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玉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6
|本章字节:6460字
待轮到李成书交代问题的时候,他拿大官吓唬人家,说是黄县长对我很重视、很关心,啊,还说我是好同志什么的。最近一次喝全羊汤的时候又说起这件事,刘老麻让我去请他,老小子吕士凡还不相信我能将县长给请来,结果怎么样?我一个电话就请来了,老栾勤和阚珂都在旁边,他们可以作证啊是不是?嗯。不想主持会议的小青年不吃他那一套,说是你把县长请来有什么了不起?那姓黄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他给你戴了绿帽子你还照着镜子看戴得正不正呢!甭看他头天还在那里人五人六地作报告人物似的,哎,今天就把他给双规了,双规懂吗?就是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说清楚自己的问题。一个个的一听双规,吓得比当年的走资派还孬种,还拿这个吓唬人呢,狗屁吧你!
老栾勤和吕士凡的情况也差不多,仍然让他们学狗叫学驴叫的被羞辱一番之后给轰下来了。此后即也蹲牛棚,也写检查,也抄家弄景。
这中间,吕士凡跟看管我们的小青年套近乎,说是听口音兄弟好像我们这地场的人呐,也是沂蒙山的吧?
那小青年说,你管我哪里人呢!
吕士凡说,你们搞的这个第二次还是比第一次有进步,上一次动不动就搞点武斗什么的,哎,这次就没怎么搞,这说明你们还怪讲个人道主义哩!
那小青年说,那当然了,上一次是“文革”,这一次是“经革”,你没看见我们戴的都是绿袖章?
老栾勤说,原来是“经革”,我还以为是绿色和平组织哩,这个绿袖章还真是比红袖章好看!那你们该叫绿卫兵了吧?或者叫经卫兵?
那小青年说,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
李成书说,如果这次运动叫“经革”的话,还是叫经卫兵比较合适。
我说,我看还是叫绿卫兵好听,“文革”也没叫文卫兵,而是叫红卫兵不是?情同此理嘛,啊,哎,你看老栾勤和大老吕都是椎间盘突出,坐一会儿就受不了,让他们躺着写检查行吧?
那绿卫兵就说,你们一个个的熊毛病还不少哩!愿意躺就躺呗!
老栾勤和吕士凡即齐声称赞青年有水平,是不可多得的新人类,与上一代的红卫兵不可同日而语,不仅不能同日而语,同月同年而语也不够格!
那绿卫兵即不耐烦地说是,旁边儿呆着去,什么同月同年而语!
可没过几天又把我们给放了。那小青年告诉我们,上边下来文件了,说这个“经革”的重点是对的,权钱色的问题也该整,但目标不对了,通过抄家才发现,你们这些穷酸文人,还真不值得一革。你们没权那是定了,看着像是有点钱似的,一查还真没钱,你个李成书不是鼓吹有个百儿十万的吗?又是鼓捣书法和石头什么的,一查连十万也没有啊,那还吹什么牛?一个个的看着也像是比较好色,你狗日的吕士凡还说有五个情人,你小家子气兮兮,专门跟在人家的屁股后边蹭饭吃,连个客都不舍得请,又是椎间盘突出什么的,谁!罗哕你呀!操它的,那些看管经济界牛棚的,还能捞点小红包,看管你们呢?狗屁实惠没有,还净听你们胡哕哕儿,还同月同年而语呢,滚你们的蛋吧!
……咱也就醒了。醒了之后心里还窝窝囊囊,怎么做了这么个梦呢?
我将做梦的事跟老栾勤他们一说当然没说梦中的情节,那几个家伙竟都说最近也做过类似的梦。我们就分析,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老栾勤说,这便是世纪之大余悸了,由此也可看出“文革”后遗症之深之远,“文革”的经历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日子稍微安定一点、好过一点,它就要以各种方式提醒你,再来一次“文革”会怎么样,做梦也是一种提醒的方式!
