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和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7
|本章字节:19300字
陶书利坐在四太太的屋子里喝茶,四太太还在咳嗽。凤妹子送给四太太一碗姜汤,四太太小口地喝着,道:“你呀,事情做得太过火了!”陶书利道:“过什么火?什么叫过火?”四太太道:“就算二少爷做错了事情,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感情不深,他却一口一声大哥叫着,哪能下这样的狠心往死里折磨他!”陶书利道:“你怎么也向着他说话?”四太太道:“不是谁向着谁。看着二少爷往钉板上跪,吓人呀,不敢看呀!二少爷叫得呀,揪心呀!……”陶书利道:“那怪我吗?他把陶家的祖宅都当了,没把他填井就不错了。不罚他,阎探长都不干,怎么能怪了我呀!”四太太道:“可你张罗得那么欢!”陶书利道:“我张罗得不欢,我看就没人管了。仪萍心里边喜欢着二少爷,哼,她不肯下手呀!”四太太道:“我看呀,就是因为五姨太喜欢二少爷,你才狠上了!你这叫吃醋!”陶书利道:“吃屁醋呀!陶家如今已经没人管事了,五姨太那个当家人也当不了什么家了,我不趁机把权力抓到手,还等什么时候?妈的,这么些年,陶家人都说我没本事,说我无能,我要叫他们看看,我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四太太道:“可是你这样干,得罪人呀,人家能放过你吗?”陶书利道:“我就是怕他们不放过我,我才要把权力弄到手,我才要做陶家的老爷!我要是陶家的老爷了,谁敢把我怎么样?”四太太道:“可是还有三天,六爷就把宅子收去了,看你还给谁做老爷?”陶书利道:“那就得赶紧想办法了!”四太太道:“你有什么办法?”陶书利道:“尽快找到那笔财宝,晚了,院子里的一切都是六爷的了!要是找到了那笔财宝,就是花大价钱把宅子从六爷的手里买回来,也划算!”四太太道:“可到哪去找那笔财宝呢?”陶书利道:“我看快要找到了。”四太太道:“这话怎么讲?”陶书利道:“你以为老爷真的疯了吗?我看出来了,他那是装的。他已经知道了宅子当给了六爷,三天后,院子里的一切都是六爷的了,他能不急吗?他一急,财宝就要露面了!我们把他盯住,还怕找不到财宝!”四太太道:“这倒也是呀!……”
六爷坐在自家堂屋里悠闲地品茶,下人进来道:“六爷,阎探长来了!”六爷道:“请!”阎探长进来道:“六爷!”六爷道:“阎大探长!请坐请坐!看茶!”下人上来给倒茶。阎探长道:“六爷好清闲呀,大白天的在家喝茶!”六爷道:“你也一样嘛。在家休假休了十几天,人都养胖了嘛!你要是不操心闲事呀,就更能胖一些!”阎探长道:“闲事?六爷说的闲事,指的是什么呀?”六爷道:“陶家的事!”阎探长道:“六爷找我来,就是想跟我谈这件事情吧?”六爷道:“阎老弟,你没有量呀!”阎探长道:“此话怎么讲?”六爷道:“我买了陶家的宅子,可我并没有说要独占陶家的财宝呀,看把阎老弟急的,到底把二少爷抓了回来,可有什么用呀,宅子还不是赎不回去吗!”阎探长道:“宅子是六爷的了,财宝六爷还能分给别人吗?”六爷道:“阎老弟,你就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买下陶家的宅子。”阎探长道:“为什么?”六爷道:“这叫敲山震虎!我告诉陶家人,还有三天,宅子就是我的了,他们能不急吗,他们一急,财宝的线索就要露头了!陶老爷真的疯了吗?不用这种办法,宅子就是到了我的手里,财宝恐怕也找不到。我还能把宅子推了,挖地三尺吗?”阎探长道:“六爷,您这招绝呀!”六爷道:“可是阎老弟却以为我要吃独食呀!六爷我得罪谁,也不愿意得罪你阎老弟呀!”阎探长道:“六爷,惭愧惭愧呀!”六爷道:“你是该惭愧呀,啊!”
