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辉映荒塬(10)

作者:升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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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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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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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490字

耿直的胡学成怎么都转不过这个弯来,她为什么要这样戏弄自己,这前后的表现判若两人,让他的大脑不自觉地开始分裂起来,人的差距怎么这样大,同一个人也会有天壤之别。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装的尽是这类比较玄乎的问题。不知什么时候陈滟早已离开这里,而他独自一人仍缠绕在这些要命的问题中,窒息得透不过气来。与陈滟的这次算不上正规的谈话彻底摧毁了这位自信者安身立命的东西,她就像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一样,哪个地方难受就专往哪个地方挠,让他吐不出咽不下只能独自消受。几天来胡学成恍恍惚惚地,他看见一张又一张红红的嘴巴咧开大笑,那里面一排又一排整齐坚硬的牙齿,它们除了对他嘲笑之外,还不间断地说着既恶毒又刻薄的坏话,仿佛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在跟他作对,与他过不去,他走火入魔般地进入鬼迷心窍的死胡同里。


晚饭后,他看见宿舍里的几个人都贼溜溜地看着他不说话,那种专注的神情像看到异类怪物般的不可思议。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就一下子冲出宿舍,跑进隔壁的盥洗室,打开窗子从四楼纵身跳了下去。“有人跳楼了!”对面楼上的人首先喊了起来。楼道里杂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人们纷纷涌入出事地点。看见胡学成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额头在流血身体已不能动弹,大家急忙将他抬到医院里。指导员来了,系主任来了,校领导来了,医院里顿时围满了人。校领导听着大家的汇报眉头挽得很紧,他们说胡学成当时跳下去时是落到树枝上,要不是缓冲了一下人就可能彻底完了。现在有明显的骨折和皮外伤,内脏和大脑还没出现什么异常反应,人的情绪也还算稳定。


林桦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没有想到胡学成会作出如此极端的行为。林桦在一位好友的陪伴下向着医院走去,她心中十分慌乱与不安,感到有许多小虫子在胡乱地蠕动一样,她不能镇定自己的情绪,思维异常混乱。走进医院门口,一股浓烈的来苏水味扑面而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上楼梯时林桦的腿有些发软,有一步踩空身体趔趄一下险些跌倒,幸好她的好友急忙扶住她,并小声提醒她镇定些,要面对现实。病房的门虚掩着,那位好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她们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胡学成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绷带。他很清醒,门刚一开他就意识到了,他头略微一倾斜,看到林桦和另一位同班同学走了进来。她们来到床前,林桦看到头扎绷带的胡学成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悲伤痛苦以及哀怨,仿佛很平静。林桦的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强烈地冲击着她,内疚、懊悔、怨恨、恐惧等许多的因素混杂在一切,她的头有些发晕,顷刻间有被击倒的可能。那位女同学轻声询问护士他现在情况怎样,她试图打破这局促尴尬的局面。过了一会儿,见林桦的情绪稳定了,她就很自觉地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林桦看着胡学成有些埋怨似的说:“你不应该这样,采取如此极端的行为。”胡学成将目光移开,那双浓眉下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他这种异常平静的样子让林桦特别难受,一种莫名的混杂着许多因素的情绪骤然袭来,她眼睛一酸,一双清泪掉到洁白的床单上,随即蜂拥而至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开始呜咽起来,那情绪伤神感人。“别这样,这事与你无关。”胡学成微启嘴唇慢慢说出这句话。这话让泣泣啜啜的林桦一下子止住了哭泣,她望着眼前的胡学成,他虽不能动弹但仍充满某种不肯屈从的倔强,忽然觉得他是那么陌生,这种如此极端的玩命行为并未从根本上改变那种与生俱来的执拗。


又坐了一阵,她嘱咐他保重身体早日康复,说着就把他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此刻他们四目相对,那感觉有点冷,还是林桦主动示好,她安慰他说:“别胡思乱想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说着她打开提来的一大包食品,剥开一个香蕉,将露出的新鲜果肉递到胡学成嘴旁。胡学成迟疑一下还是张开口吃了一点,看得出那点进入口中的香蕉给异常平静的胡学成造成些微的触动,他面部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有一丝明显的情绪变化从唇角掠过。他们相持了一会儿,林桦走了出来,与等在外面的那位女友一同往回走。一路上林桦依旧如初心情非常不好,没说一句话两人就这样又回到学校里。


胡成荣在行动


胡成荣知道胡学成出事是在倩倩出嫁不久后,大伙围着一张从乡邮电所带回的电报在不停地议论着、猜测着,人们的说法越来越离奇。电报是从北方大学发来的,那上面的几个字非常清晰:“请胡学成的家长接到电报后速来学校。”电报本身并没有告诉啥,但那种语气急迫有些窒息逼人。胡成荣看到这几个字,脑袋“嗡”地响了一下知道儿子出事了,握着电报他竟傻愣愣地站着,脸色瞬间变得蜡黄。看到胡成荣焦虑不安的样子大伙纷纷劝说起来,说娃马上就要毕业了,学校想要征求家长意见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胡成荣说要是那样就好了,他推测娃可能犯了啥错误,学校准备处分什么的,否则的话娃就会自己发电报回来,为啥会是学校发来的电报。总之这绝不是啥吉利事,事不宜迟,他草草地准备了一下就动身奔赴京城。


