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继善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7
|本章字节:5258字
张国华这几天心情很好。王彪这块大石头被轻而易举地搬掉了,赵玉虎也从看守所里放了出来,听话得像乖猫一样的张保录主持了检察院的工作,一切都得心应手,尽如人意。但灵魂深处,他又有一种难以铭状的疑惑与不安。这一切都太顺利了,也太平静了。人就是这么一种怪物,不论办什么事,都希望容易些,但如果忒容易了,往往又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拿王彪来说,他原以为要费很多周折。要动很大脑筋,疏通很多关节,甚至要担一定风险。即便把他拿下,在全县也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在地县两级检察院内部会引起很大震动,甚至会有人上窜下跳,借机闹事。
对于这一切他都有足够的估计和充分的准备,静心等待着这场政治风暴的到来。
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一切都平静得让人难以接受,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犹如把一块石头扔到棉花堆上,连任何反响都没有。越是这样,他越感到这是决战前夕的沉寂。这种沉寂,往往比真刀真枪的拼搏更令人可怕和不安。他有一种预感,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张国华的担忧很快就被证实了。下午上班不久,县政法委书记郭玉龙来到他办公室。他正修改一份大会报告,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郭玉龙没有坐,站在他对面叹了口气。张国华:“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啦?”郭玉龙感慨道:“咱们安宁县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张国华:“又怎么了?”郭玉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国华:“到底怎么回事?”郭玉龙:“上午下班前我接到电话通知,由地区政法委牵头,公检法、人大、还有信访办参加的联合调查组很快就要进驻咱们县。”张国华着实吃了一惊,不安地问:“调查组?”郭玉龙点了点头:“对。”他们“调查什么?”郭玉龙:“杨发才的死因。”张国华沉默了一会,又问:“地县两级司法鉴定中心不是都做过结论了吗?”郭玉龙:“我通过地委秘书办的朋友了解了一下,这回调查组还很有来头。”张国华睁大了眼睛:“什么来头?”郭玉龙:“杨发才的女儿杨凤霞直接把告状材料送到了地委孙书记手中,孙书记非常重视,亲自批示成立调查组的。”张国华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办公室踱了一圈,又坐回到皮转椅上,疑虑重重地说:“就连我要见孙书记还得提前预约,她一个小小的农村妇女,是怎么见到的?你了解了没有,这个杨凤霞有没有大背景?”
郭玉龙:“直接关系倒是没有,我分析了一圈,在安宁县,能给她出面帮忙的只有两个人。”张国华:“哪两个?”郭玉龙:“一个是王彪,一个是卫鹏。”张国华:“卫鹏是不是公安局何川的老婆?”郭玉龙点了点头:“对。”张国华:“她不就是个律师吗?能有多少招数?”郭玉龙:“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个女律师,她是全国有名的十佳辩护人之一,是省律师协会的副秘书长,省地两级政府要害部门都有她的同学,她能把材料直接送到省委常委们的手里。”张国华:“她和杨凤霞是什么关系。”郭玉龙:“杨发才和赵家坪村委会的承包合同发生纠纷后,罗川乡政府当时有个决定,杨发才的女儿对决定不服,以杨发才的名义,通过行政诉讼的渠道把乡政府和村委会告到法院,当时卫鹏就是她的代理人。后来因为杨发才死亡,法院宣布中止审理,据我了解,这个卫鹏一直都在背后支持杨凤霞告状。”张国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停了一下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郭玉龙走后,张国华打电话把刘一浩叫到办公室。
没等对方坐下,他就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你们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刘一浩被训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诚惶诚恐地问:“张书记,又发生什么事了?”张国华:“人家刀都架到脖子上啦,你们还一点都不知道,你这个公安局长究竟是怎么当的?”刘一浩被搞得一头雾水,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张国华这才用缓和的口气说:“杨凤霞把状告到地委孙书记跟前了,地区成立了联合调查组,一两天就到,重点还是杨发才的死因。你要给地县两级司法鉴定中心上次参加解剖的人员安排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绝对不能有半点失误,要再给我捅下什么大搂子,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刘一浩从县委出来,心里沉甸甸的。他掏出手机给张保录和赵玉虎打了电话,约他们六点钟在天马咖啡屋碰头,说有紧急情况要通报。一见面,刘一浩就黑封着脸说:“地区调查组很快就要来,咱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张保录:“原来是这事呀?我上午就知道了,你们都不用慌,我保证咱们平安无事。”刘一浩疑惑地望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张保录:“这次的调查组长是地区政法委的陈处长,和我在警校一块进修过两年,关系一直很好。”赵玉虎:“能摆平吗?”张保录:“当然能,不过要舍得出血。”赵玉虎:“这没问题。”张保录:“陈处长这个人即爱钱,又贪色,可以说五毒俱全。他儿子最近要结婚,正愁没房。只要在云东开发区给他买一套单元楼,外加几万元现金,再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姐,保管他比哈巴狗还听话。”赵玉虎大包大揽地说:“要是这样的话,这事就包在我和保录身上。我出钱,他操作。”三个人这才放心的喝起咖啡。刘一浩回到家里,保姆已经把饭菜做好并端上了桌,他没有吃,而是先进了卧室。妻子刚刚睡着,他悄悄地坐在床边上,默默注视着她腊黄而憔悴的脸,轻轻抚摸着她那瘦得像干柴棒一样的手,心里涌上来一股难以忍受的酸楚。最近妻子的病情一直恶化,医生说最多还能维持一个月左右。关于调查组的事,尽管张保录再三保证没有问题,但他还是放不下心来。他似乎有一种预感,纸里包不住火,雪中埋不住人,迟早要出事,只是时间问题。
他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厄运能来得晚一点,来在妻子病故之后,这样她可以放心地离去。她跟了他二十多年了,为了他,她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他欠她的太多太多,实在不忍心让她带着遗憾离去。
妻子醒了,他用胳膊托住她的脖子,让她坐起来,将瘦得皮包骨头的身子靠在他怀里。他伺候她服完药后,妻子抓住他的手,用低得像苍蝇似的声音说:“一浩,我跟了你无怨无悔,只是还有一个愿望,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刘一浩用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说:“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现在,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法给你摘去,告诉我,你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
韩丽艰涩地笑了笑,说:“当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能像今天这样躺在你的怀里。”刘一浩紧紧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韩丽,我答应你。”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眶,滴落在妻子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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