陶书远烧得厉害,大口喘着,满头是汗,说着胡话:“书玉,苏永明,快走快走,你们快走!……我不怕,不怕……你们走,别回来了,别回来了……”二太太和小玉还有王宝财忙活着为他降温,用毛巾替他擦身子,擦脚心,二太太边擦边哭道:“书远,我的儿,你别吓唬娘,别吓唬娘呀!……”陶书远道:“你们打吧,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这个黑暗的世界,有什么可留恋的呀!……书玉,苏永明,你们快走,快走……”二太太抱住陶书远的头,大恸失声道:“书远,我的儿,我的儿呀,你要是有个好歹,娘就跟你去呀,娘跟你一起去呀!……书远,我的儿呀!……”陶书远还在说着胡话:“三姨娘,我明白了,你说得对,宅子当了,陶家就平安了。对,三姨娘,你说得对,说得对!……”二太太听了一愣,对王宝财道:“当宅子,是三太太的主意?”王宝财道:“我也听到了,二少爷说是三太太的主意!”二太太道:“三猴子,你也不该毒到这个份上呀,害我的儿子,我饶不了你!你等着吧!……”王宝财道:“二太太,我看……还是别折腾了!”二太太道:“她都要断我的后了,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仪萍站在陶家一个亭子里看着陶书远的屋子。陶书远屋子的窗子上,有人影在晃动,从那里传出二太太撕心裂肺的号哭声,在夜晚中这样的哭声让人感到格外的凄凉。仪萍听不得了,她走出了亭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那里慢慢地喝茶。
小福子道:“五姨太,您还是少喝茶吧,夜里睡不着觉。”仪萍道:“不喝,就能睡着了吗?”小福子道:“您心事太重了!”仪萍道:“小福子,你娘对你好不好?”小福子道:“我娘?记不住了,我娘死的那年,我才三岁。”仪萍道:“你和我差不多呀,我娘死的时候,我八个月……有时候我常想,有娘多好呀,有了委屈,受了欺负,去和娘说,在娘的跟前哭,娘就是帮不了你,哪怕陪着你叹一口气,你心里也是温暖的呀!……我原以为,陶家大院里的女人们都是铁石心肠,她们除了对金钱和权力感兴趣,不懂得儿女情长,骨肉情深。可是我看到二太太对书远的那份感情,我知道我错了,她们和世上的娘一样,伤了她们的儿女,就是伤了她们的心肝,为了她们自己的儿女,她们也舍得丢了性命呀!……”小福子道:“世上的娘,本来就是一样的呀!……”仪萍道:“无论什么理由,伤了做娘的那颗心,都是不应该的呀!……我错了,我有罪呀!……”
雨夜中的陶家大院,整个建筑在雨中显出轮廓,更有一种神秘的气氛。长空裂电,闷雷声声。雨越来越大了。这个时候,柴门开了,三太太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了一把油伞,油伞往下滴着水。倚在墙上睡着的陶老爷睁开眼睛,看到了三太太,他一下抓过了拐杖,道:“鬼!鬼!鬼!……”三太太道:“老爷,您别装了,您没疯。老爷呀,陶家的灾难太深重了,您是有办法来解救它的呀。只要您说出藏财宝的地点,我们把它取出来,有了那样一笔钱,什么事情做不了?没人再敢不认您是老爷了,也没人再敢不恭敬您了,陶家的灾难也就解除了。老爷,是时候了,再不拿出来,三天后,宅子就成六爷的了,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老爷,您说话呀,说话呀,您不能再装疯卖傻了!……”三太太说话时陶老爷一直在打鬼……三太太看着他,很失望,开门转身离去,重重摔上门,风把油灯扑灭。陶老爷停止了打鬼,看着外面的雨,道:“对,时候到了,雷大点打吧,雨大点下吧,时候到了,到了!……”
三太太打着伞在院子里走。一道闪电划过,把院子照得像白天一样。三太太看到有一个人影一闪拐进了一趟房子的后面,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跟了上去。那个人跑到了二太太的后窗下,在轻轻地敲窗。三太太隐在一个地方看着。二太太的后窗开了,又是一道闪电,三太太看清了,敲窗的人是独眼管家王宝财。三太太大吃一惊。三太太打着伞走过去,她走到二太太的后窗下面,往里看。她从窗帘的一个缝隙里看到,王宝财穿上了老爷的衣服,戴上了老爷的帽子,手里拄上了老爷的拐杖。三太太感到奇怪,她屏住呼吸看着。突然,二太太夺过了王宝财手里的拐杖,劈头盖脸朝王宝财打去,一边打一边说着什么,并且泪流满面。王宝财就是那样挺着挨打,一动不动。二太太冷丁就不打了,扔掉了拐杖,扑上去,又亲又啃王宝财,王宝财抱起二太太,从窗帘的缝隙中不见了,隐隐地能听见轻微的呻吟声。三太太赶紧离去。雨越下越大,雷声也很响。
