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风情万种的洋芋花(2)

作者:阿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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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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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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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906字

罗爱会的口气有些酸,洋芋牡丹眼神里带着某种疑惑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阿里知道人家想找外国女人哩?”


罗爱会看出了游移于她眼里的失落,机敏地挠着头笑着反问:


“你没看到过他的画夹子里夹的都是些光屁股外国女人吗?”


他这么貌似恰当的回答更使她把心中的羞愤不由自主地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她觉得自己近来的心事,以及和宋文山的交往细节罗爱会似乎都了如指掌,有意试探她的口气,便有些言辞闪烁:


“没……没看到……”


“这有啥可紧张的呀?哈哈,文山他要是跟我抢你,我就把他那些光屁股女人的像贴到他家的祖坟上去,哈哈哈……”


“你真的就那么稀罕我吗?”


洋芋牡丹的眼神和口气都充满了感情。


罗爱会也是用十二分的真情,用他的眼神和口气坚定地表达着自己的真心实意:


“你心里应该清楚。”


洋芋牡丹很用心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这个眼神就像是一轮清月在湖面上升起发散着温情的光辉,他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波澜骤起,有无数的话语要一下子对她说出来,看着她闪着泪花的眼睛又变成了舒缓的清波,欲言又止……


“哈哈哈,城里人大工人总拿我开心,你这次走时给我说一声,我想送一下你哩。”


“啊?!真的?”


“真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到村口处时遇到了郑礼拎着瓦罐往地里去。罗爱会佯装没看见,转身从林子里穿了过去。


“洋芋嫂子才歇工啊?”


“是啊,你们已经吃过午饭了?”


“我要去给我嫂子送饭,我哥后面来。今晚有电影,商店门口贴海报了。”


“啥电影?”


“《唐知县审诰命》,是秦腔。”


晚上有露天电影的消息一下子挥去了罩在洋芋牡丹身上的疲劳,她快步走到门口,大门开着,婆婆在院子里把从园子里拔来的几棵大白菜一片片地掰下来,用糜子秸扎的软笤帚仔细地扫着叶片上的虫子。


“我烙的油馍馍,炒的洋芋菜,你洗完脸就去吃。”


黄豆换没抬头,也没停下手里的活。


“我爹吃了吗?”


“吃了。”


洋芋牡丹这几个月来格外孝顺公公。公公有一天半夜里才回来,背着一件半新半旧的梳妆台,洋芋牡丹感动得躲在屋里偷偷哭了很久,好像是整个后半夜都在抹眼泪。


洋芋牡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白得大葱根子似的脖颈上面一块一块的汗泥斑,冲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又用围巾擦揩了几下,看看还是不干净,就上门口窖墩上的水盆里拧了一把毛巾照着镜子认真地揩出了原样,又跑到门后面的镜子前照自己的脖颈,看到自己洁净无瑕的皮肤满意地笑了。


难怪黄豆换逢人就夸儿媳很懂事,洋芋牡丹没有把梳妆台搬到自己睡觉的厨房里去,只是偶尔到婆婆屋里照一次梳妆镜,厨房里门背面墙上钉着的那片破镜子才是她惯常用的梳妆镜。


洋芋牡丹一直渴慕着像她看过的电影里的城里人那样生活,城里人衣服穿得干净,不用整日和泥土打交道,城里人还可以天天洗澡擦好的化妆品,可以说电视广播里的普通话,可以大胆地和自己相爱的人手牵着手地逛马路,可以毫无忌讳地穿裙子,还可以相互拥抱亲吻而不碍他人的事,走在路上可以打阳伞,不用怕人家说三道四,用不着担心怕晒黑,农村女人如果在这里打伞遮太阳,不被人家骂死,自己都觉得羞死了,洗澡就更别说了,只有端一盆子热水躲在一个旮旯里,把淘湿了的毛巾塞到汗衫下面擦上几下,伸进短裤里揩抹上几遍,弄得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肉上难受,到了冬天就更让人为难了,一个月最多也就这么擦洗一回半回,那还要说是来过月经不洗实在不行才强咬牙关硬洗的哩,虽然自己也有了洗澡棚子,毕竟没有城里人的洗澡间用着方便和舒适。