胡成荣走后大伙围在一起议论此事,这时没有胡三在场,大家开始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都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年轻人可能遇到什么劫难。当着胡成荣的面不便讲真话,现在他们把隐藏在心中的真实想法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没过几天三省交界处关于胡学成的传说多了起来,有人说胡学成已遭人暗算,他爹正忙着料理后事,滕庄有位文绉绉的老先生还说胡学成写出什么反文,现已被朝廷羁押,总之说法很多,流传得也非常快。人们对这位仰慕已久的人非常关注,听到各种传说心中都会引起胡乱的猜想,眼巴巴地等着胡成荣回来。胡成荣回来后,一切真相都将大白于天下。


钟鹞子听说这事后内心掀起从未有过的波澜,冥冥中他猜想自己的迁坟起了作用。这种事情很难预测,吉凶祸福随时随地都在变化之中,胡家不平顺可能正是钟家要兴旺的预兆,预示由于选取麻黄岭这个风水宝地他们钟家将独放异彩。经过一番推理后,钟鹞子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甚是英明,但他并未将这种兴奋表现出来而是藏在心中,这种事情一旦露馅即会遭到街坊邻居的唾骂,还会挑起胡家人无端的仇恨,何必自找麻烦呢。他正密切关注事情的发展变化,心中暗自猜测胡学成究竟出了啥事情,会不会很严重。


三天后胡成荣到达北京,京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游人如梭的情景让他有些眩晕,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车和人。车像流水似的在城中涌动,行人无法穿越马路时就异想天开地在道路上方建起高架桥,站在高架桥上放眼望去,两边的车流都望不到边际。眼前的情景与他设想的京城有着天壤之别,他认为天子脚下的繁华应该是抬大轿逛大街的人,吆喝声、叫卖声混杂在一起的那种热闹与繁华,是人们闲游浪荡中尽情享受快乐的情景。眼前的情形与想象相去甚远,他在大街上驻足片刻就急匆匆地向着学校走去。找到这所学校他整整花了大半天时间,当一位自称是儿子的同学将他带到宿舍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胡学成不见了,那种一路上让他提心吊胆紧张得心都提到喉咙的感觉得到了验证。


“胡学成哪去了?”他几乎怒吼着,浓重的陕北方言难以掩饰他的惊恐与愤怒。他盯着这个带他找到宿舍的同学,眼睛里放射出一种不加掩饰的凶悍光芒。“大伯,您先坐下喝点水。”宿舍中另一位同学说道。“我问你,胡学成哪去了?”胡成荣又盯着眼前这位同学,仍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只见他衣衫破旧,高个头略微佝偻,头发已经花白,眼光变得有些呆痴,但丝毫没有减弱那种焦虑与蛮横的态度。正说着班主任走了进来,他握着胡成荣的手说:“老人家,您从那么远的地方赶了来真不容易,先坐下休息一会儿。”胡成荣握着这位老师的手不放松,有些紧张地问:“我娃出啥事了?”


“噢,别太紧张,没啥大问题现在正在医院治疗。”“他病了?要不要紧?”“不要紧,现在已治疗得差不多了。”“医院在哪里,我现在就去。”“不着急,你休息一下吃过饭再去。”“不,我现在就去。”“好吧,我让班里的同学带你去。”说罢,班主任就让那位将胡成荣带来的同学又带着他向医院走去。一路上胡成荣还是有些不放心,就问这位带路的同学:“胡学成究竟是啥病,病了多长时间?”这位同学非常理智地告诉他,“你去了就知道了。”


走进住院部,上到三楼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这位同学示意到了。胡成荣推门走了进去,他见胡学成躺在床上头上扎着白布绷带胳膊上也打着石膏,就一下子扑到床边。床边陪护的林桦见状知道他的家人来了,就向胡学成示意自己先走了。胡成荣站在病床前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嘴唇抖得很厉害难以说出话来。“爹,你坐吧。”胡学成看着他爹的样子喃喃地说。“你和别人打架了?”老胡着急地问。“没打架,你不用担心。”他仍然很平静地说。“没打架头咋能烂成这样?胳膊也断了?”老胡显然有些激动。胡学成看着自己的爹不说一句话,父子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过了一会儿老胡又开始说话了:“你不知道收到电报后家里人有多着急,不知道你到底出了啥事情。这几千里路我一直提心吊胆地恨不得长着翅膀飞来。”老胡说得有些动情。