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6年元月2日下午，铭宇抚琴遣怀。杜水愚经过8天治疗，大脑功能有明显改善。铭宇心情如冬天的阳光暖暖的，琴声极外宏亮、清澈。

突然，琴声里传来清脆手机铃声。吴因宁打电话为告诉铭宇，杜水愚出现高热，体温高达395c，偶尔抽搐，两次注射退烧针，依旧反反复复。铭宇心“咯噔”响了一下，万一杜水愚的体温控制不了，有可能发展成植物人。年初，珠州市妇幼保健院一个剖宫产病人出现洋水栓塞，结果婴儿抢救回来，产妇因脑死亡而变成植物人。医院送病人去广州某大医院治疗，两个月花掉了医院两百万元，病人依旧深度昏迷。病人仿佛是一个大钱坑，永无休止给她塞钱。更可怕的，病人丈夫每天抱着婴儿来医院闹事，医院最后答应把婴儿抚养到18岁。他不敢再想下去，深深吸了一口寒气。他摸了摸古琴，转身对朝岚说：“我回医院办点事？”

“听你电话，好象是姨公发烧了，是吗？”朝岚担忧地问。

铭宇见隐瞒不了，回她一个苦笑，然后两人回医院去。铭宇一边开车一边对朝岚说：“姨公脑水肿刚消，现在出现高热，怕脑细胞又缺氧了，对他脑恢复很不利呀。术后七天了，应该不是手术切口引起的高热，究竟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会不会院内感染呢？你给他用什么抗菌素呢？”

“头孢曲松钠。术后病人出现连续两三天低热很正常的，一般不用处理，都会慢慢退热。会不会那个脏器出现炎症？要不要换一种抗菌素？”

“换一种看看。”

他俩回到医院，匆匆回到杜水愚病房。杜水愚妻子见铭宇来，冲上去抓住铭宇的手急促地说：“铭宇。快！快！老头子抽搐！”

杜水愚眼睛上翻，四肢抽搐，如疯子一般。铭宇喊床边的黄护长说：“快抓紧他的手，不要让他把针挣扎掉！快！快！”

黄护长慌忙抓紧他打针的右手，但发现针所在的血管已经鼓了，不能用了。铭宇意识到此时要给病人静脉注射安定来控制抽搐。静脉留置针是生命的绿色通道呀，可惜又被病人挣掉了。铭宇再看一眼锁骨下静脉留置管，发现已拔掉了。铭宇心“咯噔”一响，因为病人所有静脉通道都断了。他喊值班的吴因宁说，快抽10毫克安定给我……铭宇从吴因宁手中接过注射器，又命令他按住病人大腿。铭宇匆匆给病人大腿根部消毒，然后按着病人股动脉，针从股动脉内侧刺入，边刺边吸，吸到静脉血后，确定针头在股静脉后把安定推注进去。杜水愚很快安静下来了。铭宇慌忙看他的瞳孔，见瞳孔没有散大，心上的石头也放下了，深深吐了一口气。此时，觉得背部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又冷又湿。他又摸了摸病人的额头，发现很烫，便说：“快拿冰袋来，用物理降温！”

铭宇用冰袋塞进杜水愚股动脉、腋窝、枕部等动脉丰富的地方，然后奇怪地问黄护长说：“为什么病人锁骨下静脉管拔掉了呢？这管很重要呀，它是测量病人中心静脉压，以及观察右心功能用的呀。”

黄护长说：“上午病人挣扎时自己拔掉了。我给王院汇报了，问他要不要请麻醉师再给他重新置管。他说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不用再留它了。他还说，病人已经欠费了，如果不交钱就停药……”

铭宇沉默了一下，说：“先别管费用！先把病人治好再说。”

黄护长点点头。

杜水愚深睡了。朝岚姨婆跟铭宇到医生办公室，问他说：“以前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人？老头子会不会有事呢？前几天还好好的。”

铭宇镇静地说：“以前也碰到过这种情况，病人都恢复很好，不过那几个病人比较年青……姨婆你放心吧。姨公就交给我吧。手术后出现发热是很常见的，特别姨公出现过休克。过几天便会好多了。”

朝岚拉着姨婆的手亲切地说：“姨婆，姨公会好的。你先回家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们。这里24小时都有医生护士看着。你焦急会把身子弄坏的！”

突然，姨婆皱眉说：“是的。那个王副院长找过我，说老头子欠费了，他会把药停掉。病人出现这种情况，他怎么会这样说呢？这事我还不敢跟儿子说呀。否则他肯定来跟医院大闹！”

铭宇听了她说到表叔杜兴江，脸色马上变了，想起前几天杜兴江那冷言辣语，还真像刀刺进心脏那样难受。

姨婆又说：“老头子不能有事呀，因为……”

姨婆说到这里便沉默了。铭宇和朝岚见她憔悴万分，便把她送回家休息。

两天，杜水愚的体温反反复复，庆幸的是体温还可以控制，没出现抽搐。第三天下午，铭宇收到黄蕊护长的短信：杜水愚的抗菌素早上被停，你快回来处理，保密。虽然，黄护长表面对铭宇与王铁霖两面不讨好，但关键时候，还会暗中发短信给铭宇，告诉王铁霖行动。

铭宇回科室翻开病历，乍一看，目瞪口呆，长期医嘱的抗菌素被王副院长停掉，只剩下维持生命的能量。

他去敲开王副院长的办公室的门。

王副院长冰冷地问：“林主任有事找我吗？”

“你为什么停了我病人的抗菌素？”铭宇说。

“我们都查过他的各器官，并没有感染迹象。我想一定是抗菌素反应导致发热的，我以前碰过这样的病人，停掉抗菌素高热就退了！”

“希望你以后能通知我，让我知道好吗？这事弄不好，会导致医疗纠纷呀！这对医院很不利呀。你看病人儿子有闹事的迹象啦！”

“我为医院好呀，而且病人欠了两万元医药费。你太软弱也不成呀。你又是他的亲戚，他当然为所欲为。以后，我们怎样跟他谈判，那不是变得很被动。虽然那个病人是你的，但我当院长的也有责任呀。”

“当然，你也有责任。你停药首先要跟我商量嘛。他是我主管的病人，原则是这样呀。你没征得我同意，就改我的医嘱，是违反医生的规则！”

“好，既然你这样说，你的事我不理啦。是你倒霉连累我们领导，现在自己想为所欲为，不把我放在眼里啦。”

“我倒霉还不是你给我添的，谁都知道‘封血停’是王院你进来的！原来的‘立止血’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换掉它呢？”

“你……林主任，你别到处张扬。这事会影响每一个医生的。我们医生的工作高风险，低收入，如果没有药品回扣，我们吃西北风。你现在去改回医嘱吧。我现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去忙你的吧。”

王副院长说完，去拉门，暗示铭宇出去。铭宇压着怒火走了。

杜水愚的高热经几天治疗，渐渐退了，“逆行性脑遗忘”也渐渐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