这些年开放多了,家家有了电视,出外务工的,念书的,工作的人越来越多了,村子里也文明多了,大营村周围的村子也一样文明多了,生活方式和观念不比城里人差多少。她觉得自己再也不用担心人家讥讽她给自己专门盖了个洗澡间,每次洗澡还要轻手轻脚生怕弄出响动招来口舌讥嫌,想咋洗就咋洗,想咋看看自己白花花的皮肤和丰满的身体就咋看;还可以干干净净地穿各种各样的衣裳也不怕人家讲闲话,可以在日头太毒的时候出门带伞,手和脸上被田野里的太阳注入的紫外线色素越来越淡的时候,还可以买那种叫“霞飞”的化妆品涂抹。尽管都是甘谷人弄的假货,那也比往脸上涂抹猪油弄得满脸腻腻歪歪的好受一些,体面一些。


洋芋牡丹一边吃着卷着葱花的胡麻油烙的油馍馍,一边心里盘算着晚上好好洗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去张家大院看电影的事。


郑义和郑礼回家做饭了,乔玉香留在地里继续拔麦子,这几天老是上云,午后干打雷,虽然没下一滴雨,却比下雨更让人神经紧张。要说不紧张,那就数不食人间烟火的罗贵瑶一家人了。


罗贵瑶趴在炕桌上出神地用毛笔蘸着猩红朱砂泥在黄纸上描画着符咒。


郑义一进门就高声大嗓地说:


“今晚在张克勤家的院子里要放电影《唐知县审诰命》哩。”


她听了把头一扬,笑笑,心里有数似地说:


“哦,知道知道,糠吃馅神搞美,我太知道了。”


说完又低头接着画她的符咒。


郑礼烟熏火燎地往灶眼里塞着麦秸,啪嗒啪嗒地拉着风箱,郑义左手从盆子里抓起一把豆面匀称地从指缝里缓缓地往锅里撒着,右手握着馓饭叉子一圈一圈地用力搅动,很快一锅豆面馓饭就做好了,从案子底下掏出一个萝卜洗去上面的泥巴,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了几下,往布袋子里一塞,打发郑礼说:


“先给你嫂子送去,我洗好锅,喂好猪,个把钟头就去。”


“你让我先吃饱了送去不成吗?”


“先送去,回来再吃成不唦?”


郑义拧着眉头瞪着郑礼的眼睛说。


“成哩,我先送去还不成吗?”


郑礼瞅着郑义不容商量的样子,拎起瓦罐和布兜子,没敢再顶嘴,掉头就走了。


郑礼走到地头上看到麦浪里乔玉香只穿了一件汗衫,撅着肥大的屁股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着,像一头滚动的白熊。他悄悄地走到她身后,地里虫子很多,大概是虫豸钻进汗衫里去了,她没有觉察到郑礼站在身后,脱了汗衫,把汗衫里外翻了两遍,原来是一根麦芒扎进去了,她揪下来扔了。她没有戴乳罩,两个大***像挂上去的两个大萝卜,她猛然觉得身后好像有啥动静,回头一看,郑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像狐狸冷静地盯着一只受困的野兔在动着阴险的心思。


不觉惊得失声叫喊:


“妈妈呀!郑礼你要做啥哩?”


“你不要叫,人家听到了,说我不好,说你就更不好了,我哥也不会对你客气的,你还在大营村里活人不?”


乔玉香一听这话傻眼了哑然了,呆呆地像个木偶任凭郑礼摆布。乔玉香身材肥胖臃肿,郑礼清瘦矮小,趴在她身上折腾,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小叫驴骑在大骒马身上的样子,他趴在她肚皮上蹭磨了一阵,像一只豺狗面对一头死象,怎么都选择不好位置,就强迫她跪着撅起屁股,他才像偷蜜吃的狐狸一下子找准了蜜罐的开口,一头扎了进去……


郑礼几乎没有怎么费力就在麦浪滚烫的旋涡里把乔玉香奸污了。


乔玉香穿好衣服,狠狠地扇了郑礼一记耳光,响声在麦浪里飘荡,麦浪尖上的麻雀们被惊了起来,郑礼愣在一边,觉得这些鸟儿都在嘲笑自己的无耻,连黄鼠的叫声都变得让他感到刺耳,他“扑通”一下跪在乔玉香身边,苦苦地哀求:


