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智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7
|本章字节:6392字
吕玉英来到金牛家门口,就听见凤英姑娘杀猪似的在院里叫唤。急忙走进去,只见高麦花正将凤英压在院当间,在凤英单裤裆里又扯又抓,一边狠声骂着:“不要脸的货!才咋大一点子,就给我丢人呀!不要脸,气死我了!”田金牛拿脚在高麦花屁股上踢着骂道:“熊婆娘,混也不混!平白无故打娃干啥?娃一个女儿家,一天挖药顶两个小子,天见天给你往回挣八九块,还打娃!”高麦花又揪住凤英的辫子哭着骂道:“还说挖药哩,谁叫你放她挖药去,挖她妈的x哩!快叫她从沟崖上跳下去,死了吧!”吕玉英忙前去使劲把她拉回屋里,悄悄说:“你四婶,你咋糊涂了,这事都能乱嚷嚷吗?肉烂叫在锅里,别叫外人晓得了……老四看来还不知道,他若晓得了,还不把娃打死!其实东东全是胡拌哩,他大气的拿鞋底把驴失的嘴都扇肿了!”高麦花滚在炕上哭个不了。吕玉英又到院里,把趴在土地上高一声低一声叫唤的凤英劝住了,才回了家。
高麦花在炕上直躺到人睡定时,又霍地坐起来,出了一会儿神,就下炕点了个小玻璃灯笼,提着朝后院厕所走去。她忽然想到女儿来身上两年多了,开头一段时间,每回来了,都是她当妈的帮女儿收拾。到去年后半年,她就不要妈管了,可每次都扔的满厕所血布片片,像杀了一只猪。可是近几个月,厕所里再看不到那些脏东西了。高麦花暗暗叫苦,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提灯笼的手不停地颤抖。到厕所旮旮旯旯齐齐看了一遍,到处都干干净净的,连点带血的纸屑儿都没有。她又跌跌撞撞走进女儿睡的屋子。那凤英姑娘哭累了,四腿八叉睡着在炕上。高麦花走到炕边,轻轻揭起她的对襟衫子,一看女儿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十七岁姑娘的***也胀得像扣了一对钵碗,高麦花不由叫声“妈呀!”就软塌塌坐到了炕沿下,手里的玻璃灯笼也“咣当”一声跌到砖地上,打得粉碎。吓得金牛连声喊着:“凤他妈!凤他妈!”扑过去掐鼻子救眼,忙活了一阵,她才哇一声哭出来。田金牛把她抱到这边炕上,数落她:“混婆娘,走扇门!跟自家女子生哪门子气!”高麦花叫他把屋门关了,哽哽咽咽地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了田金牛。原来凤英三年前就和东堡马思明订了婚,田金牛一听也傻了眼,说:“这可咋办呀!丢人,丢人呀!叫人家东堡家晓得了才不得了!收了人家四石麦的彩礼,买了头牛入了社,只落下换田志忠的那副大门,万一事情有个摆闪,咱拿啥给人家还?”气得开了屋门,拿了把锄头就朝门外走,说:“我跟狗日李兴邦拼了!”高麦花连忙跑出屋抱住他的腿说:“你大,千万再别张扬了,听我说……”
田金牛拄着锄把站在院里,出着粗气:“我咽不下这口气!”高麦花说:“我刚才也气得都不想活了,可是再一想,就把咱俩都气死也不顶啥,咱看事情咋往圆的转哩……”田金牛跺着脚说:“毡铺下了,床尿下了,还咋个能转圆?”高麦花低声说:“今年过年,东堡家打发他娃来拜年,不是还把咱娃叫回去住了两晚上……”田金牛吁了口气说:“噢对了,咱娃整整两晚上没回来,你的意思是……”高麦花说:“棉花见火哪有不着的?这回赖也要赖到他娃身上!现在晚了,明天你赶早就寻介绍人去!”第二天一早,田金牛见了介绍人,介绍人马上就去了趟东堡。东堡老马两口都年纪大了,儿子马思明生得笨头笨脑,连数儿也不识。马老汉为给儿子定亲,比旁人多掏了一半彩礼。如今马思明整二十了,老马早给他拾掇好了新房,多次打发介绍人找亲家要给儿子完婚,田金牛舍不得凤英这个劳力,总推说女儿还小,不答应。弄得老马两口晚上睡不着,不知道亲家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过年时把凤英叫回来,马老太曾试着叫凤英和儿子往一个炕上睡,想让生米做成熟饭。不等天黑就关了自己屋门,凤英假装睡着不开门,天气冷,凤英只得睡到新房里,却将儿子关到了门外头,总没和儿子一起睡。这情况越发使老马两口愁怀难解。这阵介绍人忽然说儿媳妇有了喜,是自家娃的种,女方同意马上结婚了。老马两口明知事有蹊跷,也打糊涂账认了:是自家娃种下的不是自己娃种下的,生到咱炕沿底下,就是咱的亲骨血。于是雷厉风行,筹办起来,选好吉日良辰,芒种前十天热热闹闹将凤英娶过了门。老实人马思明当了新郎官,成天乐哈哈,干活分外卖力气。
