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绪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6
|本章字节:8204字
铁子回了一趟家。他坐火车到了县城,等到天黑雇了辆蹦蹦车往家里赶。晚上十点半车到村口,他下了车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地回到了家。
此前他接到了铁柱的电话。铁柱在电话里告诉他,家里的楼房盖好了,他的婚事也说妥了,结婚的日子订在了这个月的初八。这是双喜临门呀!他给铁柱说,他要赶在铁柱结婚时回家一趟。铁柱也希望他回来,但还是劝他不要回来,怕万一出个啥事。他也想到铁柱结婚时亲朋好友都要来贺喜,人多口杂,难免会把他回家的消息传出去,闹不好会把喜事搅黄了。可不回家他又心不安。思之再三,他决定等铁柱结了婚再悄悄回家一趟。于是,有了这次家乡之行。
父母见到他又惊又喜。
“你咋回来了?”父亲的口气似乎在埋怨,但一张老脸笑成了盛开的菊花。母亲笑着,却一个劲地抹泪。
“赶紧把街门关上。”父亲叮嘱小儿子。
铁柱关好街门。一家人把铁子迎进屋子。铁子看到铁柱旁边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年轻女人,冲着他羞涩地笑,心里知道她就是铁柱的媳妇。铁柱对女人说:“珍珍,这是咱哥。哥,这是我媳妇珍珍。”
珍珍麻利地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上:“哥,你喝水。”
铁子赶紧接住,又放在桌上,从衣兜取出一个红包给珍珍。这是规矩,大伯子头一回见弟媳是要送红包的。临回家时,他就做好了准备。珍珍红着脸,不好意思接。父亲在一旁说:“你哥给你,你就拿上。”珍珍这才接了。
珍珍长得不怎么漂亮,可五官周正,面色红润,身体丰满,一看就是那种勤快寡言的女人。铁子暗暗为弟弟感到高兴,也为父母高兴。家里有这样一个女人持家,他可以放心了。
母亲和珍珍去给他拾掇饭菜。父亲告诉他,王根柱的老子当上了副县长后,就把一家人迁移到县城去住。李成仁还当着杏林镇派出所所长,先前还三天两头地来家查询他回家了没有。后来不知听谁说他在省城一个保密部门工作,还是个头,就再不上门来了。
铁柱在一旁不住地憨笑。他问铁柱笑啥。铁柱说:“是我放出去的风,说你在省城的保密局工作,当着处长,腰里还别着手枪。我本来想说你当着局长,可怕吹得太大了没人信。起初还没人信,咱家一盖楼房大伙就都信了,现在传得整个杏林镇都知道你在外边把事干大了。”
原来如此。铁子笑了,没想到铁柱还这么有心计,一句谎言就把那伙人唬住了,看来他们还是做贼心虚。他又想,铁柱给他吹大了名气,可自己说到底只是给别人当保镖,心里说了声:“惭愧!”
是夜,铁子睡在父母的屋里。他挨着母亲睡着,父亲在炕那头打起了呼噜。他却没有一点睡意,感到似乎回到了童年,脑海里翻腾的都是孩提时代的事。母亲也没有睡着,在他耳边轻声问:“听铁柱说你在外边瞅下了媳妇?”
铁子一怔,随即明白铁柱是把舒芳当成了他的对象。他不想让母亲为自己再操心着急,便将错就错地说是。母亲果然十分高兴,喋喋不休地叮嘱他要把硬脾气改一改,不要给家里再寄钱了,对人家女娃好一点,多买几件好衣服给人家。他连连说是。母亲又说:“听说城里人现在订亲兴三金啥的,你也要给人家女娃买,别让人家女娃说咱老韩家的男人不会疼女人。唉,按说你的媳妇要我和你爹来操心,可我和你爹都没本事,还要我娃自个给自个操心媳妇……”母亲的声音哽咽起来。
“妈,你快别这么说了。”铁子的眼睛也潮湿了,“都是我不孝,让你和我爹受苦了。”
“咋能怨你哩。我生了你们三个,最对不住的是你和小芸……”母亲落了泪。
想起小芸,铁子的泪水也泉涌而出。好半晌,他抹去泪水:“妈,咱不说这些事了。”
“妈也是老糊涂了,我娃难得回家一趟,我咋说这些伤心的事呢。不说了,不说了。”母亲擦干了眼泪,换上一副笑脸:“铁子,你几时把你媳妇领回来让妈看看。”
“成。”
窗外传来了鸡啼声,母子俩的话还没说完……
铁子一觉睡到正午时分才起来。吃过午饭,杨玉环打来了电话,说公司有急事,让他赶紧回来。他原本打算回家多呆几天,没想到才呆了多半天杨玉环就打电话催他回去。他问有啥事,杨玉环说电话里说不清,只是催他赶紧回来。他猜想肯定有十分要紧的事,不然的话杨玉环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催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他的工作性质,他不能不回古城。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呵。父母舍不得他走,但都催他快走,他们怕走漏了风声给儿子招来祸事。
吃了晚饭,铁子告别父母,出了家门。铁柱送他出了村,这时十六的月亮爬上了树梢。兄弟俩在村口的十字路口站住了脚。铁子说:“家里就靠你和珍珍了,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
铁柱说:“哥,你放心。咱爹咱妈的身子骨比先前硬朗多了,过几天我想出去打工。”
“是缺钱花吗?”
