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本章字节:7708字
劝不了二公公,妈妈反手就给我一耳光,说:“就你多事!好端端的你去惹那疯子干什么?”我委屈得不得了,哭着说:“谁惹他了?我好好地走着,他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辫子,怎么说是我惹他呢?”妈妈吼道:“看见他在那里,你不会绕道走吗?”我争辩说:“我根本没有看到他嘛,你叫我怎么绕?”第二天上学的路上,我碰到卿汉禾,想着他把宫家宝的头打出血的事,便没好气地说:“真是的!你吓吓他就行了嘛,为什么要把他的头打出血来?”卿汉禾嗯了一声,垂下眼帘说:“我原本只想吓吓他咧,谁知那石头会把他的头打出血来。”他不使劲,石头能把宫家宝的头打破吗?我真想骂他,但想着他挨打的事,我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不是为我他会挨打吗?往黄泥堡看了一眼,仿佛看到疯疯癫癫的宫家宝一脸是血地呆站在那里,想起为他投湖的那个女同学,很难过。说心里话,我一点都不想见到宫家宝了,说不出为什么,一想到他的故事我心里就会闷闷的难过。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和妹妹正要起床,突然外面一片混乱,紧接着是两个姐姐的哭声。我跑出去一看,是妈妈跪在地上。
大家把妈妈扶起来后她竟不会走路了,使劲掐她的大腿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栗山岭的大人围着妈妈,他们说妈妈最好马上回昆明去看病,最后他们商量着送妈妈到火车站的事。我们照常去上课,中午放学回来,家里空空的。伯娘说,姐姐和伯伯到火车站送妈妈到昆明治病去了。很晚,两个姐姐才回到家里,她们眼睛红红的,不吃饭,一直坐在桌前说妈妈的事。二姐说,妈妈真要瘫了,这个家也就散了。我一直以为,瘫痪就像发烧是种简单的病,只要去医院打几针就会好了,谁知两个姐姐伤心得就像妈妈要死了一样。很害怕,我悄悄地问哥哥瘫痪是种什么病?哥哥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过去问伯娘,伯娘说瘫痪就是腿不中用了,人只能躺在床上,吃饭得要人喂,就连撒尿拉屎都要别人帮忙。回到家里,姐姐她们还在说妈妈,哥哥愁眉不展地坐在一边,我洗过脸脚就躺到床上去了。听着外面的说话声,眼前浮现出妈妈早上跪在地上的样子,我悄悄地哭了。爸爸关在牛棚,妈妈一个人去昆明躺在床上,那不活活饿死了吗?妈妈死了爸爸又被关着,我们就会成为孤儿,故事里的孤儿都得出去讨饭,要么跟着耍把戏的人带上几只猴子到处流浪。
两件事都很丢人,我不想去做,也不知道没有饭吃怎么办,眼泪便大串大串地滚落下来,只一会儿就把两个鼻孔堵住了。嘴巴喘气很难受,我只得暂时不哭了,便坐起身来让鼻子通气,等睡下去就一点也不想哭了,但想着讨饭的事心里还是很难过。第二天起床后,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跟平时一模一样。二姐早早地就赶去上课了。吃早点的时候,哥哥说下午要给白菜松土浇肥,问大姐有没有时间。大姐说铁姑娘要开会,再就是试验田里该浇水了,等她回来估计天都黑了,家里的事要做也得过些天。我听他们说着,发现妈妈不在,我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该做的事大家都得去做。我不想再哭哭啼啼地想妈妈了,姐姐她们根本不可能因为谁的心里难过就不要他做事。这不,大姐对我说:“妈妈不在,希望你自觉点,如果下午只拎几把草回来你就别想吃晚饭。”为了不惹麻烦,这天下午我扯了很多草,多得我拎都拎不动了。我清楚,两个姐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不能跟她们硬顶,但我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会做什么的人,猪杀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吃,凭什么猪草要我一个人去扯?我觉得应该跟姐姐她们说说,猪草一人扯一天,这样才公平合理。
晚饭后,我们在外面玩,哥哥弄他的钓鱼钩,我和妹妹没事就围在那里看。忽然,二姐从窗口伸了个头出头说:“你们快回来,我们大家开个会。”哥哥一听就笑了起来,他哟嗬了一声说:“这可是件新鲜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人开什么会?是不是外面没什么搞头了,想把斗争大方向转移到家里来?不至于弄到最后五个人还分成两派干仗吧?”我附和着哥哥说:“就是嘛,这里又不是学校,开什么会?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栗山岭上住着一窝疯子呢!”二姐小眼睛一挤说:“你们少啰唆,快给我滚回来!”二姐的头缩进去了,哥哥摆摆头,示意我们回去开会。两个姐姐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开会了,哥哥进去后靠在窗下继续弄他的鱼钩,就像旁边没有人似的。我好奇地盯住二姐,看她开会说些什么。二姐把煤油灯往桌子中间一放,绷着脸说:“妈妈走了,从今往后家务事要做合理的分工,不能让一些人老闲着。”说到这里,二姐顿住了,她用那双小小三角眼剐了我一下,表示这话是冲着我说的。真是件怪事,我们家个个的眼睛都大大的很漂亮,唯独二姐长了一对小小的三角眼。