这可苦了李兴邦。田风英闪电般地嫁了人,李兴邦独自来到沟里割草,看哪里都有凤英的身影,到哪里都有凤英的嬉笑声。可那影子和声音又是那么虚无缥缈,那么遥远和不可捉摸。小伙子忍不住张开大嘴在沟岔里哭嚎起来。他知道事情全坏在了凤英的肚子上,田东京那个小家伙也起了很坏的作用,不是他的嘴不牢,事情也不会发生得这么快!非把这碎熊美美实实收拾一顿不可!这天李兴邦下沟来,正好碰见田东京在沟坡上独自挖药,便大步朝他走了过来。田东京望着他,叫了声:“兴邦哥!”李兴邦没答理,铁青着脸继续朝他跟前走。手里的镰把也打了个颠倒。田东京一看来者不善,李兴邦要跟自己算账了,转身便往坡下跑。李兴邦吼声:“碎熊往哪跑!”紧跟后面就追,追了十来步,田东京就钻进另一面坡的灌木丛里不见了。李兴邦不知该往哪儿追,站沟坡上大声喊:“碎熊你出来!我今日非捶扁你不可!你再多嘴多舌,看我不拿镰刀割了你的舌头!”骂够了,才往另一边割草去了。田东京扒开树丛看他走远了,连忙悄悄爬上沟一口气跑回了家,从此再没敢下沟挖药去。
这阵儿做饭还早,田东京背着迎迎娃在巷里蹓跶。巷道不少门墙上都有田志忠写的大标语。过年时,各家门口贴的大红春联和门神大部分被风吹雨淋掉了,只有少数几家有门楼的还在。迎迎指着那红红绿绿的门神高兴地嚷着:“哥呀,看花花!看花花!”田东京往前走着说:“那是门神。”迎迎就学着说:“门神!哥呀,还有门神!”东京来到四叔金牛家门口了。金牛前不久换了东京家的黑漆大门,盖了个做工精细的门楼儿,门上东京家过年时贴的门神还在,那是东京和东虎哥俩贴的。东京一见,心里就隐隐发疼,眼泪都出来了,便不说话,很快走了过去。前头是李见正现住的拴牢大伯家。拴牢大伯过年时让柳穗儿贴的“出门见喜”也还红红的。东京想起了小时候和同伴们念的顺口溜,就给迎迎娃念起来:“出门见喜,碰着老李,老李给我拜年,我把老李捅了一拳!”迎迎赶紧跟着学:“出门见几,碰着老你……”东京咯咯笑弯了腰,纠正她:“不是见几是见喜,出、门、见、喜!”迎迎娃就改过来念“出门见喜!”东京说:“对呀,碰着老李,是李,不是你。”迎迎又跟学念:“碰着老李!”东京夸她:“念得好!再念,老李给我拜年,我把老李捅了一拳……”兄妹俩一个教,一个学,走过了田秉义家门前,站在自家门口的田秉义就全听去了。
田秉义自从儿子当了记工员,和李见正贴得越来越紧了。已有意无意以组长的军师自居,可是田志忠过后也弄清了自己那么突然被撤职,原来是田秉义为他儿子能当记工员在李见正面前使的坏,打心眼里鄙薄他的为人,便选了一个人多的场合,狠狠奚落了他一番,弄得田秉义满脸涨红,下不了台。这个气窝在肚里,一直没找到发泄的机会。这阵听东京兄妹俩念那顺口溜,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两声,赶忙拐进李见正家大门,连声叫着:“李组长!李组长!”柳穗儿正在灶房做饭,听见他叫,从灶房门口探出身子,朝隔壁屋一指说:“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原来李见正每天天麻麻亮打了铃,分派完活路,就又回来钻被窝睡了觉,不到饭时不起来,这时还在做梦呢。田秉义就不敢打扰他,走进灶房,对柳穗儿说:“气人,真气人呀!”柳穗儿说:“谁又惹您生气了?”田秉义说:“惹我生气倒是淡球事,狗日的糟踏李组长哩!”柳穗儿立时眼睛瞪圆了,问:“谁?谁说我那人啥哩?”田秉义说:“田志忠家的老二带着他那迎迎娃,对着你大门口喊了半早晨‘出门见喜,碰着老李,老李给我拜年,我把老李捅了一拳’,这不是明摆着糟踏李组长吗?想来,小孩子哪会有这个能耐,肯定是他老子田志忠给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