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地国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6
|本章字节:7926字
现在看见李勇那气色好转的面容,秀芝心里就感到欣慰,忍不住在一旁悄悄笑着。李勇的病情有了较大的好转,秀芝要他回万川市去看一下妈妈,因为妈妈的牵挂是永远的。李勇每次都没有吭声。他心里对妈妈的那份担心是时时挂在心间的。他知道自己无论在妈妈面前说多少安慰话,都不能让她轻松下来。唯一能让妈妈那颗牵挂着的心轻松下来的就是自己的病能痊愈,所以,李勇想让自己的身体再好一点后才回去看看妈妈。
他还要将户口再次迁移到辽叶河公社来。他还要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告诉妈妈,并且还要让妈妈同意,那就是他要与秀芝结婚的事。
他这几年经历的磨难太多了,而且每次重大磨难都是在秀芝的帮助下渡过来的。尤其是这次,秀芝为给他治病时常进山采药,经常累得疲惫不堪,有一次险些被毒蛇所伤。秀芝在打毒蛇的时候差点摔下了悬崖,左胳膊受了伤,十多天都不能动,夜里,她痛得暗地里呻吟。
不久前,她在采药回来的路上又被狗咬伤,痛得她眼泪汪汪的。
李勇感到十分歉疚,同时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与秀芝结婚,要一辈子对她好。
当李勇的体力有了较明显的恢复后,秀芝还带着他去县中医院请刘老先生把脉。刘老先生说李勇的病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是奇迹。他对秀芝更是赞不绝口,说李勇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遇上了这么好的姑娘。
李勇顿时脸红心跳,他心里感到一阵阵愧疚和不安。他想起刚回到七里坡的那些日子,由于病情未明,浑身乏力,什么事都做不了,天天心烦意乱,莫名地发脾气,还将秀芝为他煎的药倒掉几次,把秀芝气得泪水在眼里直打转。
当他看见秀芝每天给他煎药,常常很晚才睡,那疲惫、憔悴的神态,让他很后悔,很不安,又很心疼,好几次都暗地流着泪骂着自己。在李勇心里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念头,那就是觉得自己第二次生命是秀芝给予的,他不能不对秀芝好。他有时感觉自己在秀芝面前像孩子,因受到秀芝母亲般的呵护,使他在无形中对她产生了信赖、依恋。
五
王永洁妈妈知道了女儿放弃上大学的决定后,连夜赶到了七里坡。
王妈妈气得浑身颤抖地指着王永洁骂了一通,王妈妈本指望她读了大学,毕业后可为家里经济上出一点力。家里现在在十分困难的条件下,每月还千方百计地为王永洁寄上三五元零花钱,而王永洁从未为她自己和家里着想,王妈妈要带着王永洁立即上省城师范学院报到。
王永洁含着眼泪默默地望着妈妈,她第一次看见妈妈那急得快要发疯的样子,妈妈的脸色和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
李勇端了一碗热水递给王妈妈,刚想说:“王阿姨请喝水。”话还没出口,王妈妈猛一挥手,将李勇手中的碗打飞了,掉到锅里,把锅砸了一个洞。
李勇惊呆了,一下不知所措。他惶恐不安地望着王妈妈,又看了看王永洁那痛苦不堪的表情,李勇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阵作痛。
王永洁从妈妈的愤怒和歇斯底里的情绪中读到了厚重的母爱。正如一位大师所讲的:母爱是伟大的,无私的,有时甚至是野蛮的。”她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是什么都可以不顾的。
她毕竟只是一位普通的工人,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儿女们的健康和快乐,她的普通与朴实有时是通过不讲理的方式来表达的,这也是许多女性当了妈妈后才能领悟到的。
不一会儿,冉广兴和蒋麻子也来了。
王妈妈拉着冉广兴的手,痛苦地诉说着自己将女儿带大的艰辛以及王永洁放弃上大学的极不负责任的行为,因为她的行为给家里带来了痛苦和损失。
王妈妈声泪俱下,让冉广兴和蒋麻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心里沉重的歉疚感让他俩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是劝她不能太急。王妈妈突然停止了哭泣,双手紧紧地握住冉广兴的手,神情格外紧张地要求冉广兴以光明大队党支部的名义,证明王永洁是为了孩子们上课才耽误了报到时间,请求学校重新决定录取王永洁入学。
冉广兴无奈地点着头,态度十分诚恳地要求她先平静下来,不能太心急,不然会伤身体。然后说,这事要与王老师商量一下,而且还得向公社汇报,也不知学校能否同意。
秀芝也赶来了,她将王妈妈扶到床上躺了下来,要她先休息好了再与永洁姐好好商量上学读书的事。不然,永洁姐和大伙心里会难受和不安的。
秀芝向王妈妈讲述了光明大队小学无人接替教学的窘境,为找到新老师,冉书记、肖国庆都费了不少劲,可至今也未能找到。
当王妈妈听秀芝说肖国庆原打算暂时接任教学的,可后来因接到县里任命,去公社当了革委会副主任时,一下又激动起来。
