟,哥拜托你一件事。”
“哥,你说吧,我听你的。”
“你云英嫂和香玲嫂都在家里我知道你点子稠,想法把她们藏起来,给咱马家留条根……”
“哥,你哩?”
“别管我。”
“哥!”
“快去吧,晚了只怕来不及……”天福推了天富一巴掌。
天富踉踉跄跄地往村里跑,边跑边回头张望……
天福看着天富跑进村里,转身操起一杆火铳点火就放。他把生死置之度外,站起身来,等着敌人靠近些才点火放铳。一时间,城外的敌人都被镇住了,不敢贸然向前。
远处的炮火密集起来。一颗炮弹呼啸着飞过来,天福的耳朵已经被火铳和炮弹震聋了,什么也听不见。炮弹落下,待硝烟稍稍消散,只见天福的脑袋不见了,躯干直直地戳在那里,双手紧紧握着一杆火铳。
田瑜儿的人马冲上来了。他们被这位手握火铳的无头守将吓呆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一哄而上,把天福的尸体推倒,践踏而过,冲进村子……
冯仁乾躲进茅厕,爬在围墙的豁口窥视着城门的动静。
田瑜儿的人马冲进了村。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变成了一群嗜血成性的狂徒。他们服从了李相杰“杀光灭绝”的命令,不分男女老幼,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金家的一个媳妇抱着孩子往家里跑,被几个匪兵抓住了。那孩子只有半岁,哇哇大哭。一个匪兵从金家媳妇怀中夺过孩子,举过头顶,朝一个青石碌碡掷去……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金家媳妇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扑过去拼命,却被另一个匪兵用刺刀穿透了胸膛……
冯仁乾双目紧闭,两腿禁不住颤抖起来。他本来是个血性汉子,就想扑过去拼命,可自知扑过去无疑是送羔羊入虎口。他想起了老婆女儿,急忙转身回家。
所幸家中完好无损,但院里弥漫着一股硝烟。常种田、他老婆和女儿都急忙迎出来,问他外边的动静。他要老婆女儿赶紧躲到窨子去。改秀忽然想起昨晚的恶梦,预感到粮子入村凶多吉少,流着泪要父亲也钻窨子。冯仁乾说:“你照管好你妈,甭管我!”把女儿和老婆推进了窨子。常种田看出事情不妙,也要钻窨子。冯仁乾一把抓住了常种田的胳膊。他现在十分痛恨常种田,是这狗日的引狼入室,毁了村子。
冯仁乾扬手打了常种田一个耳光,骂道:“你这狗日的,把人害扎了!”
常种田摸着发疼的腮帮,恼羞成怒:“你敢打我!”
冯仁乾怒骂道:“你狗日的出去看看整个村寨都毁在了你手里。”说罢,双手掩面大哭。
常种田冷笑道:“毁在我手里?我看是毁在你手里了!你不让除掉天寿,我能把田瑜儿的人马勾引来么?”
冯仁乾不哭了,呆眼看着常种田,似乎傻了,可他心里十分清楚。驴不日的常种田说得对,他是这场灾难的制造者之一。他当初若忍了那一时之气怎么会有这场灾难?他不与天寿争强斗狠能有这场灾难么?他不找常种田当枪手能有这场灾难么?他有罪啊!事已至此,悔有何用?马家寨毁在了他的手中,他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冯仁乾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怪异,令人毛骨悚然。
常种田一怔:“你咋了?”
冯仁乾猛地收住笑,咬牙骂道:“驴不日的东西!你我都是马家寨的千古罪人!”忽地抓起身后的铡刀,猛地劈了过去。这把铡刀是冯仁乾亲自给自家打造的,钢水特别好,锋利无比。常种田猝不提防,一下被劈下了脑袋,那脑袋滚落到一边,一双眼睛还惊诧地瞪着……
这时,陈根柱失急慌忙地跑进院子叫道:“四舅,完了!咱的铁匠铺子被炮弹炸完了……”忽然他瞧见了脚地的人头,惊恐得把话卡在了喉咙眼。
冯仁乾提着鲜血淋漓的铡刀,瞪眼看他。
陈根柱这时认出了脚地的人头,连连打了几个尿战:“你把常种田劈了?”