雨夜里,陶家后门被打开了,有五个蒙面人从外面进来,个个手里拿着枪,他们在一个人的带领下,快速地往前跑着,很快来到陶书远屋子门口,他们撬开陶书远的房门进去了。陶书远正在睡熟。几个人进了屋,来到他的床前。一个蒙面人道:“二哥,二哥,二哥!”陶书远睁开眼道:“书玉?”陶书玉道:“快,把他背走!”几个蒙面人背着陶书远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陶书玉道:“你们把他背出去,放到马车上,你们两个跟我来!”有两个蒙面人背着陶书远走了。陶书玉领着另外两个蒙面人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仪萍在熟睡。她的房门被撬开了,三个蒙面人进来。他们来到仪萍床前,仪萍被惊醒,还没来得及喊叫,嘴已经被堵上了。很快,三个人一起动手,把仪萍装进了麻袋,扛起来往外跑。陶家大墙外边停着两辆马车。三个蒙面人扛着仪萍跑过来,把仪萍装进了马车,全部上车,马车跑了起来,越跑越快。雷雨还在继续。两辆马车往前飞跑。跑了很长一段时间,马车跑出了镇子,跑到野外一片草地上,草地的边上是稀稀落落的芦苇,在风雨中挣扎般摇动。马车停下了,仪萍被推下了马车。她的双手被绑着,嘴被堵着,很快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再没有人推了,她站住,转过身来。几个蒙面人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蒙面人走上几步,举起了枪,对准了仪萍。蒙面人扯下面罩,露出面目,是陶书玉。
陶书玉道:“五姨太,你没想到吧,会有今天的下场?把她嘴上的东西摘了,让她说话。”其中一个蒙面人走上前,来到仪萍跟前,也扯下面罩,是苏永明。仪萍看到苏永明,愣了。苏永明面无表情,他摘下了仪萍嘴上的布。苏永明道:“对不起了五姨太,我帮不了你了!”他走开了。陶书玉道:“五姨太,你有什么话说吗?”仪萍道:“我不是五姨太!”陶书玉道:“我知道!”仪萍道:“你为什么要杀我?”陶书玉道:“还用问我吗?你用阴谋诡计,把陶家坑到了如此的地步,人与人互相暗算,互相陷害,没有了亲情、友情,一个个像狼一样要咬死对方,让陶家一步步走向灭绝。这都是你的罪恶,今天你要为你的罪恶付出代价!”仪萍道:“陶家没有我,就不会灭绝吗?”陶书玉道:“它自己灭绝了,那是宿命,你动手把它灭绝了,那就是罪恶!”仪萍道:“陶家有百年的历史,可谓根基牢固,我一个弱小的女子,就能把它灭绝吗?它是自己腐烂了,生出了一个个毒蘑菇,陶家人吃了这样的毒蘑菇,就变得贪婪、恶毒、残忍,就要互相暗算,互相陷害,最后亲手把陶家断送!是我在动手吗?陶家哪个人不在动手?老爷、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和大少爷,少了哪一个,恐怕都不能断送陶家,怎么能把罪恶归结在我的身上呢?”陶书玉道:“就算陶家人自己断送陶家,你为什么要来参与,跟你有什么关系?”仪萍道:“当然跟我有关系,陶家人跟我有仇!十九年前,是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合伙陷害了我娘,把我娘填进了井里,才使得我一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使得我不相信人间的亲善,不相信人心灵的美丽,使得我一个十九岁的女子就变得冷酷无情。用你的话讲,陶家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的!”陶书远下了车,他差点没站住,苏永明扶了他一把。陶书远道:“可是你让陶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仪萍不再说话,看着陶书远。陶书远道:“书玉,把枪给我!”陶书玉把枪交给了陶书远。陶书远很虚弱,举起枪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仪萍的跟前,道:“你的话我听见了。你想说,陶家必然要灭绝,它腐朽了,这道理我相信,我也想了很长的时间。可是,为什么我们就没有想到拯救,拯救别人的同时拯救我们自己。也许我们的力量太单薄,最后连自己都无法拯救,可如果连这种想法都没有产生过,还谈什么善良?是,老爷、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和大少爷,他们身上都有罪恶,他们可恨,可是他们也可怜呀,因为他们在走向毁灭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不可怜吗?你只觉得他们可恨,而不觉得他们可怜,你要他们死在复仇的利刃之下,用罪恶报复罪恶,就是新的罪恶!你在我绝望的时候对我说,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有光明,人的心灵是美丽的,为此我受到鼓舞。可是我从你的身上,我看到的不是光明,也不是人心灵的美丽;恰恰相反,我看到的是狠毒,看到的是罪恶。于是我想到了与你对抗,阻拦你的复仇,可是没想到,我失败了,我不知道是我太弱,还是你太强大,是我太善,还是你太恶?……我想不明白!