她颤抖着说:“你看肖国庆都知道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去工作的机会,他咋不放弃当副主任留在七里坡教书呢?就只有我那傻姑娘才那么憨乎乎地为了几个农村娃读书,居然放弃了读大学,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说罢,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秀芝连忙扶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悄悄地流着泪。
王永洁紧紧地咬住嘴唇,泪光闪闪地望着妈妈。那痛苦又酸楚的神情让李勇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默默地拉着冉广兴来到屋外,低声说:“冉书记,想想办法吧。”
冉广兴没吭声,扭头望着晒场旁的山梁,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那天晚上,王永洁妈妈通宵未眠,她哭诉着要王永洁明天去大队、公社开好证明材料,立即去省城师范学院报到。
王永洁望着妈妈那因过度伤心而憔悴的面容,她揪心似地难受,泪水无声地在她的脸颊上流淌着。
李勇坐在桌前一声不吭地望着秀芝,她默默地守在王妈妈床前,脸上带着疲惫的倦容,他好想叫她回家休息,但看到王永洁那独自辛酸而又无助地流着眼泪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那天夜晚,知青屋里的人都没有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秀芝做好了早饭,可谁都吃不下。
王妈妈已疲惫不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上课时间到了,王永洁神态依旧地走上了讲台,从容自信地开始为孩子们上课,孩子们也懂事了许多,课堂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安静,孩子们是那么专注地听着她讲课,王永洁心里涌起一阵热流,感到无比欣慰。
她上第二节课时,妈妈来到了教室门外,大声地喊道:“永洁啊,我们走吧,妈妈求你了,妈妈真的求你了!”
“妈妈……”王永洁忐忑不安地轻轻喊了一声,几步跨到门边,低声地说:“妈妈,我在上课啊。”
“我不管,你必须跟我走。”王妈妈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孩子们也一下站起来了,十分惊异地望着王妈妈。
“妈妈……”王永洁几乎是哭着喊了一声,声音颤抖地说:“女儿在上课呀,妈妈……,我走了,他们就失学了。”
王妈妈停顿了一下,抹了抹眼泪:“永洁呀,你今天不走,妈妈会受不了的。”
王永洁泪光闪烁地摇了摇头。
猛然间,王妈妈一把拉着王永洁的手就往外走,王永洁一个踉跄跟着跨出了教室门,但她立即收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妈妈……”王永洁痛苦不堪地叫着。
孩子们也跟着走出了教室,默默地站在老师身后,一双双大眼睛迟疑地望着王妈妈不知如何是好。
“永洁呀,今天不走,妈妈就死在这里了。”妈妈的语气显得蛮横不讲理。
“妈妈!”王永洁痛苦万分地喊了一声,一下失声痛哭起来,双膝猛地脆在地上。
“妈妈,女儿求您了,我不能走啊!”说罢,深深地向妈妈磕了一个头。
“奶奶……”孩子们齐刷刷地一下子跪在了老师身后,“放了王老师吧。”有的孩子大哭起来。
“奶奶,放了王老师吧。”孩子们一片哭声、喊声,都跟着老师在地上磕头。
王妈妈的身子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被孩子们的行为所震撼了。她的心像被烧得红红的烙铁猛地贴上去了一般,在剧烈地痛着、撕裂着,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王妈妈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秀芝手里端着碗在给她喂水,女儿和孩子们站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孩子们轻声地叫着“奶奶……”
王妈妈的泪又一次流了出来,对着孩子们轻轻点着头,说不出话来。
王永洁用手帕轻轻地为妈妈擦去眼角的泪水,担心地低声问道:“妈妈,好些了吗?你可吓坏女儿了。”说罢,自己也掉下了眼泪。
妈妈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微微地点着头,伸手为女儿抹去了泪珠。
“妈妈,您休息一会儿吧,女儿上课去了,好吗?”王永洁恳求着。
妈妈凝视着女儿,点了点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滚出了泪珠。
孩子们又低声叫着“奶奶……”
王妈妈轻轻地挥了一下手,说道:“上课去吧,孩子们。”
六
不久,王妈妈听到了知青屋的教室里传来的琅琅读书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眉宇已经舒展开来,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秀芝看着王妈妈的神色,已领悟到她已默许了王永洁的决定,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王妈妈很早就起床了,要女儿陪着她在七里坡的山岭上下走一走,她慢慢地迈着脚步,仔细观察、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王永洁不停地给妈妈讲着七里坡的故事和永平县通往万川市这条石板路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