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继善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本章字节:5100字
刘一浩回到县城,顺便洗了个桑拿浴。四十多度的蒸笼把他的酒劲蒸去大半。在休息室里,有两个年轻靓丽的三陪小姐主动上来要为他按摩,却被他连哄带吓辞去了。从洗浴中心出来,他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路过菜巿场时,他又去买了两条罗非鱼和几只鸡腿。自从妻子病倒后,他便主动承担起了不少家务。尽管最近雇了保姆,尽管保姆一再嘱咐他别管家里杂活,但他还是一有空就往菜摊上跑。因为只有他最了解妻子的口味,总想在妻子已经不多的日子里,让她尽量生活得好一点。
进门后,韩丽正在犯病,疼痛折磨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往日姣好的面容被扭曲和变形。刘一浩赶快放下肉和菜,从小保姆手中接过水和药片,说:“你忙别的去吧,让我来喂。”他用胳膊将妻子的头轻轻托起,让她半躺半坐地靠在自己怀里,道:“小丽,来。吃药。吃完药就不疼了。”
当他看到韩丽因化疗而几乎脱光的头发和瘦骨嶙峋的身躯时,一种深深的内疚由然而生。轻声说:“小丽,我对不起你,我刘一浩这一生欠你的东西太多了。如果真有来世的话,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你当丈夫,我当老婆,我要十倍百倍的偿还你。”说完,两颗晶莹的老泪夺眶而出,挂在那张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脸上。
韩丽费劲的抬起胳膊,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用低弱的声音说:“一浩,坚强点,丈夫有泪不轻弹,是我对不起你,不能陪你走到终点。是我为了兵兵,硬逼你放弃原则,放弃信念,放弃追求和事业。是我毁了你的英名,毁了你的清白,毁了你的前程。”这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才又接着说:“是我拖累了你,拖累了这个家,你恨我吗?”刘一浩痛苦的说:“不,这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通的吗?”韩丽轻轻摇了摇头。刘一浩:“陪你在西安治病期间,我去了几趟灵验寺,见到一位老和尚,他一百零六岁了,仍行走如风,鹤发童颜,我向他讨教养生之道,你猜他怎么说?”韩丽:“怎么说?”刘一浩:“他拿出纸和笔,给我写了几句秘诀,想知道这些秘诀是什么吗?”韩丽点了点头。刘一浩:“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功名利禄,四大皆空,生为了死,死为了生,成败一片云,沉浮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开始我并未在意,认为这不过是佛家弟子的普通谒语,回来后经过较长时间的琢磨,慢慢破解了它的真谛,同时也就把一切都想开了,看开了,放下了。”可能是药力发生了作用,妻子在他的怀里渐渐睡着,脸上还带着笑意。他轻轻将她放好,盖上毛毯,关上门,捏手捏脚地退了出来。难道真如刘一浩所说,是他想开了,看开了吗?这事只有他个人心里清楚。刚才所说的一切只是为了给妻子宽心,不愿让她再增加思想负担。他是人,是父母创造的血肉之躯。几十年的党龄,大半生的仕途,特别是担任公安局长后,整天包围着他的是鲜花,笑脸,掌声,颂词,主席台,镁光灯,前呼后拥,威风八面……这一切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了呢?妻子将不久于人世,儿子可能要判刑坐牢,他将因受牵连而引咎辞职,这个原本被世人羡慕的家庭很快就会被生活的现实撕裂得支离破碎。此时此刻,刘一浩真正感到了自己的悲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生存的本能迫使他必须抓住一线希望,孤注一掷。妻子的病已无回天之力。儿子,必须保住儿子!决不能让他获罪,然后求张书记签个字进入财政,再往后就是结婚,生子,他三两年退下后,将有孙子或孙女陪伴,一家人仍有天伦之乐。想到这里,他彻底铁下心来,不论遇到任何阻力,担多大风险,也要将杨发才的死办成“病亡”。他抓起电话,拔通了张保录的号码。刘一浩:“喂,张检吗?”张保录:“是我。”刘一浩:“有要紧事,是我去你家还是你来我家?”张保录:“你是大哥,当然是我去看你,同时还要看看嫂子的病。”刘一浩:“那好,我等你。”张保录进门时,刘一浩已经沏好茶在等他了。他把保姆支走,给张保录递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边抽边说:“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张保录:“反正你不会去歌舞厅,更不会去按摩室。”刘一浩:“和王彪去黄河滩啦。”张保录大感意外地问:“你们去那鬼地方干啥?”刘一浩:“喝酒,两个人喝了两瓶五粮液。”张保录:“是不是想求王彪网开一面?”刘一浩:“我原本想搞一个火力试探,没想到他还真软硬不吃。难怪全县老百姓都称他为‘王铁脸’,你还别说,安宁县真正能让我佩服的还就他一个。”张保录:“那又怎么样?整天不吃请不收礼,不求人,上街老骑个破自行车,身为堂堂检察长,老婆下岗在家,女儿政法学院毕业两年啦分配不了工作。去年检察院集资买房,他还到处借钱,贷款,将来死了也是一个穷鬼。”刘一浩:“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嘛。”张保录:“宋朝的宰相秦桧说过一句千古名言。”刘一浩:“什么名言?”张保录:“他说世上的人有两种,一种贪图生前享受,一种追求身后留名。”刘一浩:“不错,这话的确不错。”张保录:“我就是他说的前一种,爹妈给一次生命不容易,决不能亏待自己。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只有享受了才是自己的。我真佩服武则天,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一座无字碑任凭世人评说。”刘一浩又给他杯里续上热水道:“今天叫你来,是有点事要求老弟帮忙。”张保录:“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决不推辞。”刘一浩:“还是杨发才的死因,家属追得很紧,要求解剖尸体。”张保录:“你打算怎么办?”刘一浩:“决定解剖。我已经给何川安排好了,只是为了结论更具有权威性,想让你找一下地区政法委的亲戚,争取让地区司法鉴定中心也派个靠得住的人参加,以地县两级鉴定部门的名义出具鉴定文书,这样对方方面面都更好一些。”张保录:“没问题,你打算让他们什么时间来?”刘一浩:“当然是越快越好。”接着,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万元人民币,放到张保录面前,说:“一点小意思,你带上该打点的打点一下。”张保录又把钱还给他,说:“我知道你和王彪是一路人,都是贫下中农。这点钱留下给嫂子治病吧。”接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张邮局的银联卡晃了晃:“这是赵玉虎给的。上面有二十万元人民币,就是专门让摆平这事用的。”直到这时,刘一浩才知道,自己并非孤立无援。其实赵玉虎,张保录,还有县委张书记等人,早已和他结成了统一战线,顿时心里踏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