如今,只能让这一切都快点结束吧,结束吧!……”仪萍道:“书远,死在你的枪口下,我感到欣慰。我说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有光明,人的心灵是美丽的,那是我从你的身上看到的。你让我相信了善良,相信了美丽,相信了爱情,有了这些,我知足了。书远,你开枪吧,我在另一个世界里等你!……”仪萍闭上了眼睛。陶书远举着枪,手在抖。陶书玉道:“二哥,开枪呀,开枪!”陶书远的手还在抖。陶书玉往前跑去,道:“二哥,开枪呀!”陶书玉要去夺陶书远的枪,陶书远突然躲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道:“书玉,你们走吧,走吧,你放了她,你放了她,你要是不放了她,我就打死我自己!”陶书玉大惊道:“二哥!”陶书远道:“书玉,苏永明,你们走吧,走吧!”陶书玉道:“二哥,要走我们一起走,一起走呀!”陶书远道:“书玉,你别过来,别过来,你要再过来,我就开枪了!”陶书玉道:“二哥!”陶书远突然冲自己的胳膊打了一枪。陶书玉道:“二哥!”仪萍道:“书远!”陶书远道:“苏永明,你快拉她走!你快拉她走!”苏永明道:“书玉,快走,快走呀!”陶书玉道:“二哥,二哥!……”苏永明道:“走,快走!快,快把书玉送上车!”另外两个人拽着陶书玉上车,陶书玉喊道:“二哥,二哥!二哥!……”陶书玉被送上车,马车驶走。苏永明道:“陶老师,您多保重,我们走了!”陶书远道:“苏永明,一定要照顾好书玉,一定呀!”苏永明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仪萍道:“等等!”苏永明站住。仪萍道:“苏永明,你一定想知道,是谁杀害了你们一家人?”苏永明道:“谁?是谁?”苏永明上前用短刀割断了仪萍手上的绳子。仪萍道:“是土匪马一刀,也就是六爷!”苏永明道:“六爷就是马一刀?”仪萍道:“对!五年前,六爷得知三太太要去给你们家送一万两白银,就动了念头,要去劫这些银子。那天晚上,三太太本来到了你们镇上,可是并没有去你们家送钱,她想第二天早上再去送。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六爷手下人闯进你们家,跟你父亲要银子,你父亲说没有,他们不信,就动手杀人。因为你父亲认识六爷手下的一个人,他们就杀人灭口,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们全家都杀了。苏永明,这个仇能报就一定要报,不能报,天也要替你报的!”苏永明道:“谢谢您,我记住了,这个仇,天要是替我报了,就算天公有眼,天若不替我报,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他拔出枪冲天上放了三枪,向陶书远和仪萍鞠了一躬,跳上马车,马车驶走了。陶书远道:“书玉,苏永明,保重呀!……”陶书远捂着流血的胳膊,终于挺不住,倒在地上。仪萍道:“书远!书远!书远!……”仪萍背起了陶书远,在风雨中艰难地往前走去。路很泥泞,一步一滑,她咬着牙,背着陶书远往前走,泪水和雨水和在一起,在她脸上往下流着。
三太太躺在躺椅上,慢慢摇着。摇着摇着,渐渐不动了,她眼睛看着一个地方想事,想得很深入。许久,突然她翻身站起,打开柜子,收拾东西。她打开了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永康钱庄的账簿和于老板的字据,看了看,又放回去了,用一个布包包上,继续收拾东西。速度快起来。她把首饰和一些银元都放到了地上的一个箱子里,箱子已经满了,可是她还往里放东西,用力地按着,她有点手忙脚乱。
四太太一个人在心烦意乱地摆围棋,二太太进来了。
四太太道:“哟,二姐姐,怎么有空来我屋里坐了?”二太太道:“四妹妹,你知道当宅子,是谁给书远出的主意吗?”四太太道:“谁呀?”二太太道:“还能有谁!”四太太道:“三太太?不能吧?”二太太道:“不是她是谁!”四太太道:“啊,当宅子,三太太给出的主意!她这不是害人吗!”二太太道:“她这招也太毒了。书远年轻不懂事,叫他干他就干,这不是把书远往火坑里推吗?我没抱她孩子下井吧,就算平日里处得不好,她也不能这么害我呀,想把我儿子给灭了!”四太太道:“她这可是太狠了,她怎么能这样呀!”二太太道:“我饶不了她!”四太太道:“你有办法治她?”二太太道:“有办法?不是有办法,我让她死!”四太太道:“什么办法呀,这么狠?”二太太从兜里掏出苏永明的欠条,拍在桌子上,道:“你看,这是什么?”四太太拿起看,道:“给我看没用呀,不识字呀!”二太太道:“这是欠条,陶家欠苏家一万两白银,有这欠条就能证明三太太当年给苏家送银子,没送,让她吞了!”四太太道:“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呀!”二太太道:“你去把大少爷找来,我要和他商量,怎么对付三猴子!”四太太道:“好,你等着呀,我这就去!”