“嫂子,求你了,你就原谅兄弟这一次吧,我不是人,我以后好好对你,我一定会用心弥补的,你原谅我唦……千万不要给郑义说这事,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乔玉香只是掉眼泪,一把一把地往前拔着麦子,饭也没吃一口。


郑义吹着口哨连蹦带跳地从山梁上朝麦田而来。


郑礼急红了眼,索性威胁道:


“嫂子,你不说,二哥就不会知道,以后我啥都依你,你便多一个疼你的男人,你若是说了,我活不成,你俩都别想活着。”


乔玉香的手剧烈地抖颤了一下,停住了,回头盯着郑礼的眼睛看了半天,抓起罐子,就着萝卜低头吃了起来。


郑礼赶紧跑到一边捆麦子。


郑义走到乔玉香跟前坐下来,见她低头猛吃,又把头埋得很深,一言不发,觉得有些异常,再看郑礼若无其事地在捆麦柬子,便问乔玉香:


“咋啦?”


乔玉香再三解释说:


“麦芒子扎眼了……真的……”


尽管拔麦子麦芒扎眼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打这天起郑义处处和郑礼过不去,有事没事都要找他的事,后来干脆就直言相告,说:


“这屋里一根折筷子,一截线头子都是我郑义置来的,你赶紧滚得越远越好,挣来了钱也不要回来,我不稀罕。”


郑义说什么也要把郑礼撵走,郑稀生两口子眼泪汪汪地苦劝歹说,郑义才算勉强答应让郑礼等到秋后再出去打工。


罗贵瑶是什么都知道,没有她不知道的,世上没有的她也知道。


晚上在李寡妇家的大院里放电影,远近七村八队的男女老少都围着听她讲,她把头摆来摆去,拨浪鼓似地摇晃着重复着片子的名字“糠吃馅神搞美”,支支吾吾讲了半天,大伙愣是没听明白她嘴里鼓捣什么糊糊。


有个外乡来的亲戚,是个老太婆,既然是个外乡来的老太婆,自然不晓得本乡的微妙,拽了一下本乡的亲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看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还是咱们自个儿看片子吧。”


大家左看看右瞧瞧,都有些不好说,再回头看片子时,名字已经放过去了,便有胆大的几个小子去直接问放映员,放映员把写有名字的铁箱子从桌子下面拎出来放在桌上让大家看清楚——《唐知县审诰命》。


一帮小伙子们才冲着罗贵瑶哄然大笑。


罗贵瑶也马上给旁边的几个女人笑着说:


“笑话我的人其实在笑话他们自己哩,我刚才是用咒语念的片子名,他们没听懂。”


一个女人为了尽量不让罗贵瑶尴尬,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笑附和着点头,没承想就忘记控制住一个很响亮的臭屁了,弄得全场子的人都把头扭向罗贵瑶看了,罗贵瑶赶紧用手拍了一把旁边的女人,好让大家知道刚才的动静确实不是她所为,可是大家还是以为就是她,除了她谁还能放出这么臭的屁来,越发地嘲笑起来了。


罗贵瑶气得越发呼吸粗重,鼻腔里呼啦呼啦得像是在拉破风箱,走到场子边上回头朝人群骂道:


“笑笑笑,你们笑个屁。”


说完掉头就往大门外走。


后面有人大声地笑着起哄:


“可不是咋的,谁让你尽说些屁话哩。”


场子里的灯亮了,一卷胶片放完了,大家才相互询问刚才演的是啥内容,竟然都说不出名堂来,说上来的只有孙玉殿,他说“刚才放了个屁”,大家又跟着笑。乡村里放一场露天电影原本就是开心热闹的事,他们并不在乎片子上放了些啥内容,因为不像从前那时候只有小人书看,现在有电视了,看电影就更是凑热闹玩的了。


场子里的灯又亮了,队长通过放映机上的麦克宣布消息,人们才相互吃惊地笑问:


“啊,这就完了?”