为她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我曾问过妈妈是不是在医院把二姐抱错了?妈妈说没有,说怎么可能抱错呢?我希望妈妈说是抱错了,真要抱错了就赶快把她还给别人。如果家里由大姐当家做主,我的日子会轻松许多,至少大姐没有办法管住我吧?二姐接着说:“这样吧!小三负责挑水砍柴,再就是管理管理菜地。卿卿的事就简单多了,每天扯点猪草洗洗碗……”二姐真聪明啊!三五句话就把家务事全摊到我和哥哥身上,好像她和大姐有什么重要事必须去做似的。我恨恨地盯着她,问:“我和哥哥把家里的事做完了,你们闲着干什么?”二姐说:“我们每天得烧火做饭煮猪食,还得帮你们洗被单洗衣服收拾家出工,再就是地里的活计。我们也要一起参与去做,可能闲着吗?”我说:“衣服和被子不可能天天换,我洗碗扯猪草,哥哥挑水砍柴又包掉地里的事是天天要做的,煮饭的时候你们会叫我们淘米洗菜。
说到底,就因为你们长得比我们大,所以你们说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是吗?”二姐没好气地说:“有本事我俩换换!”我说:“你肯换吗?真要换了,你不吃人才怪呢!”坐在我身边的大姐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你呀!那点事几分钟就做完了,会累死你不成?”妈妈在的时候,说是我扯猪草,但更多的时候两个姐姐和妈妈会帮着弄。可眨眼之间,扯草和洗碗的事成了我每天必须去做的事,而且不再有人帮忙,这不是存心把我活活累死吗?瞟了一眼身边的妹妹,我问二姐:“那你叫妹妹做些什么?”二姐说:“她还小,就暂时不安排她做事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嚷嚷道:“我也小,才八岁多一点点,为什么就要做那么多事呢?”哥哥笑着说:“你可真机智啊!节骨眼上总是装傻,眨眼就过九岁生日了,你才八岁多一点点吗?姐姐她们可七岁就开始做饭了。”我眼睛一闭说:“你管我呢!还没过生日我就只有八岁。
按你的话法,妹妹也有八岁了,你们怎么不叫她做饭?”大姐说:“她身体不好。”我扯大嗓门说:“我还昏倒过呢!为什么要我做那么多的事?”哥哥说:“你一向偷奸耍滑,现在靠山走了,就静下心来好好做人吧!”我气愤地问:“我怎么偷奸耍滑了?你今天说清楚!”哥哥说:“哪次叫你扯草,你不是随便到地里抓几把草就提着回来?叫你到地里做事,你杵着锄头东张西望,几时你认真地做过什么事了?”我大声地说:“你瞎了吗?到堂屋里看看去!看看今天我扯了多少草!”哥哥说:“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并不能代表你的一贯行为,所以不值得一谈。”大姐说:“以后猪没有吃的,你就不用吃饭了,跟它们一起饿着。这样,你就知道该怎么好好地给它们扯草了。”会开得很简短,主要针对我,感觉今天是为我开了一个专场会。看了一眼二姐,我知道是她的意思,反正她总会想办法让别人难受。
转念一想,不就是扯猪草吗?有卿汉禾帮忙我怕什么?说到洗碗就更简单了,实在不想洗,把碗拿到水里涮一下,一两次后见我老是洗不干净,他们还会要我洗吗?第二天,迷迷糊糊的,我手搭到旁边的枕头,空的。我又搭了一下,还是空的。心里一惊,我睁开眼睛,发现床上只睡着我一个人了。套上衣服跑出去,哥哥和妹妹已经在吃早点,大姐出工去了,二姐去了学校。可能她们交代哥哥叫我起床,他故意给我难堪。哥哥看了我一眼,慢腾腾地说:“我还以为你老人家这一觉要睡到中午呢!”我不理他,端起碗就吃。哥哥嚷嚷起来:“洗脸刷牙去!瞧你这副恶心的样子,袜子捏在手里,衣服也不扣上,哪有一点女人的样子?”使劲扒了两口饭到嘴里,我眼睛一闭,吼道:“今天我就是要先吃饭后刷牙再穿袜子,而且不洗脸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哥哥把碗一放,背起书包说:“很好!我们家终于有个叫花子了。”哥哥和妹妹一走,我便飞快地洗脸刷牙吃东西。家里静极了,静得让人害怕。
想起牛栏屋上曾经放过爷爷的黑漆大棺材,我赶快把小门拉过来扣上,又回身把里屋的门拉过来扣上。看着窗外蓝蓝的天,我想妈妈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妈妈要回昆明多久?等她回来的时候我还活着吗?哭了一阵,才想起妈妈不能走路的事,她还回得来吗?这样想着我更伤心了,一直走到学校都还在掉泪。中午吃剩饭剩菜,很简单,就是把早上吃过的饭菜热一下又重新吃一次。妈妈不在,家里空空荡荡的。我第一次发现家里必须有个妈妈,可惜妈妈已经不在了。没有谁能留得住我,碗一扔,我提起篮子就走,只要到了外面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玩。哥哥拉住我问:“想跑吗?把碗洗了!”看来昨晚会上说的事大家都当真了。我放下篮子,摇头晃脑地说:“我首先声明,洗碗耽误了扯草,猪没有吃的可不要来怪我,反正一会儿出去我能扯多少就扯多少。”说完,我慢腾腾地开始收碗,眼睛东张西望,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只扯半篮草回来,看他们明天中午还要不要我洗碗!大姐看着我,慢慢地皱起了眉头,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起身挥挥手说:“去吧去吧,等你把碗洗好只怕天都黑了。”我放下碗提上篮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