很快,陶书利被四太太找来了。
陶书利道:“怎么回事儿?”二太太把那张欠条拿给陶书利,道:“你看看!”陶书利道:“我看没用,我不识字。不是欠条吗?”二太太道:“是,欠条!”陶书利道:“那一万两白银,到底是让三太太吞了?”二太太道:“有这张欠条,事还能假了!”陶书利道:“这欠条是真的?”二太太道:“我拿一张假欠条,那不是坑我自己吗!”陶书利道:“一万两白银,好呀,把它要回来,可以从六爷手里赎回陶家的祖宅呀!这件事,还得跟五姨太说说,好赖她是当家人呀!”二太太道:“你说,陶家的当家人让一个外人来当!”陶书利道:“你们早干什么了!走吧!”
他们来到仪萍的屋里,二太太把那张欠条拍在桌子上,道:“你说,怎么办吧?”仪萍拿起欠条看。陶书利道:“不是假的吧?”仪萍道:“假的倒不是。你们想怎么办?”二太太道:“这么大的罪过,还不得动家法呀!”陶书利道:“怎么也得问问吧,银子哪去了?放在她那好几年了,该收回来了吧!陶家正缺钱呢,倒是一笔进项!”四太太道:“一万两白银呀,真不少!”仪萍道:“这样行不行,这张欠条我先拿着,我去找三太太说说,让她把银子退了,就不追究了。大家一团和气,谁也不伤谁,行吧?”二太太道:“不行,不动家法,谁能服呀,凭什么别人犯了家规就动家法,到了她这里就免了,她哪来的这么大资格呀!”仪萍道:“银子要回来不就行了吗!”二太太道:“银子得要,家法也得动!哎,你们俩怎么不说话呀?”陶书利道:“对,这么大的事不罚,以后谁还有规矩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陶家不就乱套了吗!”四太太道:“我看,五姨太说的倒是对,银子要回来不就行了……”王宝财突然推门进来,很紧张地道:“快快,三太太要跑,她要跑!”陶书利道:“在哪了?”王宝财道:“快要出大门了!”陶书利道:“快追!”