“也不是。我想出去多挣点钱。家里的活珍珍一个都不够干。”
铁子明白他的心思,弟弟娶了媳妇不好意思再花他的钱,笑道:“你想出去就出去吧,闯一闯也是好事。”
“哥,你几时再回来?”
“说不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你回吧,我走咧。”
铁子走了。他晚上回来晚上走,回也匆匆,走也匆匆。他心里很不好受,仰面问月亮:“我回家咋跟做贼一样?啥时才能正大光明地回家?”
月亮无语。
第二天一大早,铁子返回了古城。刚出火车站,杨玉环又打来了电话,问他到了没有。他说到了,刚出火车站。杨玉环说:“你就在出站口等着,我让舒芳开车来接你。”
时辰不大,舒芳就到了。她今天穿一身黑色皮夹克,戴一副十分新潮的太阳眼镜,站在宝马车旁,亭亭玉立,前所未有的英姿飒爽。铁子快步过来,笑道:“今天打扮得真靓丽。”
舒芳莞尔道:“谢谢夸奖。”
上了车,舒芳边开车边问:“家里好吗?”
“楼房盖了,铁柱娶了媳妇,一切比我想象的都好。”
“铁柱媳妇漂亮吗?”
“一般。”
“啥叫一般?”
铁子看了她一眼,笑道:“跟你比,你是二班的,她是一班(般)的”
舒芳笑了:“才回去了一天就学会贫嘴了。”
铁子笑了一下,转了话题:“咱们老板叫我回来有啥事?”
“老板在云南订购了一批货,要亲自去验货,让咱俩一块陪她去。”
“哦,原来是这事。”
回到公司,杨玉环在写字间等着他们。一看见铁子她歉意地说:“你回家不到一天就催你回来,真是对不住你了。这件事实在是太紧要了,
公司购进了一批十分珍贵的翡翠珠宝手饰,让别人提货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你和舒芳一块去,事情很急。”
“几时走?”铁子问。
“马上就走,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铁子这才发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杨玉环脱去裙装,换上一身皂色西服,看上去英姿飒爽,十分干练。杨玉环关切地对铁子说:“你把衣服换一下吧。”
铁子下身穿牛仔裤,上穿着棕色夹克衫。这套衣服是前天他回家时才换上的。他笑道:“去云南又不是找对象,换啥衣服呢。”
一直绷着脸的杨玉环笑了:“不换衣服咱们就走。”
三人匆匆去了机场。下午三时他们到了云南,前来机场接他们的竟然是汪国泰。汪国泰在侯机大厅一瞧见他们,就快步迎了过来,满脸堆笑的同时伸出白胖的手:“杨小姐,韩先生,欢迎你们!”
杨玉环和铁子都是一怔,相对而视,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汪国泰笑脸盈盈地说:“我们高老板临时有点急事,他让我来接你们的。”
汪国泰旁边一位女秘模样的小姐上前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汪副总。”
这笔生意是杨玉环跟高老板谈的,她没料到汪国泰现在做了高老板的副手。她只能不失礼节地跟汪国泰握了一下手。汪国泰又把手伸向铁子笑道:“我就预料到韩先生一定会来的。”
铁子握住了他软绵绵的手,来了点恶作剧,使了点劲,疼得汪国泰咧起了嘴。他笑了一下:“请汪老板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汪国泰抽回手,没有把手再伸向舒芳。
舒芳把这一幕瞧在眼里,偷偷地乐。
汪国泰安排他们在皇后饭店下榻。第二天中午,高老板来和他们会晤,并带来了杨玉环订购的翡翠珠宝手饰等货品。杨玉环仔细验看,确信没有水货,便成交付款。
休息一夜,第三天上午他们准备飞回古城。吃过早饭,汪国泰来到他们下榻处为他们送行。
“我开车送三位去机场吧。”汪国泰殷勤地说。这两天他前倨后恭,热情有加,与在古城时的蛮横无理相比,判若两人。
这笔生意谈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让他们三人都起了疑心。昨晚他们就商定好了,对方送的烟酒饮料一律不抽不喝,自己打的去机场。高老板也许是个正派生意人,可有汪国泰那种人给他当副手,就不能不防着点。
杨玉环婉言道:“就不劳动汪老板的大驾了,我们自己打车去机场。”
“那好,那好。”
在饭店门前,铁子拦了一辆出租车。分手时,铁子要和汪国泰握别,汪国泰躲开他的手:“韩先生的手劲太大了,我消受不起。”
铁子他们都笑了。汪国泰也笑了一下,冲他们一拱手:“恕不远送,欢迎你们下次再来云南。”
铁子说:“也欢迎你再来古城。”
汪国泰说:“我一定会去古城的。”
铁子他们上了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汪国泰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冷冷一笑,掏出了手机……
汪国泰所在的城市距机场有四十多公里,其间有一多半是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