冯仁乾仰面冷不丁喊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把凶狠的目光又朝陈根柱射来:“你我都该劈!”举起铡刀就朝陈根柱劈去。
“四舅,你疯啦!”陈根柱吓得怪叫一声,往屋里躲藏。
“我是疯啦!先劈了你狗日的,我再把我劈了……”冯仁乾喊着,追进屋去。
这时一颗炮弹落在了冯家屋顶,瞬间,冯家变成了一片废墟。冯仁乾和陈根柱被炸得尸骨无存,冯洪氏和女儿被活活闷死在窨子里……
云英和香玲昨晚一宿都没合眼。
天寿走后,天福再三叮咛她俩:“在家呆着,千万不要出门。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这一走,直到天光大亮也未见回来。
外边的枪声炮声响得很紧,呼儿唤女、哭爹喊娘的声音不时地撞入耳鼓,让人感到天快要塌了。
妯娌俩无法入睡。相伴坐在院子,眼望星空。硝烟从头顶飘过,火光在眼前闪现。她们默不作声,却都心急如焚。
天寿回也匆匆,去也匆匆,虽说啥也没跟香玲说,可她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听出将有大祸临头了。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现出自天寿在河边强暴她之后的一系列往事,感觉到今儿这个祸事很可能是因她而起的。若真是这样,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开始在心里怨恨天寿,怨恨他不该在小河边强暴她;她也怨恨起冯仁乾,怨恨他不该得理不饶人,跟天寿争强斗狠。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一定会骂她是个狐狸精,迷惑得两个男人失去本性,争来斗去,给马家寨招来了灭顶之灾。做个女人真难啊!她肚里的苦水向何处去倒?
泪水小河似的在香玲脸上肆意流淌。云英瞧见了,急忙安慰道:“甭这样,不会有啥事的……”自己鼻子也直发酸。
香玲抹去泪水,见嫂子也悲戚戚的,就说:“嫂说得对,不会有啥事的……”
妯娌俩紧紧靠在一起,不再说啥,盼着天亮……
东方破晓了,朝霞染红了半边天。村外的枪炮又响了,一阵紧似一阵。妯娌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为亲人担忧。
终于,香玲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嫂,我出去看看。”
其实云英早就想出去打探打探情况,只是放心不下怀中的孩子和腆着肚子的香玲。
“你不方便,还是我去吧。”云英把怀中的孩子要给香玲,孩子不知怎么了,哇哇大哭,不让香玲抱。
俩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云英便埋怨天福也不回来说说外头的情况。香玲说:“我哥不回来怕是脱不开身。”
时辰不大,马二老汉和天禄媳妇来了,看到家里没事,便出去打探情况。
马二老汉和天禄媳妇跑出跑进,不时送回消息。一会儿说外边的军队是田瑜儿的人马,一会儿说城门楼被炸成了瓦渣滩……
妯娌俩坐卧不安,香玲抚着肚子在院子走出走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云英紧抱着孩子,柳眉拧成了墨疙瘩。
“嫂,你说咋办呀?”香玲愁着脸问。
“有他们大男人在外头挡着,百不咋的。”云英展开眉安慰弟妹。
“万一他们……”香玲把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云英完全明白她要说的话。她也在想“万一”。万一他们……她带着一个不足百日的婴儿,香玲腆着大肚子该咋办哩?这是天大一个难题,她回答不出来。她垂下眼皮,心里默默向上苍祈祷……
马二老汉和天禄媳妇最后一次回来是在吃早饭时分,他们说田瑜儿的人攻得很凶,天福和天寿正领着人在城墙上守着哩。他们也得去帮忙给火铳里装药。
翁媳俩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妯娌俩坐在院子,默然无语。焦虑和恐惧在折磨着她们。
正午时分,忽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来人满面血污,看不清面目,手里提着盒子枪。
妯娌俩都惊呆了,依偎在一起惊恐地望着来人。
“嫂,我是天富。”
妯娌俩异口同声惊叫起来:“你咋成了这模样了?哪达受伤了?”
天富抹了一把脸:“我好着哩。咱们赶紧走吧!”
云英惊问:“上哪达去?天福和天寿呢?”
天富垂下了头。
云英急了:“你说话呀!他俩人呢?”
“嫂,别问了……”天富哽咽起来。
“你是说他俩没命了……”香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天福!”云英叫了一声,泪水如决堤的江河,只觉得地往下陷。
天富急忙一把扶住她:“云英嫂,我天福哥还活着。他让我带着你和娃娃、香玲嫂赶紧走。”
云英喃喃道:“上哪达去?”
“不管上哪达,反正村里不能呆了。”
“天富,那天寿呢?”香玲一把抓住天富的胳膊,一双眼睛紧盯着他的脸。
天富垂下眼皮,泣声道:“天寿哥他不在了……”
香玲一下子软瘫在脚地。
天富急忙搀扶她:“嫂,咱赶紧走吧。”
半晌,香玲惨声说:“我这个样子还能走么,你带上云英嫂走吧。”
“那你咋办?”