两个脚力替三太太扛着箱子,三太太自己拎着包,急急往外走。三太太道:“马车来了吗?”其中一个脚力道:“来了,就停在后门口。”三太太道:“噢,快走!”三个人拐过一个角门,一下愣住。陶书利、二太太、四太太和仪萍站在前面看着他们。
三太太被带到了陶家议事厅,陶家人落座。三太太被两个家丁看着,站在众人面前,她的旁边放着那两个箱子。
陶书利道:“三太太,你这是要去哪呀?”三太太道:“我要回趟娘家。”陶书利道:“回趟娘家?”二太太道:“回娘家带这么多箱子干什么?”三太太道:“回娘家,还规定了带几个箱子吗?”陶书利道:“回娘家,你跟当家人打招呼了吗?”三太太道:“……打了!”二太太道:“五姨太,她打招呼了吗?”仪萍道:“噢,打招呼了,她昨天晚上跟我说的,要回趟娘家。”三太太稍稍放了点心。陶书利道:“就算你打了招呼,可你也不是真想回娘家,我看你是想逃!”三太太道:“逃?我为什么逃呀?”二太太道:“你心虚了,你胆怯了!”三太太道:“我心虚什么,我胆怯什么呀?”二太太道:“典宅子,是不是你给书远出的主意?”三太太一愣,道:“典宅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我给出的主意!”陶书利道:“把二少爷叫来问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吗!王管家,你去!”王宝财应了一声刚要走。仪萍道:“我看算了吧,谁出的主意,宅子也典了。你们想问三太太的,不是这件事吧?”陶书利道:“噢,对,不是这件事!二太太,你说吧!”二太太道:“三太太,不是我成心害你,你给书远出主意,差点要了他的命,你的心太毒了!”三太太道:“我不是想害他!”二太太道:“你都把他害了,还说你不想害他,你也太刁了吧!行了,我也不和你嗦了,苏家那一万两白银,是不是你吞了?”三太太道:“怎么是我吞了?我送给苏家了!”二太太道:“你送给苏家了?你也太能撒谎了!”三太太道:“我没撒谎!”二太太道:“你没撒谎?那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吧!”二太太走到三太太跟前,拿出那张欠条,抖开送到三太太脸前,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三太太惊住了。二太太道:“说呀,说呀,你不是挺能说的吗?这是怎么回事?银子哪去了?”陶书利道:“家法侍候!”家丁们把刑具扔到了三太太的跟前。陶书利道:“当家人,你下令吧!”仪萍道:“三太太,你把银子拿出来吧。”三太太道:“银子不是我贪的!”二太太道:“铁证如山,她还敢说不是她贪的!”陶书利道:“钉刺她!”一块钉板扔到了三太太的脚前,两个家丁上前按住三太太。三太太道:“慢!”仪萍道:“让她说话!三太太,你要交银子?”三太太道:“我也要给你们看一样东西!”说完走到自己的箱子跟前,打开箱子,翻出里边的一个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永康钱庄的账簿。三太太道:“当家人,你看看吧,这是什么?”她把账簿交给了仪萍。仪萍接过来看,道:“这是永康钱庄的账簿!”三太太道:“二太太,这本账簿可不是假的呀!永康钱庄账簿记载着二太太入股放印子钱的数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万三千八百二十五块大洋。请问二太太,你的这些钱,是哪来的?你在陶家管了二十几年的伙食,每天都贪多少钱呀?你不容易呀,一块块地攒,竟能攒两万多块,真让人佩服!可是家规规定,私贪家财者,数额巨大,填井!私自经商者,数额巨大,填井!看来你够填两回井了!”二太太道:“行、行,你说得对,我私贪家财,我私自经商,我都认,我认了。我愿意把我的钱都拿出来,去赎陶家的宅子,可是你呢,你那一万两银子怎么办?你不够填井吗!”三太太道:“先别说我的事,你的事还没说完呢!”二太太道:“我、我还有什么事?……”三太太突然道:“大太太是你杀的!”众人惊住。二太太道:“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大太太是我杀的,你拿出证据来!”三太太道:“二太太,我拿不出证据,我敢这么说吗?”三太太又打开了那只匣子,从里拿出一只金镏子,道:“你们看,这是谁的金镏子?”王宝财已经快要挺不住了。三太太道:“这只金镏子,大家都认识,它是管家王宝财的。因为王宝财多年以来对陶家忠心耿耿,老爷就特意为他打了这样一只金镏子,在上面刻了一个忠字。可是这只金镏子,能说明什么呢?这我就得从头讲了!大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二太太私放印子钱的这件事情,并且已经掌握证据,大太太就想收拾二太太。二太太吓得要死,就在无计可施的时候,那天夜里,有一个人溜进了大太太的房间,掐死了大太太,并做了一个大太太悬梁自尽的假现场。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就是管家王宝财,大太太临死之前,撸下了他手上的镏子,这只镏子被大太太身边的丫环小福子拣到了,交给了我。我早已经知道,大太太是谁害死的,可是大太太该死,她不死就要死许多人,我也就没说。二太太,你不该逼我!”二太太面色土一样地灰了。王宝财汗流如雨。三太太道:“王宝财为什么要帮二太太呢?因为,王宝财和二太太有奸情!”众人又是一惊。三太太道:“每次两人偷情,二太太都让王宝财扮成老爷的样子,然后她拿着拐杖又打又骂,最后两个人哭着喊着上床。丁大牙,你派两个人去二太太的卧室,准能找到老爷的衣服和拐杖,还有老爷的金壳表!”陶书利道:“丁大牙,去找!”丁大牙道:“知道了!”丁大牙去了。陶老爷不知从哪出来,抡着拐杖打鬼:“鬼!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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