李成书说,有道理呀,去年我收到一张什么咨询站的类似民意测验之类的调查表,要我填写刚刚过去的二十世纪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千禧之年,世纪之交,确实也是个让人回顾和感慨的时刻不假,我竟连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就填上了“文革”,结果接连做了好几个有关“文革”的梦,一会儿当造反派,一会成了保皇派,下一次又成了黑帮分子,乌七八糟,什么都有。
吕士凡说,操它的,那天喝完羊汤,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有关“文革”的梦,正搞着综合素质模拟考试,不知咋回事儿的就搞成了“文革”,一些带红袖章的熊毛孩子还让我低头弯腰,交待为何跟王依玲尿不到一个壶里,而王依玲好像已经当了革委会主任了,她和张小凤披着黄大衣在主席台上走来走去,还咬耳朵,很从容的样子!
李成书说,你是让王一壶给整得吓破胆了。
我说,老栾勤这个世纪之大余悸说得好,三十五年过去了,还是让你心有余悸,让你干什么心里都不踏实,我们甚至自觉地将“文革”看成是一把尺子,一种标准了,无论干什么事情,总要寻思一番,若是再来一次“文革”会怎样?
吕士凡说,好多人也都这么想,真要再来一次会怎么样,干脆咱们模拟个二次“文革”,就跟模拟综合素质考诌似的如何?
大伙都说好啊,就当娱乐娱乐,小孩玩家家似的,颤玩儿!
李成书说,二次“文革”,肯定还是要搞批判斗争那一套,先从谁开始呢?
老栾勤说,数我年龄大,上次也挨过一回了,算是有点拶斗的经验和心理准备,那就先从我开始呗!甭站起来搞低头鸡腰那一套吧?
李成书说,我看算了吧,有那么点意思就是了。
我说,也不能辩解什么的吧?比方说,你揭露得不符合蒌事,批判得太离谱,也不能辩解或纠正?
李成书说,最好不要辩解,三辩解两辩解,就成吵架了!吕士凡说,是集中先批判一个呀,还是一个人发言的时佰将另外的三个都批一通?
李成书说,随便吧!
吕士凡说,那就先从老栾勤开始吧!你的问题,我看还提那个生活作风问题呀,人说“文革”是触及灵魂的一场深刻聋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旧习没改呀,老了老了还找了个跟你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小老婆。听说你两个办那事儿的时候,小姚还真喊你达达?且声音不小,哼哼?你平时也笮她叫孩子?你说你腐朽透顶吧?手段也不赖!那么漂亮的个盎青年,哎,就能死心塌地跟着你!李成书的要害问题,是想兰官往上爬,算得上是痴心不改、贼心不死,退到二线了还做差那个文物局长的梦。为了往上爬,你是竭尽攀附巴结之能事鲜县上的领导送石头、送字画,县长的老婆去趟东南亚还给人家接风,甚至让自己的老婆陪当官儿的跳舞,尔后再拿大官吓唬人,又是县长去你家串门儿了,名人给你打电话了。就说这次喝羊汤吧,你一个快六十的人,把个四十来岁的县长请来喝羊汤有什么了不起?瞧你那个得意劲儿,就像黄县长是你家的亲戚!你陪着他这里那里的转转的时候,还搀着他呢,他那个年龄应该反过来搀着你呀,你表现得很庸俗,很可怜!而阚珂的主要问题则是打色情电话,完了不承认还反咬一口,打官司弄景,说人家贩卖色情资讯,自己只是进行侦察,你瞧人民大学还是政法学院来着那专家在电视上把你给驳斥的,简直是嗤之以鼻,让你无地自容呀,我看了都替你丢得慌。哎,你就能没事儿人似的,很快又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作有学问状,我看你整个一个沂蒙山第一大不要脸呐!你那年鼓捣那个成立文联的事,也有抢班夺权、私自组阁之嫌疑,没你的好处你能那么动脑子?弄得谁都巴结你,好像你说了就能算似的!结果怎么样?流产了……哎,你们的表情怎么越来越严肃,越来越不自然呀,戳到你们的疼处了是不是?一个个的表情怪吓人的,我还是暂时说到这儿吧!
他在那里?舀滔不绝的时候,一开始我们几个人还真是在那里笑嘻嘻的,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可说着说着大家就严肃起来了。虽然是在模拟,是玩家家,但他说的这番话却表达了他真实的些观点,是埋在他心底的一种看法或念头,甚至还有着一定的代表性,只是平时没机会表达或表现,一遇到合适的气候或场合,他仍然要这么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