“你天寿哥等着我哩……”
天富急道:“香玲嫂,你可不敢胡思乱想。”
云英含泪忍悲说:“香玲,你得为肚里的娃娃想想。天富,我们跟你走。”
香玲挣扎起身,却感到双腿灌铅,迈不开步子又感到腹部一阵巨痛。这时外边的枪炮声响得更紧了,喊杀声越来越近。天富慌忙催促:“快走吧!”
香玲叹息一声:“唉,这是命!”趁天富不备,一头朝院中的椿树撞去。
天富和云英惊呼一声,扑了过去。
香玲倒在椿树根下,俊俏的脸庞被殷红的鲜血浆了,奄奄一息。
“香玲,你咋……”云英泪水泉涌。
“香玲嫂,你叫我将来咋跟我天寿哥交待哩……”天富顿足捶胸,泪流满面。
香玲惨笑道:“嫂,跟天富赶紧走吧……天寿在那边叫我哩……”言罢,气绝身亡。
天富和云英拭去泪水,从炕上揭下苇席,遮掩住香玲的尸体。
俩人抱着孩子刚出了街门,迎面冲过来两个丘八。天富举枪就打,两个丘八当即丧命。街上一片狼藉,流弹四处乱飞。拐进一个胡同,云英腿上突然中了流弹,惨叫一声,站不起身来。天富急了眼,要背云英走。云英把娃娃塞到他怀中,催他快走:“别管我,把娃带好,给马家留条根……”说完已泣不成声。
“嫂,我咋能丢下你不管呢!”天富说啥也不肯走。
这时胡同口出现了几个丘八。天富抬枪打了一梭子。几个丘八都成了冥间客。天富换上梭子,要搀云英起来。云英急道:“你快带娃走,别管我!”
“不,我不能丢下你!”
云英听胡同口又有脚步声,胸膛一挺,双手猛地抬起天富提枪的手,扣动了扳机……
“云英嫂!”天富痛叫一声,他已经流不出泪来。
云英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快走!”
天富不敢再迟疑,抱着孩子钻进胡同深处,硝烟遮掩住了他狸猫般的身影……
这场屠杀直到黄昏才结束。
枪炮声停了,马家寨沉浸在一片静默之中。没有哭声,没有鸡鸣犬吠羊咩牛叫之声。一切都像回到了远古的岁月……
其时夕阳已快落山,暮色渐渐垂临,迅速地向西边天际的太阳扩散。天空出现了大片大片紫色的云霞,它们横兀出各种奇异凶猛的姿态。硝烟在火光中弥漫升腾,与西天奇异的霞光连成一片,变成了一片浓浓的紫雾,笼罩着高原,久久不散。夕阳在紫雾中摇摇欲坠,最终被紫雾吞没。
天地间一片混沌……
几十年过去了。
一个春日,一位少年跟着父亲去看望一位表叔。表叔幼年时因为家穷,流落他乡。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他才重返故土,在一个叫马家寨的村子落了户。
马家寨四周有城壕,且有城墙,如今已是断垣残壁。从种种迹象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个很大的村落,可现在仅仅只有十来户人家。而且这些住户几乎都有着如表叔一样的境遇。表叔姓“第五”,这个姓比较罕见,也有点儿古怪。至少少年这样认为。
“表叔为啥姓第五?”少年问父亲。
父亲无法回答儿子的问话,却对儿子说:“马家寨也没一家姓马的。”
“那为啥?”少年好奇地问父亲。
于是,父亲给儿子讲起了马家寨为啥没有姓马的人的故事。
沉默良久。
儿子问父亲:“马家寨的人都死了?”
“听说跑出去了几个。”
“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跑出去的人都没再回来。”
那一日,少年沉默寡言,一直在回味父亲讲的故事。他第一次感到人这个动物真是太可怕了。
父亲见儿子闷闷不乐,问儿子:“你想啥哩?”
“爹,马冯两姓本是亲兄弟,咋就不能相容哩?”
父亲念过私塾,能把一本《三字经》倒背如流。他思忖半晌,说道:“人生下来都是良善的,可吃了五谷杂粮后就生出各种欲念。看到了人世间万般的不公不平,也就有了不良善的想法和举动。特别是亲兄弟之间,更容易生出嫉妒、仇恨、较量,甚至水火不相容,也就有了很多亲兄弟之间争强斗狠和相残的故事。”父亲最后长叹一声:“唉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一个‘欲念’把人害了啊!”
少年听得似懂非懂,想再问父亲什么,却又不知该再问父亲什么,口张了半天,又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