电影放完了。队长宣布:


“大营村的乡亲们听着,县里办了一个地毯厂,我给咱村上争取到两个名额,谁想去明天晚饭后到段家里找我报名。”


大家议论着潮水般涌出大门。


罗爱会在门口把一件报纸包裹的东西塞到洋芋牡丹怀里说:


“我明早就走了,这是你最渴望要的东西,我知道的,从新疆回来时我就专门给你预备好了,只是没机会交给你。”


洋芋牡丹愣神儿地站着听,罗爱会说完就跑了。洋芋牡丹迫不及待地折回张家院子里,借着灯光打开包裹,里面有几本书——《流行服装款式》和技校用的课本《服装裁剪教程讲座》。洋芋牡丹激动得掉下了泪水,在书上吻了一下,重新用报纸包好,抱在胸前,心里热乎乎地想着心事往街道另一头的段家走去。


夏夜很黑,夜空的星星却非常地明亮,以至于将黑色的夜晚照得透明,尽管黑,却黑得清晰,黑得温馨,黑得让人沉醉……


罗爱会走了,洋芋牡丹去送他,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彼此用眼睛在交流,罗正林和郑月娥以及村上的几个熟人就愣是没有看出一丝破绽,因此她送罗爱会的事情就没能成为村上好嚼舌根的女人抓到的把柄。


洋芋牡丹和罗爱会都把彼此这个只有他们俩才能够领悟出真义的眼神作为一颗种子种在了心里。他们说好了,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一起种一片向日葵……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队长也没白在段家喝了几年罐罐茶,不等洋芋牡丹主动报名,他倒上杆子劝说她去地毯厂上班。尽管段大脑袋有一万个不同意,还是没有一条合理的理由阻止洋芋牡丹去城里挣钱的想法。队长以高瞻远瞩的口气给段大脑袋两口子剖析了大营村未来发展的方向。他主要强调不久的将来大营村人将不再靠种地吃饭,而是极少数的承包商来做产业种植。农民干吗去?劳务输出,养殖业与特色种植业和小本生意是奔向小康的三大目标。农村城市化建设的步伐已经离大营村不远了。段大脑袋听得云里雾里不辨西东,可闫如意听了不仅拍手叫好,还搬出江秉英老师的许多说法来佐证。当然,队长也坦言他的想法都是从乡上领导那里听来的,因为听得有道理,让他信服,让他振奋,再说自己也依照乡领导的讲话思考了许多,也想明白了,想出了希望,所以认为大营村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必要小看自己,谁都有大大方方去城里逛逛的权利,只有出去闯荡了,长见识了,才能有好思路和饱满的信心建设自己的家园。段大脑袋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些,他担忧的是洋芋牡丹一旦出去了,那还不是飞出笼子的花雀儿,谁能保住有个回头?


洋芋牡丹坐在凳子上靠着门翻着罗爱会送给她的书,耳朵却支棱着没放过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听出了公公婆婆的口气,心里泛起了一种不服气的叛逆想法,她一反常态,用跟谁较劲儿似的态度冲陈队长说:


“我凭啥不能去,我哪里对不住人了?我非去不成,你看看人家的男人,家里光阴都弄得那么红火,一个个铺子开着,逢集的时候家家都做着生意,要钱有钱,要花有花,我靠谁?”


段大脑袋忧心忡忡地给每个人的盅子里不慌不忙地倒着茶,往黄豆换脸上了了一眼说:


“唉,就让洋芋去闯吧,拴住鸟娃子拴不住它的心。”


“就这么定了,我的事情我做主,谁要挡着我去不成,我就睡下来吃,啥都不管了。”


洋芋牡丹说着气冲冲地甩手出去了。


“娃,成嘛,你去吧,我们答应你去,你生啥气嘛。”


段大脑袋赶紧大声喊着说。


洋芋牡丹没回头从大门里出去了。


“老汉,你说吧,你说了算,往后出了啥事我管不着。”


黄豆换不同意。


段大脑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


“唉,你都看在眼里了,不让去行吗?洋芋的脾气其实一直都很柔和,很少看到她发火,凭良心说,这娃也不容易。看她吧,我的瑞民是个不得成的娃,有没有养住老婆的本事,就看他的命了。就让洋芋去吧,听天由命了。”


陈队长和闫如意相互对视了一眼,沉默着只顾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